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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跟了你,是儂三生修來的福氣,不管夫人如何唾棄儂,不管世人如何戳儂脊梁骨,儂也絕不后悔。” 她用著江南的吳儂軟語溫聲說著,聽著耳邊有力的心跳聲。 紀宏很喜歡這樣的衛(wèi)氏,小鳥依人,善解人意。 也只有她情/動之時才會用家鄉(xiāng)話,聽著就讓人酥/麻入骨。 兩個人相互溫存了一會兒,紀宏的心情平穩(wěn)了下來,恢復了平日里的隨和冷靜。 紀宏向她說起剛才在春平院的事,末了忍不住感嘆道:“若是周氏能有你的一星半點好脾氣,我也至于和她鬧成這樣?。 ?/br> 衛(wèi)氏坐在紀宏的對面,從炕桌下拉了一個攢盒兒出來,“你嘗嘗,我下午給你做的梅花酥,現(xiàn)摘的梅花?!?/br> 紀家這樣的書香門第,府里常植梅樹竹樹之類的樹,閑花閣和后花園那邊都有梅林,嫡房的紀老夫人在世的時候,每到冬日梅花盛開,就會在后花園設宴,邀請賓客來府賞梅。 那時候,母親常常做了梅花酥,他和四妹五弟一起圍在母親身邊分著吃,雖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兒,可那種感覺卻深深的埋在了他的心里,四妹嫁人,母親離世,五弟離家……之后,這樣的溫馨就再也沒有過了。 經(jīng)營著京都最大的商行,管著遍布大魏朝的買賣,紀宏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外面應酬。 他不是章臺走馬,梨園聽曲兒的紈绔。 自從舉業(yè)不成,聽見那些指指點點,他就打定了主意,自己一定要有個成就,不讓世人低看了。 雖然不能像三弟紀沅一樣金榜題名,官運亨通,可自己卻能成為他最大的靠山。 如今兒女雙全,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遺憾了,唯獨對于家人親情有種難以割舍的情愫。 他已經(jīng)有些日子沒有五弟的消息了,四meimei時不時的會寫信給他,他覺得很是欣慰。 衛(wèi)氏低頭去攜了紀宏的手,軟言細語的道:“夫人是過慣了好日子的,自然不知道一分一毫來之不易,也就容易忽略了二爺?shù)男量?,二爺別往心里去,人生苦短須盡歡?!?/br> 軟若柔荑,膚脂細膩的手上有著因為給客人沏茶不小心弄的燙傷,有因為自己掌燈被燭臺糙邊刮過留下的傷痕……這雙手并不漂亮,可紀宏卻格外憐惜的輕輕撫摸著。 衛(wèi)氏羞紅了臉,赧然的喊了聲“二爺”,已是不甚嬌羞。 紀宏被她小女兒的姿態(tài)逗樂,移開炕桌,溫香暖玉摟了滿懷,自是一番春色生香。 “娘子說得對,人生苦短須盡歡……” 春平院里,茹mama寸步不離的守在周氏身邊。 周氏自己坐在窗邊的暖炕上,看著初月給掐絲琺瑯彩的葫蘆鏤空香爐里加香料,然后一一用篆模、灰壓、香勺、香鏟打起香篆。 初月不過十六歲,做起事來卻是十分的認真,周氏看著她動作輕柔小心的打篆和起篆,讓后把香篆點燃,蓋上了香爐的蓋子。 “你做的很好了,我現(xiàn)在都要幾次才能成?!?/br> “都是夫人教的好?!?/br> 初月得了周氏的表揚,喜上眉梢,可想到了什么,立刻又壓下了臉上的喜色。 周氏擺了擺手,喊了茹mama。 紀容心情沉重的偷偷去了后花園,湖邊什么也沒有剩下,怪石堆成的假山邊有一處水漬干了的印記,想來應該就是把打撈起來的地方。 她不敢想象,紀瓊當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她很疑惑,前世她雖然與紀瓊沒有什么交集,甚至她成親的時候,她也沒有印象紀瓊來過沒有,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五歲的時候,肯定沒有發(fā)生過這件事。 那到底是為什么會導致這件事的發(fā)生呢?難道就是因為她的出現(xiàn),改變了事情既定的軌道,因而導致了紀瓊的死? 紀容找不到答案,整個人都十分的壓抑。 不過她沒有壓抑多久,因為第二日,周氏給她請的教養(yǎng)嬤嬤就住進了棠華苑。 因為紀瓊的年紀太小,管事去外面買了一具杉木的小棺材,請了專門料理入殮的婆子來給紀瓊清了口鼻,換了衣裳就封了棺,送去了秋崗。 青草年年綠,王孫歸不歸。 聽見沈mama說起紅蓮該放出去的時候,她才驚覺時間已經(jīng)匆匆的過去了七年。 紀家有慣例,沒有犯過事兒的丫鬟二十歲可以求了主子恩典放出去配人,因為紀容還太小,紅蓮又不好意思,本來去年就該出府的紅蓮生生的在棠華苑多當了一年的差。 “沈mama,這事兒你去給總管說一聲就是,賣身契在母親那里,你個茹mama說我應了的就成?!?/br> 沈mama替紅蓮給紀容道了謝,叫了紅蓮去了春平院。 父親和母親的關系竟然僵持了六年,這讓紀容很是意外。 母親如今也不和妾氏爭風吃醋,連門都很少出,把二房打理得井井有條,有什么事都是叫了丫鬟去和紀宏交涉。 兩個人倒是相安無事了幾年。 三年前,紀容略施小計,讓姜嬤嬤和紅藥兩個人出了府,沒有計較她們的背主求榮,這已經(jīng)是對她們最大的寬容了,兩個人早就看出來紀容是容不得她們了,能夠拿了賣身契出府,何樂而不為? 紀容當初在裴府爬樹的事情,在京都傳了半年多才停歇,誰也不敢相信,紀家這樣的書香門第竟然出了這么個異類,在那些名門貴婦的眼里,這樣的姑娘是教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