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升的高考發(fā)揮很正常，最后能選擇的好學(xué)校有一大把。雖然他爸媽都在外地忙著工作沒能幫他志愿的事，但他沒有花多少功夫就把它給完成了。他的訣竅就是就按著法學(xué)這條線索選了幾個以此為強項的學(xué)校填滿了高校欄，然后用一些理工科專業(yè)作了替補。

    當易暢看到沈煜升速成的志愿列表的時候不禁想，能把學(xué)霸的任性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的估計就是他哥了。許湘對他的選擇也沒有什么意見，隨他去就好，他爸更是在他被l大法學(xué)系正式錄取之后才接到兒子的報喜電話。

    即使大學(xué)離家也就半個小時的路程，沈煜升在開學(xué)后也只是半個月才回一次家。大學(xué)的第一個學(xué)期尤其忙，周末都被社團和班里的各種活動排滿了，有時他甚至?xí)Φ猛私o家里打個電話。

    在家里少了一個人后，易暢的生活也變得平淡了很多。還好在學(xué)校的每天都很疲憊，讓他沒那么多時間去想別的。偶爾他忙里偷閑的時候，還是會給沈煜升發(fā)一些消息，比如今天食堂推出了什么新菜，今天的測驗結(jié)果怎么樣等等，他哥雖然回得很慢，但也總是記得給他回復(fù)，有時候沒什么話說也會發(fā)一兩個表情圖片。有時在寫著作業(yè)昏昏欲睡的時候，他一聽到消息的聲音就會一個激靈拿起手機，把他哥發(fā)來的東西好好讀上幾遍后，似乎又打起了一百倍的精神。

    生活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地過去，他的期待在每次聽許湘說沈煜升會回來的時候就能得到滿足。每當他在這樣的心態(tài)下和許湘一起收拾家里的角落、準備晚餐時，都會有些許的罪惡感。

    最近許湘的身體似乎越來越不好，自從她上次訪學(xué)回來之后經(jīng)常會神情恍惚，在拿東西的時候雙手會微顫。易暢注意到她會吞一些藥品，問她時她也只是說工作壓力有些大。

    有一次他看見她拿著一張全家福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許湘看見他也沒有回避，把照片遞給了他。照片上面除了沈煜升和他的爸媽外還有他的哥哥沈煜成，大概是沈煜升十歲的時候拍的。沈煜成和沈煜升的長相并不十分像，但是氣質(zhì)非常相似，都是正直而乖巧的樣子。

    “小暢，其實我看到你的時候……”許湘開口時的聲音十分沙啞，她說了一半但又似乎有些顧慮般猶豫著。

    易暢知道她想說什么，坐在她身旁安撫道：“湘姨，哥都跟我說了。我完全能理解，你不用擔心。”

    許湘聽了他的話有些驚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垂下頭道：“謝謝……”

    她停頓了一會，又緩緩道：“前陣子，前陣子我同事出事了?！?/br>
    “車禍，傷得很重……我當時就在那里，我看到那些……我看到他，看到那些血……我……”

    漸漸地她開始哽咽，肩膀開始微微顫抖?！拔也恢馈摇铣伤覂鹤铀?/br>
    “湘姨……”易暢見狀有一些無措，他只能靠近她，環(huán)住她的肩膀安慰著。

    許湘瘦弱的背弓著，仿佛承受了難以想象的重量。易暢實在不忍，伸手輕輕抱住了她。她在他的肩上泣不成聲，釋放著這幾年里的思念和悲痛。

    在看到許湘情緒失控之后，易暢有時也會催沈煜升回家。除了他自己無法否認的私心之外，他也真心希望沈煜升能多陪陪湘姨。但沈煜升對他的明示暗示常常不置可否，最后只是說自己很忙，得等到最后一門考試結(jié)束再回家。

    易暢告訴許湘這件事時，她也只是笑笑說：“離過年也不過就一個月了。他努力學(xué)習(xí)是好事，就怕他忙不正經(jīng)的?！?/br>
    大學(xué)的第一個學(xué)期學(xué)習(xí)還能累得跟高中似的不成？估計就是忙不正經(jīng)的去了。易暢雖然很不滿，但也沒立場比他湘姨更急。

    接近大年三十的時候，他和許湘一起去購置了一些年貨，把家里裝點得年味甚濃。沈煜升回來的時候帶著一身的寒風(fēng)，他穿著一件短款的黑色羽絨服和深藍的牛仔褲，裝束簡單卻襯得人十分干凈清爽。

