“那是什么鬼東西？”阿姆斯特朗指著柯提斯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書質(zhì)問他?！耙槐驹娂?？天啊，你不可能讀這種廢物，對吧？《魚塘》？”他大聲念出來，聲音充滿鄙視。“什么垃圾——噢，我就說，”顯然，他認出作者的名字了，“我們來瞧瞧。”

    假如柯提斯想旁觀霸凌，他大可以回學?？磦€夠。他撐著扶手站起身來，在阿姆斯特朗來得及翻開前就把那本書從他手中搶了回來。他一瘸一拐走到歸位，膝蓋因為久坐而一陣僵硬。他不耐地伸展著自己的腿。“如果你想打球，那就來一局吧?！?/br>
    ***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還是逃避凌晨一點鐘的到來，也許兩者皆有。帶著一身疲倦早早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他需要擺脫那些臺球、橋牌、惠斯特牌，玩什么都好，一局接著一局不厭倦的年輕男人。他穿著整齊地躺在床上。占據(jù)了墻壁一大半面積的鏡子讓他坐立難安，空洞的鏡面俯視著他。

    此刻后方有誰正在觀察他嗎？不，那太荒謬了。但他不由自主想起當晚稍早時突然出現(xiàn)在他房里的美麗侍女。是巧合？還是她的確在等他？或者要是格雷林夫人挑逗的笑容引起了他的興趣呢？那時會有人暗中觀察這一切嗎？

    樓下的聚會在十一點半左右解散。到了十二點四十五分，整棟房子只剩寂靜?？绿崴苟嗟攘藥追昼姳愠霭l(fā)了，得在緊張壞了事之前行動起來。他在深藍色睡袍下穿了一身黑衣黑褲，手里揣著夜燈，口袋里裝著電線，盡可能無聲地溜下樓去。

    他檢查了儲藏室的門，確認他計劃架起的電路能用。他在圖書室里緊張不耐地等了幾分鐘，不確定自己是該不等達希爾瓦到場就動手，還是該繼續(xù)留在這里。如果這是一場騙局怎么辦？也許他不該信任達希爾瓦？要是他的主人下樓來撞見他，在這里——他想到這點，打了個冷顫。

    大廳和通屋的時鐘齊齊敲下一聲鐘響，而后那道門輕呼出一道空氣滑開。盡管柯提斯已全神貫注，達希爾瓦溜進來的腳步聲仍難以聽見。

    達希爾瓦先關(guān)上門才打開手電筒?！澳悖皽蕚渚途w了？很好。我先開鎖還是你先施展你的電力魔術(shù)？”

    “你能在不開門的前提下撬開鎖嗎？如果可以就那么辦。別打開它，一絲縫隙也不行?！?/br>
    “了解。你注意大廳動靜，留心聽?！?/br>
    柯提斯點頭，把夜燈交給同伙。他在暗中站哨，一邊聽著過道傳來的聲音，一邊觀察達希爾瓦雙手在門鎖周圍的微光中熟練精準的動作，只過了一會兒，他就聽到一聲輕微的喀擦聲。

    “接下來看你的了，”達希爾瓦輕聲道，“我來把風。”

    柯提斯和他交換位置，在這位靈敏的同伴身旁，他感覺自己就像頭巨獸。不過片刻，他便成功用從工作間拿來的電線延長了整個電接點，還順手拿了錫灰做了接合，以確保線路沒有中斷。

    “那是什么？”達希爾瓦在柯提斯耳邊發(fā)問，彈在他的臉頰的呼吸讓他差點跳起來。

    “看在老天的份上，”他嘶聲喝道，“你就不能出點兒動靜嗎！”

    “還真不行。這是什么？”

    “我加了段電導線，希望在開門后也能保持通路。這條線的長度足夠在我們打開門時維持連結(jié)。注意別扯脫它就行?！?/br>
    “懂了。你，呃，‘希望’？”

    “我不能保證另一側(cè)沒有其他裝置?！?/br>
    “啊。好吧，不入虎xue焉得虎子。我能進去了嗎？”

    “小心點?！?/br>
    達希爾瓦拉開儲藏室的門，柯提斯接過手電筒仔細觀察導線接點，直到門將電線扯到極限。沒聽見警鈴聲，他松了口氣。

    “干得好，”達希爾瓦喃喃道，“沒問題了。進來嗎？”

    他從門縫鉆進去?？绿崴?，盡管魁梧得多，也勉強通過了。他關(guān)上身后的門，將夜燈的圍擋全部拉開以看清眼前景象。這是個無窗無門的小房間，幾把堆疊起來的椅子，一張桌子，以及一座大型木柜。他試著拉開最上層抽屜，鎖住了。

    “借過。”達希爾瓦拿了根細小的金屬物件插進鎖孔，輕輕轉(zhuǎn)動，里面幾乎立即就傳來喀答一聲。他拉開那層抽屜?！澳阖撠熯@層，我檢查最下面的，中間會合？”

    柯提斯點頭。達希爾瓦拿出第二支手電筒，然后關(guān)上了夜燈，如此，照明便僅來自兩人手上的光源。他隨意蹲下，拉開最下層抽屜。

    在腳邊的達希爾瓦讓他有些別扭，柯提斯開始翻閱那些陳列的檔案。只用數(shù)秒他就發(fā)現(xiàn)了一疊照片，他抽出一張，嘴里發(fā)干。

    “你瞧?！?/br>
    達希爾瓦從柯提斯身邊直起身，借著光源看那張照片。

    “好吧，如果有人想敲詐這位女士，有這就足夠了。把它物歸原處吧?！?/br>
    柯提斯把照片放了回去。達希爾瓦已經(jīng)在翻找另一個文件夾了，柯提斯很快明白，剛才的發(fā)現(xiàn)不只是他的新手運。每個文件夾里都有秘密。他皺眉打量著那一系列黑白影像，有些過于模糊，但都捕捉了歡愉或墮落的瞬間。

    “天??！”達希爾瓦抽出一張令他胃里打結(jié)的照片，他低聲嘶喊著，“別看了。”

    達希爾瓦沒照辦。他還盯著照片細瞧，柯提斯瞪著他?！翱丛谏系鄣姆萆?。我認識他。他是我在牛津的校友，低我?guī)讓?。別看了?！?/br>
    “哪一個？”

    “那個……在下面的。”那人四肢著地，表情因痛苦或歡愉而扭曲，肩膀被跪在他身后的壯漢緊緊掐住。

    “他是誰？”

    “不關(guān)你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