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姜氶心答應了顧疏瀾要重走一次南宜島，可他并沒有多興奮，相反，表現(xiàn)出了一種倦懶的狀態(tài)。

    隨行行李是顧疏瀾幫忙收拾的，問什么都是嗯嗯，好，聽你的，好像顧疏瀾才是房子的主人，一件件幫姜氶心找“度假”的衣服，而姜氶心就倒在旁邊的大床上，支著兩條手臂玩手機。

    “不是定了下午的車票嗎？怎么還賴著不動？”顧疏瀾走過去，碰碰他的膝蓋。

    “困了?！苯獨樾陌咽謾C一丟，緊緊閉著眼睛，演技拙劣，睫毛顫著，嘴角還彎著。

    “行，那我先走?！鳖櫴铻懓研欣钕淇酆?，“刷”把桿子拉起來，作勢要走。

    姜氶心從床上跳起來，從后面抱住顧疏瀾，接著蠻力把人抱摔上床，然后長腿一跨，坐在顧疏瀾的腰上，雙手撐著他的腹肌，笑著搖搖頭。

    顧疏瀾臉沒繃住，含著笑意，一個翻身，把姜氶心壓在身下，手指捏著他的耳珠，問：“搖頭是什么意思？”

    姜氶心笑而不答，仰著腦袋親了他一下。

    “親我又是什么意思？”顧疏瀾手下力道重了些，拈得姜氶心耳珠透著粉紅。

    姜氶心還是不說話，靜靜地看著顧疏瀾，夾著他的腰，又翻身而起，攀著他的肩膀，笨拙地咬著他的脖子，落下細碎的吻。

    顧疏瀾手不安分，滑進伸進姜氶心的衣服下擺，摩挲著他光滑的脊背，摸得他挺不直背，自己的呼吸也漸漸重起來，在理智還沒散盡的時候，手逃出來，轉而去捏著他的后頸，像是要把調皮的小貓捏著后頸提起來。

    “我倒是不介意，但是你母親不是就要下班了嗎？”

    姜氶心一聽，清醒了，冷靜了，掙扎著下床，跑進廁所。顧疏瀾笑，手臂遮著眼睛笑出聲，坐起來的時候正好壓著姜氶心的手機，屏幕沒關，他拿起來看。

    “好了，我們快走吧?！苯獨樾膹膸櫝鰜?，臉上沾著沒擦干凈的水珠，朝顧疏瀾招招手。

    “走吧?！鳖櫴铻懤欣钕涓谒砗螅愤^裝著玫瑰的花瓶時，把歪掉的一朵扶正。

    他們倆的關系還不適合公開，所以并不能在姜氶心的外公外婆家多待，兩人都心照不宣，趕著時間出門。

    走得急匆匆，不急不行，那片蔚藍的海還在等著他們。

    “氶心，我們要到了?！鳖櫴铻懡行淹嵩谒绨蛏纤X的姜氶心。

    船已經停了下來，在碼頭前等待，船體浮浮沉沉，姜氶心沒動，只有額前的毛發(fā)絨絨地飛。窗外日薄西山，赤紅色的霞光映在那白凈的側臉上，沾著霞輝的鼻頭輕皺，睫毛蓋至下眼瞼，在鼻梁上斜斜留下一條細長的陰影。

    顧疏瀾沒催，知道他一直沒睡著，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緊扣，這才摸到他掌心里的汗。

    想也知道，當年自己和顧實的出現(xiàn)，徹底打亂了姜氶心的生活，姜照影多年的經營毀于一旦，母子倆離島時有多么不舍和難過。

    “下船吧?！苯獨樾乃砷_顧疏瀾的手，站起來去行李放置處找皮箱。顧疏瀾跟上去。

    現(xiàn)在不是假期，游人來得少，碼頭上的觀光車也少，但還是有，姜氶心拉著行李箱想找車，被顧疏瀾攔住。

    “我們坐那個?！鳖櫴铻懼钢赃叧鲎獾碾妱榆?。

    姜氶心怔了一下，快步跑過去：“好啊。”

