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卻還在解釋：“大家都對段章太好奇了，平時又接觸不到他,難得有機會能看點他的花邊新聞……”

    司年百無聊賴地聽他講了一大堆，無外乎是說段章像個絕世美女一樣吸引人，但這群慫人,并不敢親自到段章面前去秀存在感。

    在他們看來，段章這樣別人家的孩子，天生是來壓他們一頭的。他的輩分確實也大，跟他扯得上關(guān)系的那些人里，有一半都得叫叔叔。

    這也是為什么昨天艾文明明看見了段章，自己老爸還在跟人家做生意，他卻沒有上前打招呼的原因。

    被按頭叫叔叔的感覺太酸爽了，更何況他叫了人家還不一定應(yīng)，可能還覺得他是哪個山溝溝里出來的窮親戚，那就太尷尬了。

    司年倒有些躍躍欲試，勾勾手指叫艾文湊近些，悄悄叮囑了他幾句。然而無論什么盤算，到了中午的時候都意外擱淺。

    大中午，司年正準(zhǔn)備出門跟段章來一次命運的邂逅，就在酒店大堂看到了南玻。他正在服務(wù)臺問著什么，隱約有點著急，但瞧著還是彬彬有禮的樣子。

    司年稍稍釋放出一點妖氣，他就感應(yīng)到了，連忙跟前臺說了聲抱歉，而后大步向司年跑過來。

    “大人！”南玻不禁流露出一絲喜色。

    “有事？”司年問。

    南玻要說的事似乎不小，于是兩人便移步旁邊的咖啡廳，坐下來慢慢聊。南玻是海妖，不喜歡岸上的咖啡，便只要了一杯清水，稍微沾了沾唇，便迫不及待地講起了來意。

    “一周后珠海有場拍賣會，我發(fā)現(xiàn)宣傳圖冊上出現(xiàn)了我族的一個東西。本來只要籌錢把東西拍下來就好了，但有消息說，季家也看中了它，要是比拼財力，我們根本比不過。”

    “季家？”

    “是當(dāng)?shù)氐拇笱??！?/br>
    司年這次來得低調(diào)，刻意收斂著妖氣，沒有驚動任何妖。季家的是什么妖怪，他對此陌生得很，但對于屠夫來說，都沒什么可忌憚的。

    “所以，你是想讓我出面，替你們把東西拿回來？”

    南玻點點頭：“那東西雖然不是什么圣物，但有特殊的意義，而且似乎與鶴京也有點關(guān)系。所以我從附近的海妖那兒聽說您在這里之后，就直接過來了?！?/br>
    司年微頓。

    南玻繼續(xù)道：“不知道您記不記得一個叫巽楓的妖？”

    司年當(dāng)然記得，那是跟他和無淮子同輩的一個妖怪，本體是一只烏鴉。無淮子曾經(jīng)開玩笑說巽楓喜歡司年，但其實不是。

    烏鴉，曾是白鶴的影子，羽鶴王族座下的第一近衛(wèi)，食尸而生，卻最為忠義。如果他活著離開鶴京，那站在無淮子身邊的必定是他，根本不會有金玉和澗鷹什么事。

    “巽楓跟你們有什么關(guān)系？”司年問。

    “其實我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在族中的長輩那里聽說過這樣的故事，說——在遙遠(yuǎn)的從前，鶴京的碧海和南海曾是相通的，它們之間連接著一個巨大的海眼。我們一族就曾住在海眼附近，碧海倒灌的時候，海眼瘋狂擴張，差點牽連到我們，是族中的一位前輩和那位巽楓大人聯(lián)手把它給堵上了?！?/br>
    說這些話時，南玻小心翼翼地避過了敏感詞，怕影響司年的心情。碧海倒灌之時，也是鶴京陷落之日，據(jù)說整個城池都被海水淹沒了，數(shù)萬年文明毀于一旦，什么都沒有剩下。如此令人嘆惋的事情，司年作為當(dāng)年的親歷者，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那種失去的滋味。

    司年沒有南玻想得那樣傷懷，但海眼的事情，是他都在刻意回避的過去。

    海眼這個詞并不準(zhǔn)確，那不是海的眼睛，是一個空間裂縫。碧海琉璃珠為何會有“神明之淚”的美稱，就是因為碧海這片廣袤如海的大湖泊，在傳說中是由神明落下的淚在地上砸出來的。

    億萬年前，天地間仍是一片混沌。

    神明誕生在天上，祂看著地上的生靈，心生憐憫。于是神明的淚掉落下來，這不屬于人間的力量破開了混沌，砸在地上，大地便出現(xiàn)了一絲細(xì)小的裂縫。

    清泉，從這絲裂縫中汩汩而生，最終匯聚成海。

    裂縫并不穩(wěn)定，以極其緩慢的速度一年年擴大。羽鶴一族的先祖在此建立鶴京，一方面是依托于此地豐沛的靈氣繁衍生息，另一方面也是在鎮(zhèn)守海眼。

    碧海倒灌，其實就是海眼失去了控制，鶴京注定有此一劫。

    定了定神，司年從回憶中掙脫出來，問：“你說的那些我都知道，但你說的那東西又是什么？”

    南玻道：“是那件事后又過了很多年，從海眼原來的方位順流飄過來的一根骨頭。那會兒我的族人們已經(jīng)從海眼附近搬走了，是外出游獵的時候撿到的?！?/br>
    “骨頭？”

    “是啊，一根魚骨，應(yīng)該就是那位堵海眼的前輩留下來的。后來那根魚骨被做成了骨笛供奉在族里，可沒過百年，人間戰(zhàn)亂，整個南海都無法幸免，族人們匆忙出戰(zhàn)，那骨笛就又丟了?！?/br>
    南玻是個小妖怪，沒有經(jīng)歷過那樣動蕩的年代，但當(dāng)時的情景大抵是能想象得到的。說起來，他們海妖是對九州大地最沒有歸屬感的一個族群，因為他們生活在外圍的海里，而在戰(zhàn)亂來臨之前的數(shù)十年里，人類對于鮫人的捕殺已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鮫人的瀕臨滅絕，使海妖與人類的關(guān)系徹底降至冰點，甚至有激進一派曾進行過血腥的反殺。哪怕絕大多數(shù)人類根本不知道妖怪的存在。

    人間戰(zhàn)亂，海妖們本不會出手，可這世間哪有獨善其身之法？人類的戰(zhàn)爭使得外頭的海妖也蠢蠢欲動，南玻一族的定風(fēng)波結(jié)界，便成了南海之濱的第一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