    “怎么穿那么少？快去把褲子換了！”許湘扯了扯他穿著的薄褲子，嚴肅地批評了他。

    沈煜升看了看旁邊問：“小暢呢？”

    “包餃子呢，等會你也去和他一起。我去把剩下的菜洗了?！?/br>
    易暢在餐桌邊上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但并沒有去迎接他哥的打算。他發(fā)現(xiàn)他的心情有點矛盾，想見到他，但又怕面對他，于是他只能自顧自地捏他剛學(xué)會的餃子。

    正當他出神的時候，一雙漂亮的手伸了過來拿過他手中還沒封好的餃子，他抬頭就看到沈煜升那張神情淡淡的但是很好看的臉。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看了看他道：“你rou塞太多了，下鍋之后會爆開?！?/br>
    又是這樣一句擲地有聲的沈式警言，但這久違的感覺還是讓易暢心里一動。沈煜升去洗了個手，幫他用剩下的rou餡很快地包完了所有的餃子。

    即使已經(jīng)有了餃子，許湘還是準備了四菜一湯在餐桌上擺了開來。沈煜升好久沒有吃到他媽做的菜，吃得都有些急。

    “慢點，沒人跟你搶?！痹S湘笑著又給他夾了一點蔬菜。

    易暢看他哥的樣子，不禁調(diào)侃道：“這是幾天沒吃飯了？學(xué)校里伙食很差嗎？”

    沈煜升把嘴里的飯咽下，說道：“不好吃，就當填飽肚子了。以后你選學(xué)校的時候要注意一下他們的食堂?！?/br>
    “不會啊，我們的食堂倒還可以?！痹S湘說。

    “可能是差別待遇吧……我們有同學(xué)去過教工食堂，都說好吃。”這種認知實在令人無奈。

    說完他又問易暢：“對了小暢，你有想好考哪所學(xué)校了沒？”

    易暢沒有猶豫就道：“我想去x大?！?/br>
    “x大？”沈煜升和許湘聽了他的回答都有些驚訝。

    見他們都沉默著，易暢又接著說：“不過專業(yè)還沒完全想好?！?/br>
    “你的成績用來考x大是不是有些浪費了？”沈煜升想起了易暢之前說他要學(xué)戲劇文學(xué)，但他當時并不覺得他是認真的，沒想到到了這時候他還是那么想的。易暢的學(xué)習(xí)成績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他覺得有這樣的水平去哪里不好，要選一個對分數(shù)要求比一般好大學(xué)低那么多的學(xué)校，而且還不一定爭得過那些有專業(yè)知識和有關(guān)系的人。

    “沒什么浪費不浪費的，喜歡就去了唄?！币讜碂o所謂地說，他也知道沈煜升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不過這是他自己的事情。

    “小暢，那以后你要進娛樂圈嗎？”許湘問道。

    易暢本來想說可能會，但看到許湘有點憂慮的神色還是說：“不會，除了進娛樂圈外還是有其他路子的工作的。我已經(jīng)都打聽過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沈煜升悶哼了一聲。他皺著眉慢慢地從嘴里拿出了一塊硬幣，表情從疑惑變?yōu)榱苏痼@。他扭頭難以置信地對著易暢道：“是你干的吧！”

    易暢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說：“哥你運氣不錯?。∥抑辉谝粋€餃子里塞了硬幣哈哈哈哈！”

    沈煜升無奈地看了看他，沒好氣地把那塊硬幣推到他碗邊道：“多謝你的好意?！?/br>
    易暢也很客氣，他把硬幣又推回沈煜升那邊，說：“跟我客氣什么，拿著唄?！?/br>
    許湘也笑道：“小暢一片心意，你別鬧了，就收下吧?！?/br>
    易暢看他哥一臉不情愿嚼著菜的樣子就覺得十分可愛，他沒等他反應(yīng)就拿起硬幣塞到他褲子口袋里，咧開嘴笑道：“收好了。祝哥前途似錦，財源滾滾！”

    窗外的煙花徹夜綻放著，一朵一朵持續(xù)地點綴著除夕的夜空。即使短暫得如此令人慨嘆，但沒人能否認，它們曾經(jīng)留下的一個又一個美妙絕倫的瞬間。

    多年后沈煜升和易暢回憶起這唯一一個他們在一起度過的除夕夜晚時，發(fā)現(xiàn)一切都還是那么的真實生動。每一個壓抑著情緒的眼神，每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和每一句看似不經(jīng)意但充滿愿景的祝福，都在不遠的將來刻下了無法抹去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