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擲彩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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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盡歡可不是個有執(zhí)念的人,盡管她很偏激。 一個中午她就恢復(fù)過來了。代價是一碗湯飯,半只烤鴨,一盤手撕包菜,一碟松子,以及半盆香瓜。 阿喪看著他家姑娘暴飲暴食,哀怨地長吁短嘆。 “嘆什么氣呢?”她抹抹嘴。 “姑娘心里不爽,就說,不必折騰自己?!?/br> 盡歡眉尖一揚:“不爽?我怎么不爽了?” 阿喪心里也不舒服到哪里去,嘆息:“姑娘,阿喪也心疼那兩口箱子。一萬兩銀子……這得攢多久??!” 盡歡一拍他腦殼,笑道:“蠢才!這有什么心疼的!懂不懂這叫計謀,一萬兩銀子,換回官復(fù)原職,天下哪有這好事!偷著樂罷就!” 阿喪揉揉頭:“也是啊?!?/br> 盡歡伸了個懶腰:“哎呀,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個錢啊,就是用來生錢的好!” “……你看,我在京城里這些眼線,黑道兒白道兒的,哪一處不需要銀子打點?可假如我心疼銀子,不去打點,那就等于遮住了我的耳目,斷了我的財路!” “上次,咱們辦那個馬春風(fēng)的時候,如果沒有道兒上的幫著打聽,能一晚上就找到那個綁架小公主的么?錢啊,就該這么用??!” “經(jīng)過這次罷官,我算是明白了!我以前把它屯起來,打算賄賂大小官員、起事的時候招兵買馬……傻!我以前是真傻!這銀子,屯著就等于讓上頭來查抄呢!早點出手,換實在的權(quán)力,才是正道兒!” 阿喪聽得懵懵的,覺得還是手里的地瓜干“淺顯易懂”,邊大口嚼著,邊想他家姑娘一定是瘋了。 * 盡歡很佩服華夏子孫這一點——堅決執(zhí)行上級命令,過去曾有京城子民團結(jié)一心、一夜掃清積雪的壯舉。 這不,桂苑這里,一夜備好材料,一天人員到齊,三天打好地基。 盡歡去看的時候,彩樓的椽子都釘好了。 “往這邊一點,快著點……” 盡歡從身后拍拍嚴(yán)侍郎的肩頭,嚴(yán)侍郎轉(zhuǎn)過身來,對上她低垂的眼角:“喲,顧大人,您來啦?” 她抬起手指,朝彩樓晃晃:“那個,還差多少?我估摸著花得差不多了,這是給大人送銀子來了?!?/br> 嚴(yán)侍郎笑道:“不敢,顧大人有所不知啊,戶部楊巨昀楊大人昨兒補了五千兩,奏報了圣上,圣上同意了。” 盡歡睫毛揚起,眸子瞬間有神,在陽光下忽閃忽閃:“有這種事?” 嚴(yán)侍郎點頭:“可不是,戶部這個月不知道是怎么了,頗有結(jié)余?!?/br> 她確認(rèn)一遍:“就這么,隨意地……給出去了?圣上也這么隨意地同意了?” “是啊?!?/br> 她心里不免得意,圣上果然還是疼她,不舍得讓她花太多錢。 這股得意勁兒還未消散,正美呢,一陣慢悠悠的掌聲夾雜著爽朗的笑聲就把她拉回現(xiàn)實。 “好啊,好樓!嚴(yán)大人,這是你們建的樓罷?嗯,好看!”沈扈假裝沒看見盡歡。 嚴(yán)侍郎連連點頭,對他道:“還得靠顧大人為工部出資,這才能……” 沈扈把頭一扳,瞧向盡歡:“哎喲,顧大人。真是好久不見,大手筆!大手筆啊……” 盡歡見了他沒好氣,打斷:“少跟我來這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把戲,坑我是不?是不是坑我?” 沈扈手一攤,無辜地眨眨眼睛,勾著一絲笑容:“我?這你可冤枉我了,我做了什么?” “行,我不跟你爭,不跟你爭?;ㄒ蝗f兩銀子買個清凈,認(rèn)了。” 她一口銀牙咬得嘎嘣嘣,像老鼠在偷食的聲音,兩頰仍舊掛著笑容。 沈扈心底笑得狂野奔放,面上波瀾不驚,對她道:“那我提前祝賀顧大人了。” 嚴(yán)侍郎聽他二人一來一往的,不好意思地腆著臉插話:“這個這個,顧大人,其實不止一萬兩,一共是這個數(shù)兒……” 他伸出三根手指頭。 盡歡眼若銅鈴,音調(diào)提高八度:“三萬兩!這么多?剛剛不還說戶部幫我墊上了么!你們怎么花的錢?” 嚴(yán)侍郎撓撓耳朵,嘿嘿一笑:“戶部那是友情提供。您打聽打聽,現(xiàn)在在京城這樓,這做工,這裝修,這地段……不算貴啊,就得這個價兒。” 盡歡五味雜陳,苦味占上風(fēng):“你們啊……”手從懷里掏出五張銀票,戳過去,“拿拿拿去!先就這么多,回頭再給你們?nèi)。 ?/br> 沈扈咬著手指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那怪異的模樣被盡歡收入眼底。 * 十日期限一到,百官都對這一座高閣的拔地而起嘆為觀止。 “聽聞顧大人前前后后斥資了兩萬兩建的?!?/br> “唔,哪止!兩萬兩買個地皮還差不多,三萬多兩呢!” 桂苑這日聚集了本科的考生們,烏壓壓的黑發(fā),各種莊重顏色的衣裝,在彩樓下攢動。 陽光甚好,桂花的香味像薄薄的紗,掠過每個人的面龐,宛如勾勒水墨畫時一筆帶過般輕盈,幽幽的,甜甜的,又意蘊深長的。 