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顧疏瀾在開車，看到副駕駛的姜氶心一直動彈，很不老實。

    姜氶心偷偷看顧疏瀾的神色，欲言又止，嘴巴又開又合，最后憋出兩個字：“沒事。”

    怎么可能沒事？顧疏瀾心里明鏡似的，知道姜氶心憋著話跟他說呢，估計不是什么好事，一路上不知道偷偷看了他多少次，都二十老幾的人了，像偷吃冰激凌的毛孩兒似的，小心翼翼地心虛著。

    顧疏瀾淡淡地笑，并不打算逼問他，說著正事：“寧超找到了，他身上沒錢，餓得受不了，大白天沖進超市搶劫?！?/br>
    姜氶心眼睛黯了下來，扣著手上指甲蓋邊的倒刺：“他是被逼的吧？”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不是可憐他！就是覺得……哎！”姜氶心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干脆不說他，說別的，“我不知道他以前發(fā)生過那種事，不管怎么樣，這些事都不應(yīng)該被拿來當做攻擊他的武器?！?/br>
    不知道是誰干的，把寧超在藝考前少不經(jīng)事的瘡疤狠狠揭開，說他跟畫室一位章姓的老師長期保持不純潔的師生關(guān)系，說他能上藝術(shù)院校也是有這位老師在背后cao作。

    當事人的聊天記錄被爆出來，內(nèi)容不堪入目，當年寧超的藝考成績也被翻出來，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設(shè)計師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各種猜測紛至沓來，章姓老師更是直指本市大型藝術(shù)機構(gòu)的創(chuàng)辦人。經(jīng)有心人傳播，又沒有有效的手段遏制，丑聞滿天飛，寧超徹底沒了翻身的機會。

    說他因為偷竊被抓，還不如說是他實在是走投無路，最后決定自投羅網(wǎng)。

    顧疏瀾說：“我已經(jīng)讓徐晉去查散播謠言的源頭了，等等會有結(jié)果的?！?/br>
    他也擔心，寧超的事被爆得太是時候了，姜氶心的問題迎刃而解，顧疏瀾身份也不會再有被曝光的風(fēng)險，可這樣更讓人懷疑，幕后的人做這些事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敵是友？

    姜氶心垂著頭，不見痛快，顧疏瀾勸：“飛來橫禍，你最無辜?！?/br>
    姜氶心怕顧疏瀾擔心，決定先把糟心的事放一邊。右手摩挲著左手腕子，上面戴著修好的手表，嶄新如初，他呼扇著兩片睫毛，眼睛晶亮，下了決定：“我有件事要跟你說?！?/br>
    顧疏瀾端不起太嚴肅的神色，無論是什么內(nèi)容，姜氶心坦白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足夠讓他喜出望外，是要鼓勵的，正好在等紅燈，他捏了一把姜氶心臉頰上細膩的皮rou。

    姜氶心心里沒底，采取任君采頡的不抵抗政策，抬著眼，咬著唇，可憐兮兮地看顧疏瀾，臉頰還被捏紅了一塊，看著很是令人心動。

    “說吧，只要不是頭上長綠毛的事我都不跟你計價。”顧疏瀾逗他，招來一頓打。

    姜氶心緩了緩，慢吞吞地說：“那天……我見到寧超了?！?/br>
    “我知道?！?/br>
    “我還跟他說話了?！?/br>
    “嗯?！?/br>
    姜氶心咬咬牙，全盤托出：“他說如果我不幫他準備一筆錢的話，他就會把我們的事全部抖給你的父母?！?/br>
    “你心動了？”

    姜氶心點點頭：“想給來著……誰知道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他看見顧疏瀾眉頭一皺，趕緊把話搶過來，“我知道你想說我傻！我認了！能拿錢解決的事不是大事，我覺得我自己可以解決！”

    顧疏瀾眉頭皺得更緊，姜氶心聲音更大：“當時他嚇唬我，說我們的事一旦暴露出去，我身敗名裂你父母肯定不會同意的！”

    “我怕！”

    “怕這個怕那個，你就是不怕我？”顧疏瀾不悅。

    姜氶心搖搖頭，他最怕顧疏瀾傷心，可現(xiàn)在顧疏瀾看著就很傷心，他無措，實在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寧超的話戳中了他內(nèi)心最害怕之處，如果他們是普通的同性戀人，兩方家長都不是觀念預(yù)迂腐的人，終會有松口的一天，可他們不是還有血緣關(guān)系么！

    寧超并不知道血緣這一層，誤打誤撞讓姜氶心擔驚受怕好久。

    “既然自己下了決定，寧超也進去了，你可以不用告訴我，一直憋在心里不就好了?！鳖櫴铻懓衍囃：?，也不看姜氶心，拔了車鑰匙，冷著臉離開。

    姜氶心心急，追著他下車。在公安局前姜氶心不敢抬囂張，緊緊跟著顧疏瀾，偷看他繃緊的臉和凸起的略顯冰冷的眉骨。

    路瑤和路棋早就來了，旁邊還站著一個面色鐵青的徐晉。

    經(jīng)過民警批準的探視時間到，姜氶心受傷害最大，卻最不敢跟寧超見面，還不住地偷看顧疏瀾的神色。路棋和徐晉沒什么興趣，也沒話講，路瑤最義憤填膺，沒人去那她上，帶著律師踩著咣咣響的高跟鞋，甩著頭發(fā)就去了。

    沒路棋什么事，他攬著顧疏瀾走到一邊，說話前回頭看了懵懂的姜氶心一眼，壓低聲音問道：“你跟他……是認真的？”

    顧疏瀾以前也不是沒談過，只是從來沒有這么上心，像這樣出事后忙前忙后毫無怨言。路棋原以為跟之前的一樣，撐不過多久就會分開，現(xiàn)在看來兩人是奔著地久天長去的。

