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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池安靜地并不說話。 那人便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我就不行,要有那錢,我就自己飛過去了,我家里有人在F國,等我過去了他們會安置我,反正就船上難受幾天,等到了地方就好了,你打算去哪兒???” “……”阮明池的睫毛顫了一下,離開了季浩他能去哪兒呢?季家的產(chǎn)業(yè)遍布全世界,他又能去哪兒呢?或許會一路流浪,然后在流浪的路上死掉也不一定。 男人的聲音很年輕,帶著一點奇怪的口音,但身上味道并不難聞,不僅僅是有著炒花生的干香,還有一種淡淡的香氣,隔離開這個船艙里的各種臭味,讓阮明池想起了那個他一手打理的花園,里面栽種著致命的毒藥,但也栽了滿園的芬芳。 等回過神來,有什么東西碰到了自己的大腿,他嚇了一跳,正要往旁邊彈開,就聽那男人說:“牛rou干吃嗎?午飯到現(xiàn)在都沒送過來,晚飯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說實在的,那魚湯撈飯真不是人吃的,除了腥味一點滋味都沒有,我聞到味都快吐了?!?/br> “喂,人呢?吃不吃???” “……算了,我都不嫌給你東西,你還嫌我東西里有毒是不是……” 阮明池捏著手掌,終究還是忍不住地開口:“要……謝謝……” 他從上船就沒好好吃過了,食物難吃是一回事,他的心思又重,壓得五臟六腑沉沉的,根本沒有胃口。但之前幾天,三餐都還算準時,他勉強吃上一點倒也夠了。但今天他卻錯過了早飯和午飯,身體的本能在吶喊,他確實無法抵擋食物的誘惑。 包裝好的散裝牛rou干放進了阮明池的手里,他將牛rou干握緊,指腹撫摸著邊緣,然后熟練地將牛rou干的外包裝撕開,牛rou濃郁的香味頓時涌進了鼻子里。 放到鼻子邊聞了一下,然后試探性地又咬了一口,頓時嘗出了這是自己最愛吃的品牌。 熟悉的味道徹底地喚醒了阮明池的食欲,他一口口的將牛rou干吃進嘴里,咀嚼的牙齒根本停不下來。 季浩就在旁邊看著他,看著像是餓極了的小貓吃東西的模樣,臉上露出了笑容。 看起來他還真是愛慘了阮明池呢,明明氣得不得了,但偏偏就看不得他吃苦的模樣,也不知道這一路究竟懲罰了誰,看著阮明池沉默,看著他憔悴,看著饑餓,竟和自己經(jīng)歷了這一切一樣。 等著阮明池吃完了牛rou干,季浩又隨手從虛空里拿出了一捧花生,隨意掰開一個問他:“花生要嗎?” 吞下牛rou的阮明池往這邊看過來,眼睛沒有焦距,但有了點精神的模樣看起來依舊很誘人,最后有些赧然地點頭:“謝謝?!?/br> 季浩將花生放在了伸過來的小手上,故意掉了一些在地上,于是那小手在地上摸來摸去,季浩干脆又丟了些在他手邊上,于是最后阮明池得到了用兩只手捧著都裝不下的花生。 黑暗是最好的偽裝色,垂眸剝著花生的阮明池眼里都是藏不住的低落,花生香脆的滋味在嘴里炸開,心思太重的男人終于打算為自己減一點負。 “你害過人嗎?” 季浩用著緊張的聲音回答他:“沒有!怎么可能!我雖然偷渡,但我沒犯事,我發(fā)誓!” “我有?!比蠲鞒卣f,“曾經(jīng)以為是不能不做的事,哪怕是失去一切也要完成的一件事,所以我用盡全力地去做了,但做完了卻發(fā)現(xiàn)好像結(jié)果和自己想要的完全不一樣。小時候就有人告訴我,不要做錯事,做錯事了會被懲罰,長大了也有人告訴我,不要犯錯,犯錯會有報應(yīng),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認真地想過,我覺得我真心想要去做的一件事又怎么會是錯的,我也一定不會后悔……” “咔噠!” 驟然亮起的火星在船艙一角出沒,但驟然亮起的光芒卻還沒來得及照亮船艙,又驟然熄滅。 阮明池眼皮跳了一下,繼續(xù)說道:“……可事實證明,錯誤就是錯誤,哪怕有千萬種理由,當你做錯事的時候,你依舊要為自己的錯誤負責(zé)……” “咔噠!” 又是一聲響,依舊是火星乍然亮起,伴隨著咒罵聲,“媽的,怎么點不燃?” 有人低吼:“你干什么?這里不能抽煙?” “滾一邊,老子不抽煙,點一下火怎么了?” “咔噠!” 又是一聲。 這一下,火光跳躍了出來,瞬間照亮了狹窄陰暗的船艙。 光明帶來了溫暖,阮明池在依稀的光亮中看向了身邊的男人,緊接著卻身體驟然緊繃。 身邊空無一人! 在他身邊不遠是一堆粗粗的麻繩,凌亂地堆積在一起,上面甚至有些魚鉤和鐵片,根本無法坐人。 而那驅(qū)逐了惡臭的清新香味也在這短短的時間里散盡,但阮明池依舊在那殘留的氣味感受到了一絲熟悉。 阮明池足足愣了兩秒,大腦快速地旋轉(zhuǎn),試圖在這短短的時間里找到剛剛來到自己身邊的人,但一眼掃過,附近的人無論是距離,還是對方的姿態(tài),都無法在上一秒坐在他身邊的情況下,在下一秒離開那么遠。 火苗漸弱,阮明池卻心里顫了顫,不太確定自己剛剛是不是產(chǎn)生了某種幻想,直到他看見腳邊堆著的花生,還有撕開的牛rou干包裝袋。 一種可怕的念頭伴隨著那驟然降臨的黑暗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