    顧疏瀾跟老板交錢拿鑰匙，姜氶心已經在車上坐好了，興奮地拍拍后座：“上來！”

    顧疏瀾沒急著上去，幫他戴安全帽，還捏了一把他的臉蛋，被姜氶心抓住手指，攥到一片溫熱：“你當年……一直是會開的吧？”

    “是啊?！鳖櫴铻懘蟠蠓椒匠姓J。

    姜氶心驚：“那你還老讓我載你？”

    顧疏瀾笑：“你不也挺喜歡載我么？”

    姜氶心不承認，扭著右手手柄沖出去。

    “去哪兒啊？”

    “你往前開，待會拐彎我告訴你?！?/br>
    十年，人都能翻天覆地地變，何況一個小島？姜氶心已經完全不記得路了，天色暗下來，水泥鋪平的鄉(xiāng)間小路看著都一樣，要不是顧疏瀾查導航指路，他真的不知道往哪兒開。

    說完全不一樣也不對，咸味的海風和身后的人還一樣，姜氶心想著，緊繃的神經松下來一點，身體舒展了些。

    顧疏瀾感受到他放松的狀態(tài)，慢慢從后面抱住他，臉貼臉，一起迎面接同一陣晚風。

    姜氶心好不浪漫，動動胳膊，抱怨：“有點熱?！鳖櫴铻懖环?，摟得更緊，等真的感受到姜氶心側臉滑落的汗水，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南宜島年均溫20攝氏度以上，就算是深冬也不會冷到哪去，頂多是晝夜溫差大了點，不過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天黑，傍晚的積溫還在，確實是有點悶熱，情有可原，所以顧疏瀾暫時原諒他。

    “這里眼熟嗎？”顧疏瀾問。

    姜氶心降下車速，把車停在門口，難以置信地回頭看顧疏瀾：“可我出發(fā)前查過住宿信息，已經一間都沒有了?！?/br>
    顧總財大氣粗：“我把整棟樓都包下來了?！?/br>
    姜氶心笑開，從車上噠噠蹦下來，趴在大門上傻樂，要不是顧疏瀾過來，在門鎖上輸入房東給的密碼，姜氶心真的很像個提前蹲點的小偷。

    當年姜照影離開南宜島之前，把她經營多年的民宿低價賤賣，幾經轉手，現(xiàn)在是島上的原住民在經營。

    進去是面目全非。姜照影精心打理的花圃變了樣，鮮花殘了就栽種大白菜，小池塘被填平，整個院子就剩個老舊的秋千，鄰與鄰的墻面被加高，轉頭再也看不到隔壁甩著舌頭的金毛。

    整棟樓飽經風霜，墻體發(fā)黃，未經修剪的爬山虎竄滿整面墻，樓內結構沒有變，但墻上已經沒有了姜照影題的字，姜氶心能當伴手禮的畫，只有明碼標價的住宿價格，商業(yè)化得厲害。

    昨日之事不可追。

    姜氶心有些失落，少年時期的伊甸園沒有一直維持他記憶中的樣子，自己在意的東西都變了樣，所有的事情都在變，似乎只有他自己停滯不前。

    “陳叔？”顧疏瀾叫住門口路過的中年男人。

    陳奇認不出顧疏瀾，但認得出姜氶心，興奮地把他們都拉回自己家吃晚飯。

    他還做著島上的游客觀光生意，南宜島一直在商業(yè)化，游客一年比一年多，他已經雇了好幾個人幫忙，生意越做越大。

    陳奇夫婦記得姜照影母子，對顧疏瀾完全沒印象，不過這并不影響他們待客的熱情。

    姜照影當年走得匆忙，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姜氶心答說她很好，開了一家花店。又提起陳愿馨已經嫁去北方了，陳楷銘瘦了很多，去部隊了，還有對面開農家樂的梅花婆婆，早就被兒子接出島養(yǎng)老去了，叨叨絮絮說了很多。

