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人夢話
之彤點(diǎn)頭,忽然聯(lián)想起了什么:“莫不是......告密的人是她!” “我早有懷疑,但終究不想疑心親人,卻沒想到她能做到這地步。”沈盡歡閉上眼靠在之彤肩上。 帝盟各家缺一不可,更何況她這次幫著王師搞垮的是兵部尚書! 之彤道:“表姑娘沒有道理這么做,會不會是上官家......那文少爺和慕五姑娘的婚約......” 連之彤都想到了這一點(diǎn)。 沈盡歡絕望地皺眉。 “我不想讓她知道.......” “姑娘,咱們瞞不住?!?/br> 沈盡歡聽著之彤的聲音,重重?fù)羲榱俗约旱男拍睢?/br> 之彤揪心:“殿下是怕出亂子,姑娘性子強(qiáng)殿下想壓住你才那樣說,奴婢看得出他是擔(dān)心你的?!?/br> 沈盡歡反身抱住之彤,將下巴擱在她肩上,眼睛不合時宜的熱起來。 “王師得勝......帶著慕家二子的尸體還朝,戰(zhàn)報很快就會送到這里,軍中既然已經(jīng)有慕家北上的消息,輕寒或許也知道了?!?/br> “姑娘得想清楚究竟是為了文公子和慕姑娘的婚事還是上官家背叛沈家而揪心,殿下說的不錯,你是少令不再單單是沈家的姑娘。” “你也不想讓我插手?”沈盡歡嘆道。 誰都有一套說辭來成全自己的想法。 “之彤是你的丫鬟,自然是不想你涉險,但其中周旋咱們要做好打算?!敝鬼杂种?。 后來慕輕寒提著酒壇子闖進(jìn)來,滿身酒氣,帶著迷離的雙眼撲在沈盡歡身上。 “外面這么好的太陽,你怎么還不起床!” 沈盡歡深吸一口氣,對之彤道:“拿我干凈衣裳來,再去煮碗醒酒湯。” “我不喝醒酒湯!我要你和我共飲佳釀!”慕輕寒欠著身子,對著床柱子道。 沈盡歡起身拉著她要換下她一身酒氣衣裳:“這是從哪兒弄來的酒,明日耽誤了軍務(wù)我看你再猖狂?!?/br> “讓他們滾蛋......小爺我馬上要成親了,哪個不長眼的公務(wù)敢來折騰小爺!”慕輕寒攥著領(lǐng)子不讓沈盡歡脫。 燭光下可以看到她通紅的臉明顯的淚痕和額角上激起的青筋,胸口被灑出來的酒淋得濕透。 “什么時候讓你學(xué)會的喝酒?!?/br> 沈盡歡嘴上忿忿,伸手猛地一拽將慕輕寒按在床上。 之彤放下衣裳后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慕輕寒,匆匆出門準(zhǔn)備醒酒湯。 誰知慕輕寒挨到被子就安穩(wěn)下來,酒壇子扔得老遠(yuǎn)悶悶碎了一地,而那主人張牙舞爪地把被子裹到身下抱著,“酒可是好東西,你不懂......嘻嘻嘻......” 沈盡歡看著她,又是一嘆,默默把她翻了個身解開衣衫,一封未開的家書皺巴巴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中。 沈盡歡手里一停,盯了那封信半晌直到慕輕寒打了鼾聲出來。 這是她不該看的,但她還是展平了那一張皺巴巴的家書。 果不其然,是訃告。 卻沒有落款。 沈盡歡很快發(fā)現(xiàn)這封家書的不對勁。 開篇“吾兒輕寒”就不對,慕垣墉從來不這么叫慕輕寒,喚的都是閨名“傲囡”,慕輕寒也說過多次就因著這稱呼,她的家信最有親味兒;還有字跡,確實(shí)是有慕垣墉的運(yùn)筆但大體看去透著一股陰柔之氣,若不通曉書法很容易就被騙過去。 慕輕寒從小沒學(xué)過書法不懂細(xì)枝末節(jié)的東西,此人正好看中這點(diǎn)中其懷下。 沈盡歡坐在她身邊,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來。 太快了,明明才收到密報,再沒有比密報更快的信,這封書信從何而來? 慕家? 還是梁侯府的細(xì)作? 還是...... 沈盡歡腦子里飛快轉(zhuǎn)著幾個人的臉,但又都一一排除。 慕輕寒胸口覺得冷,哼著氣要翻身。 沈盡歡忙輕輕拍她的臉:“今日可有人送信給你?” 慕輕寒腰下墊著一坨被子,仰著頭讓她很不舒服,胃中翻騰不已,也沒聽見耳邊什么聲音便只甩頭好讓自己舒坦些。 沈盡歡見她搖頭,眉頭皺得更緊。 換好衣裳下一秒,慕輕寒就自己爬起來吐了一地。 滿屋子的酸臭味道熏得沈盡歡把持不住,這時之彤正好回來,幫著把慕輕寒扶到桌前喂了醒酒湯,她卻當(dāng)是漱口水漱了兩下又給吐了,沈盡歡無奈,只好攙著她去屋外吹風(fēng),讓之彤將屋子打掃干凈。 在欄桿上掛了半個時辰后,慕輕寒稍微清醒了些,但硬要拉著沈盡歡去散步。 “你這樣折騰還不是苦了自己。” 沈盡歡攙著搖搖欲墜的慕輕寒走出院子,聲音很小,生怕驚動了西廂房那位。 “我不苦,”慕輕寒恍惚道,“我爹才苦?!?/br> 沈盡歡身子一僵。 “我爹含辛茹苦把我們六個孩子養(yǎng)大,他最辛苦......可惜我還沒做出什么功績報答他......