眾人微微仰頭欣賞這座二層彩樓,飛檐翹角,斗拱工整,八方朝開,綴鈴叮當(dāng),結(jié)彩飄揚。更藏有古玩字畫,極具玩味。 “今日審核我們的是位女大人,是也不是啊?” “是啊,不就是那位轟動四九城的顧盡歡大人么?據(jù)說有一身本事,當(dāng)初可是平步青云吶!” “我這心里忽然有些忐忑?!?/br> “羅兄忐忑什么,你可是本屆的前十啊,再難的題也不怕?!?/br> 賈誠和林抱聲一處來,湊在一塊兒說,自從顧大人回京,這城中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沒下去過,正好趁這次機會殺殺歪風(fēng)邪氣。 沈扈也站在一邊朝臣的隊列里,冷眼旁觀。他不住地往樓上望,看看她到底能整出什么名堂來。 他低頭整理衣角的一晃神,周圍人紛紛抬頭往上看,發(fā)出陣陣低聲細(xì)語。 沈扈也跟著抬頭,雙唇失去冷笑,不自覺地張開一條縫,流露出略微驚訝的神情: 不高的二樓欄桿邊,站著一襲深紅曲裾的顧盡歡。深沉而莊重的色彩,襯得皮膚很白,卻不失年輕活力。又似乎是著了點妝,雖有些距離,可還是能看清那丹唇皓齒、杏眼含波。 他登時移不開視線,他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好看。 他此時也明白過來——原來不施粉黛和不愿施粉黛是兩碼事,這個女人,平時不看重自己的皮相,并不代表她不好看。 盡歡端著笑容,用清亮的嗓音大聲說道: “應(yīng)圣上之邀,今日在此廣集本屆才子才女們,一來呢,是彰顯我朝對文化的看重,以及圣上的愛才之心;二來呢,也是對各位有個重新的評判,讓運氣欠佳的有才之士,得到再次發(fā)揮實力的機會。” 眾人歡呼叫好,掌聲雷動。 “各位都是飽學(xué)之士,應(yīng)該知道唐有才女上官婉兒彩樓拋詩,今日在下不才,忝效仿之,重現(xiàn)一次彩樓盛事。” 眾人議論紛紛,驚嘆她的自信以及創(chuàng)意。 盡歡知道,自己的才氣絕對比不上上官婉兒,可是這個年代了,能寫詩作賦的人鳳毛麟角,自己要對付這些才子們綽綽有余。 “這是華夏子孫的文化財產(chǎn),在下不如放手一試,也是為了再塑歷史,不讓風(fēng)流韻事隨著時間煙消云散?!?/br> “下面呢,我將發(fā)放卷帛給各位,諸位在朝的大人們?nèi)粲信d趣,亦可一試,權(quán)當(dāng)游戲。各位,就坐罷?!?/br> 一張張矮幾圍成“山”字形,擺在樓前,備有筆墨。時有落花至,飄零硯臺上。樹蔭密密,網(wǎng)住一片陰涼,別有情調(diào)。 盡歡用心,每案放上一壺清甜的桂花酒,給他們助興。 宮女們彩衣羅裙,行走如仙,在三排矮幾中間穿行,給各個人分發(fā)題詩的卷帛。 “請顧大人出考題罷!” “是啊?!?/br> 盡歡目光流轉(zhuǎn),撫著欄桿,踱著步子,說道: “大家都知道,我們科考,考文學(xué)考常識,也考政論文,這些在座各位都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也是佼佼者,所以今日我們寫詩賦,不寫政論。” “若是寫華而不實的宮廷詩賦,有失我大昭樸素踏實的大朝作風(fēng)……我想,不如讓大家應(yīng)景發(fā)揮,此刻所見所感,皆可題寫?!?/br> “不過,只能是此刻,若是哪位寫去年看到哪家的雞下了顆蛋、哪處的蜈蚣蝎子成了精,這可不算?!彼χ蛉?。 才子們揪起來的心,被這樣一打趣,算是輕松了些。 她微微一笑:“好,開始罷?!?/br> 一炷香即刻點上,所有人先是一番左顧右盼,仔細(xì)看著周圍的景。 沈扈也忍不住往四周看。 桂苑四面八方種了不下五百株桂花樹,有的地方稀,有的地方密。一條洗心溪從深處蜿蜒而過,潺潺涓涓。 原諒以他的文學(xué)功底實在發(fā)現(xiàn)不了,哪里有什么可寫的。 無非就是寫一些——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其他還能寫什么? 他一個草原人,寫寫馬還行,可偏偏要寫此刻的所見所感,這便讓人頭痛了。 眾人習(xí)慣不同。 有的才子抓耳撓腮,濡筆濡了七八遍了;有的健筆如飛,卻時而修改,圈了一個個黑鳥窠;有的文思敏捷,行云流水,照著一個物事反復(fù)看反復(fù)描摹。 可是其中有一個人,老是抬頭看著盡歡,這讓她有些好奇。 怕是寫不出來,看監(jiān)考官的心態(tài)。 她掩口一笑。 沈扈也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人,他看得更清晰——這個人臉上的表情不是慌張、茫然,而是一種…… 能讓他看著很不舒服的表情! 他草草涂寫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東西……叼著筆,卷帛攥在手里,死盯著那個讓他不舒服的臉。 那人的世界里可沒有他。 小子,看得還挺專注! 沈扈嘴里的筆被咬出半圈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