    姜氶心聽得顧不上吃飯，好像要在這一頓飯的時間把這十年島上的變遷都抓在手里。

    顧疏瀾靜靜地聽著，不時往姜氶心碗里夾菜。腳邊有動靜，他低頭一看，是那只叫發(fā)財?shù)慕鹈?，老得不成樣，竟然還記得他，拿粗硬的舌頭舔他的腳腕，哼哧哼哧地喘氣。

    陳奇話多，說起島上的變化又講到自己的創(chuàng)業(yè)史，講得口干舌燥，嚷著要拿酒，被自家那口子狠狠瞪了一眼，不給他面，嘮叨著生意越做越大，血壓也越來越高！

    陳奇臉紅一陣白一陣，尷尬地笑，讓姜氶心和顧疏瀾別光顧聊天，快吃飯。

    飯后，兩人又被哄著吃了好多水果才被放出來，陳奇挨著門框，拿牙簽指著姜氶心，要他一定多住幾天，聲震好幾條街，被自家老婆拽進門才消停。

    姜氶心樂不可支，肚子撐得走不動，挨著墻根傻樂，頭頂?shù)穆窡敉耆阉诌M去，輕松的，肆意的，念舊的。

    “你剛才怎么回事？都不幫我多吃幾塊柚子，我都撐到嗓子眼了！”姜氶心拍拍顧疏瀾。

    顧疏瀾挨著電線桿無奈道：“我?guī)湍愠粤硕嗌賯€大草莓了？”

    “吃了多少？”姜氶心扶著腰晃晃悠悠走過來。

    “好多，吃得我嘴里全是草莓味?！鳖櫴铻懼惫垂吹囟⒅阶咴浇慕獨樾?。

    “草莓什么味？我嘗嘗？”姜氶心邊說邊笑，勾著顧疏瀾的衣領湊著嘴巴過來。

    顧疏瀾低頭，跟他接了一個水果味的吻，最后總結：“柚子挺甜?！?/br>
    姜氶心嘻嘻笑著拉他散步消食，路上人少，人多也不怕，他們照樣敢手挽著手。許是受了陳叔愛敘舊的影響，姜氶心開始說著自己的生活，說他考上藝術學院挺不容易，法語好難學，一個人在國外生活很辛苦。

    顧疏瀾扣住他：“那為什么不早點回來？”

    姜氶心囁嚅：“現(xiàn)在不是回來了嘛！”

    “那為什么還會回來？”顧疏瀾問。

    姜氶心“嗝——”打了個飽嗝，把自己逗得彎腰笑，沒站穩(wěn)差點栽一跟頭，顧疏瀾趕緊把他扶起來往屋里帶。

    整棟樓都歸他們，住哪間都行，姜氶心勾著顧疏瀾往樓上走，進門用踹的，很大爺，把顧疏瀾摔在他當年住的那間房里。

    “今晚住這?！?/br>
    顧疏瀾把姜氶心拉下來：“明晚呢？”

    “一直住這?！苯獨樾挠冒l(fā)頂蹭蹭他的胸膛。

    顧疏瀾盯著姜氶心，盯得他不好意思，爬起來去廁所。

    半天沒動靜，顧疏瀾跟著去，發(fā)現(xiàn)他在照鏡子。

    “看什么？其實你跟當年一樣，一點都沒變?！?/br>
    “是嗎？”姜氶心眼睛還是盯著鏡子，這回是在鏡子里的自己和顧疏瀾臉上來回看。

    “這是又在看什么？血緣關系有沒有都一樣，我們長得不像?！鳖櫴铻懩竽蠼獨樾牡哪?。

    姜氶心愣了，一張臉被搓圓搓扁都沒反應，呆呆地看著他，似乎被他的話嚇壞了。

    “怎么了？”顧疏瀾不解。

    “沒什么，趕緊出去吧！我要洗澡了?！苯獨樾陌阉瞥鋈ィT一關，有些發(fā)怔，還在想著顧疏瀾剛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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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