就......就要嫁人了?!?/br> 沈盡歡松了口氣,袖中那封家書磕得她十分難受。 “盡歡啊......我上輩子和上官家結(jié)了什么仇怨,老天爺為什么要這么捉弄我.......” “上輩子......”沈盡歡將脖子扭到一邊。 上輩子你和上官文牽的是良緣,且沒有世家瑣事的煩憂,你相夫教子余生安穩(wěn)。 老天爺就愛造物弄人,有始無終。 “我?guī)闳€地方!”慕輕寒笑嘻嘻拉著沈盡歡往中院撒腿跑去。 她一時分不清慕輕寒是醉著還是沒醉。 府中巡視的小卒見了她們,淡淡瞧了兩下繼續(xù)往前走,沈盡歡就這樣被連拖帶拽到了小池塘邊。 “你做什么?”沈盡歡拉住脫了鞋踩進(jìn)水里的慕輕寒。 慕輕寒下巴一抬朝她眨眨眼:“等著,給你挖個好東西!” 沈盡歡扯著她纏在腰上的裙帶就勢坐在池邊石頭上,看慕輕寒彎腰在水邊的身影。 沒一會兒慕輕寒身形挺直,拖著一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上來,沈盡歡亦起身,只聽“咚”一聲,那東西被擱在她腳邊。 還沒等沈盡歡問,慕輕寒就地而坐三兩下扯了蒙在上頭的東西。 問到了味道,沈盡歡才知道是個酒壇子。 慕輕寒跟個孩子一樣開心:“這是我從我爹房前偷挖出來的女兒紅,我和你說......背井離鄉(xiāng)就得有酒,要喝家里的酒!” 沈盡歡蹲下去,她看不清東西,月色下只看見慕輕寒低著頭摸索的影子。 “噥!” 慕輕寒竟拿出兩個小茶杯塞了一個給她。 “你房里拿的,嘿嘿嘿。” “你別喝了!”沈盡歡伸手要奪,卻撲了個空。 “算了吧,燈火通明我拗不過你,黑燈瞎火我可料準(zhǔn)你的很,”慕輕寒湊上來,“你,夜,盲,癥?!?/br> 沈盡歡捏著杯子慢慢挨到她身邊,心下才算有了著落。 慕輕寒給兩個人舀了兩杯子。 聞著味兒就知道是慕垣墉陳年的老壇,應(yīng)該是給慕輕寒備的喜酒,這遭倒被她偷出來取樂子。 想著,沈盡歡心里翻上一陣苦。 沈盡歡說:“這酒真香?!?/br> “是吧!我爹埋了二十幾壇,咱倆平分,我說的!”慕輕寒說著,將手里的一飲而盡。 小時候說好等著那些酒埋到發(fā)臭也不要成親,現(xiàn)在才明白什么是童言無忌天真爛漫。 花了兩年時間學(xué)會說話,又要花上數(shù)十年學(xué)會閉嘴。 “你......真要嫁上官文?我是說,你想通了?”沈盡歡胸口難以言喻的痛。 “一念執(zhí)著會害了更多人?!蹦捷p寒渾渾噩噩的,說的話很清晰。 沈盡歡眉眼未抬,輕蔑一笑,“你的將軍夢也不想了?” “我看著你叱咤朝堂也挺好,說起來以后隨輩分還要叫你聲jiejie,咱們這會真成親人了?!蹦捷p寒哽咽。 沈盡歡說:“你想著長遠(yuǎn),我可不認(rèn)。” 慕輕寒推了她一下,“你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br> 沈盡歡忍不住又舀了一杯喝。 “盡歡啊,你是不是也有喜歡的人了?”慕輕寒道。 “也?”沈盡歡的側(cè)重點(diǎn)不一樣。 “我有,但不是上官彥,”慕輕寒憨憨笑著,“你瞞不過我,是不是......他?” 沈盡歡喝下幾杯也有醉意,意識開始飄忽,末了和慕輕寒飄飄然爬起來晃到石橋上待著。 “他?”沈盡歡苦笑一聲,“是他......又不是他?!?/br> 故人望不穿,她心念的是上輩子的人。 明明是擁有過的夢境,可她像是丟了什么一樣,愈久愈澀。 “你酒品真差,喝了兩杯話都說不利索了?!?/br> “輕寒,我賭你逃不過上官家的子弟?!?/br> “才不是呢,上官文連根木頭都抬不動,打壘還沒我準(zhǔn),就是個廢物?!蹦捷p寒甜甜一笑。 “慕輕寒,你怎么就喜歡口是心非呢?!鄙虮M歡嘁了一聲。 慕輕寒也不氣,腳上脫了鞋又泡過水,喝多了還覺得羞恥,就蹲在角落里拿衣擺遮著。沈盡歡倚在她身邊抱著雙膝,倆人和小時候一樣頭靠頭坐著,只是如今各懷心事又默契地不說話。 陳年的酒就是香,繞在鼻子里能把人牽到夢里。 沈盡歡一會兒覺得周身發(fā)冷一會兒覺得溫?zé)?,手指碰到一個舒服的布料,可她睜開眼什么都看不到,鼻尖除了酒味還有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邵塵抱著她不語,走到院里忽聽?wèi)阎腥四剜宦?,眸中附上震驚之色。 “你說什么?” 邵塵停下腳步,額頭帶著隱痛突突的跳。 ※※※※※※※※※※※※※※※※※※※※ “她心念的是上輩子的人。 老天爺就愛造物弄人,有始無終?!?/br>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現(xiàn)在的心情,難以言喻,或許是帶入太深,也可能是bgm感人(一生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