    顧疏瀾臉色不變，還是一貫來的冷靜自持：“不然呢？”

    路棋奇怪地看他：“才認識多久?。窟@么沖動？”畢竟到他們這樣的社會地位，花紅柳綠實在見過不少，那么快就定下來還是太夸張了點。

    顧疏瀾笑了一下，過去的事沒必要多說，只點點頭，認下了不符合年齡的沖動二字。

    路棋不懂他們的情深緣不淺，指指白墻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的大字勸道：“姜氶心就不是省心的，你可得想好了，別把自己搭進去了，生活都搞亂就太不劃算了。”

    顧疏瀾警惕地看著路棋：“那是我的事，你那么cao心他干什么？”

    路棋恨鐵不成鋼地晃著腦袋，咬牙道：“我明明cao心的是你！算了，不管了，你沒救了?！?/br>
    路棋的擔憂有道理，但沒用，他不會遠離姜氶心，不過這人確實是不省心，這事沒完呢。想到這，他朝姜氶心那個方向看去。

    還不如不看！姜氶心但凡對他顧疏瀾有一點上心，也不會跟徐晉笑成那樣！

    其實姜氶心好無辜，不能怪他不嚴肅，實在是徐晉這人太好笑。

    之前徐晉看到顧疏瀾跟姜氶心一起進來的時候，表情比茅坑還臭。

    最開始徐晉幫路瑤找房子為的是什么？還不是因為想追路瑤嗎？他老早就打聽過，路瑤沒有男朋友，這也是他找房子盡心盡力的原因。誰知道顧疏瀾也摻了一腳，跑來裝修房子，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徐晉就當他是無聊玩玩罷了。

    誰知道顧疏瀾居然跟租客搞在一起了！這還是某天大晚上顧疏瀾跑過來，問他有沒有房子的備用鑰匙時，他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這也就算了，顧疏瀾知道他追的是路瑤的時候，露出的那種難以言喻的嘲諷和憐憫讓他受了大傷害，終于知道路瑤有對象，還是個女的！

    合著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頭來，他徐晉幫人做了免費媒婆，他們甜甜蜜蜜恩恩愛愛，他現(xiàn)在連跟路瑤打招呼都尷尬。

    想到這，徐晉狠狠瞪了顧疏瀾一眼，撫著受傷的心決定找姜氶心的不痛快，陰惻著臉湊過去，酸溜溜地：“祝你們百年好合喲！”

    姜氶心沒防備地笑：“謝謝徐先生，這次的事多虧您幫忙，改天我跟疏瀾請你吃飯?！?/br>
    徐晉擺手：“不用那么客氣，我怎么說也是疏瀾從小到大的朋友，他重視什么人什么事我都懂，幫你也是幫他。”

    姜氶心起了興趣，微微斜著那顆腦袋，飛快瞟了一眼顧疏瀾，發(fā)現(xiàn)他注意力不在自己這里，向徐晉打探道：“什么事你都知道？”

    徐晉看見姜氶心上勾，按捺住得意，意有所指道：“當然了，包括他之前都接觸過誰啊，跟過他的那幾個設(shè)計師啊畫家啊，我都懂?！?/br>
    姜氶心聽得心里泛酸，突然沒了言語和打探下去的欲望。

    徐晉看他一副受了打擊的樣子，乘勝追擊：“你也別太在意，他這個人就是這么個癖好，非要找什么藝術(shù)家，白凈齊整的，好看的，有氣質(zhì)的……”這話說的，把姜氶心的特點都扁平化了，明里暗里污蔑顧疏瀾沒定性，他姜氶心會跟前幾個一樣無疾而終。

    “也沒辦法?！毙鞎x苦惱，好心地勸姜氶心放寬心，不要有太大壓力，“這是他的心病。”

    徐晉戳戳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道：“他第一段給他打擊太大，留下終生的遺憾，得不到總想著，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彼呐慕獨樾?，“你也不錯，能入他的眼，我看他還是挺喜歡你的?！边@是在暗指姜氶心是個沒什么特別的影子了，多氣人啊。

    姜氶心臉色復(fù)雜：“你怎么知道他還想著第一段感情？”

    徐晉“嘖”了一聲，高深莫測地看著姜氶心，“科普”道：“就他留學(xué)前去了個小島度假，在那里認識了個男孩，他還給我看過照片呢，沒少跑來問我怎么追人，說什么自己沒救了之類矯情的話我現(xiàn)在還記得，不過從那回來之后我再怎么追問他都不說，估計是沒追上吧，要我說如果不是當時他家里……”

    “徐晉！”顧疏瀾快步走過來，把徐晉往外推，“沒你事了趕緊走?！?/br>
    姜氶心沒注意徐晉是怎么被顧疏瀾帶走的，他還在回想徐晉的話。徐晉的話半真半假，如果顧疏瀾真的給徐晉看過照片，他怎么會不認得自己呢，可顧疏瀾當年的難過是真，對他念念不忘也是真。

    這么想著，姜氶心黏在顧疏瀾后背的眼神比六月的雨還纏綿，心里越發(fā)愧疚，覺得自己在寧超的事情上真的是對不起他。

    “顧……”他心里酸酸脹脹，整個人像雨打的浮萍，就盼望著顧疏瀾能籠住他這方脆弱的苗。

    誰知道路瑤從哪個方向飛撲出來，熊撲人似的，整個人黑壓壓地扎進姜氶心的懷里嚎啕大哭。

    ※※※※※※※※※※※※※※※※※※※※

    姜氶心遇事老想自己扛，現(xiàn)在會慢慢轉(zhuǎn)變心態(tài)（評？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