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dú)樾哪峭黼m然沒有明著拒絕顧疏瀾，但是顧疏瀾的失望是寫在臉上的，他雖然沒談過戀愛，但是學(xué)生時(shí)代總會(huì)有那么幾個(gè)急于品嘗愛情的苦的男孩女孩，沒吃過豬rou起碼見到過豬跑，所以他知道這叫“失戀”。

    他歪著腦袋想，沒準(zhǔn)顧疏瀾這幾天都不會(huì)出門了，更不會(huì)出現(xiàn)在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情的樓頂餐廳，連他自己都不太敢進(jìn)那間廚房了，光是看一眼他就要想起點(diǎn)那晚上的……

    “?。?！”姜?dú)樾膭傁峦杲Y(jié)論就被光速打臉，因?yàn)轭櫴铻懭魺o其事地上來了！

    他連忙把腦袋低下來，恨不得埋在大碗里，又不住地想，他上來了肯定不會(huì)過來找自己，明明昨晚那么不愉……

    “我可以坐這里嗎？”

    “?。。　边@下姜?dú)樾哪樁家淮蚰[了，他臉上無光，又安慰自己是因?yàn)闆]經(jīng)驗(yàn)，果然戀愛中的人的腦回路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到的。

    “你又挑食？”顧疏瀾不知道他腦子里的彎彎繞繞，在他面前坐下，盯著姜?dú)樾耐脒叾逊诺陌撞藥妥?、青菜?！?/br>
    姜?dú)樾膿苤肜锏拿?，說：“嚼不動(dòng)……”

    顧疏瀾想逗他：“你是嬰兒嗎？是不是還要喂?。俊?/br>
    姜?dú)樾淖ブ曜又贝镣氲?，看了顧疏瀾一眼，咬牙說：“你就沒有不喜歡吃的東西嗎？我只是不吃青菜梗而已?！?/br>
    “還有胡蘿卜?！鳖櫴铻懻f著，把姜?dú)樾耐肜锏那嗖斯６紛A到自己碗里，看姜?dú)樾哪康煽诖舻貥幼雍眯慕忉?，“正巧，我特別喜歡吃青菜梗?！?/br>
    姜?dú)樾目此缘媒蚪蛴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一點(diǎn)窘迫，找補(bǔ)似的問一句：“那你有什么不喜歡吃的嗎？”

    顧疏瀾笑，搖搖頭：“不告訴你?！?/br>
    姜?dú)樾母雍闷媪?，伸手遮住顧疏瀾的碗，耍賴道：“你不告訴我我就不讓你吃飯！”

    顧疏瀾低頭看著那雙干凈修長的手，腕骨凸起小小圓圓的一塊，那么光滑，那么圓滿，心里酥酥麻麻的，他咽了一下喉嚨，壓著聲音答：“你不喜歡吃的我可以替你吃，那我不喜歡吃的你會(huì)替我吃嗎？”

    姜?dú)樾你蹲×?，手伸出去時(shí)利索，收回來時(shí)尷尬。

    顧疏瀾暗自懊悔自己把氣氛搞砸了，正想著怎么找補(bǔ)呢，對(duì)面姜?dú)樾摹鞍ァ绷艘宦暎砗罂慈ァ?/br>
    姜?dú)樾淖⒁饬Ρ活櫴铻懮砗笪⑿〉穆曇粑?，他豎著食指擋在嘴前，示意顧疏瀾別說話，眼睛往他身后的瞧，身子慢慢挪向那一片棕紅木板做成的圍欄旁。

    “怎么了？”顧疏瀾也好奇地跟去。

    “是一只奶牛貓！”姜?dú)樾纳斐鲆话肷眢w，往護(hù)欄外看，是一只卡在排水槽里的貓咪，喵喵叫得很是凄慘。

    “我來救你了！咪咪！”姜?dú)樾呐吭诘厣?，?xì)瘦的胳膊從柵欄縫隙中伸出去，往下掏，袖子翻折，胳膊上的皮rou線條繃得一清二楚，淡紫色的血管都那么清晰，顧疏瀾就蹲在他旁邊，情況不對(duì)隨時(shí)把他拉起來。

    “你打過疫苗嗎？”

    “什么？”姜?dú)樾念^抵著木頭看不見底下，僅憑著貓咪有些凄厲的叫聲辨認(rèn)方向，手指頭摸了好久的濕黏青苔。

    顧疏瀾拍拍姜?dú)樾淖屗矀€(gè)地方，挽了袖子也往下掏，邊摸索邊說：“萬一貓被嚇著了，應(yīng)激起來咬你一口怎么辦？”

    姜?dú)樾膿u搖頭說不怕，沒收手。

    那貓咪實(shí)在瘦小得很，倒是不會(huì)撓人，但是的確被嚇著了，正縮著身子躲避兩只手。姜?dú)樾暮皖櫴铻懓胩鞗]摸到貓，不得已擴(kuò)大搜索范圍，兩只手亂摸。

    “我摸到了！”姜?dú)樾拇蠼小?/br>
    “你抓的是我的手……”

    “哦！我說呢，怎么沒毛?！?/br>
    “我抓著它了?！鳖櫴铻懩笾堊ν厦?，那小貓嚇得顫抖，還想縮，他眼疾手快提了貓咪的后頸拉上來。

    姜?dú)樾脑缇蜏?zhǔn)備好了，就近拉了一張椅子讓顧疏瀾把貓放在上面。

    “好漂亮?。《亲雍蛂ou墊都是白的?！苯?dú)樾臏惤?，貓咪還沒從驚嚇中鎮(zhèn)定下來，壓著身子，飛機(jī)耳就沒放下來過，“你餓了吧？我找點(diǎn)東西給你吃。”

    姜?dú)樾挠米宰訌淖约旱耐肜飱A了一片魚rou，還不忘放在水杯里洗一下，貓咪真的餓了，嗅了兩下魚rou就張嘴咬。

    “吃了我的rou讓我摸摸不過分吧？”姜?dú)樾母猩逃辛?，湊著腦袋過去，試探性地伸手，看見貓咪沒有躲開，乘勝追擊把自己的手覆在它背上，軟乎乎的觸感讓他驚叫，“好軟??！你也來摸摸?。　?/br>
    顧疏瀾笑，伸手碰了一下貓咪的耳朵，食指順著耳朵的邊緣輕輕摩挲，讓那尖尖的黑耳朵慢慢立起來。

    貓咪餓了許久，一口魚rou不夠，拿漆黑的圓眼睛瞅人，用柔柔的鼻尖蹭姜?dú)樾模獨(dú)樾哪睦锸艿昧?，舉著筷子又想夾魚rou，但是自己碗里的已經(jīng)沒有了，正苦惱呢，顧疏瀾說：“我不吃魚rou，你夾吧?！?/br>
    姜?dú)樾囊膊豢蜌猓寄脕砦沽素堖?，喵咪興奮地用爪子扒著筷子吃魚，姜?dú)樾拈_始放心大膽地揉它。

    顧疏瀾站在原地靜靜看這一人一貓和諧相處，心想我還不如一只貓呢！凳子給貓坐了，午餐也被貓吃了，哪還有他位置??？

    “接下來怎么辦？你要養(yǎng)它嗎？”顧疏瀾沒椅子坐，只能靠在欄桿上，逆著光。

    姜?dú)樾穆勓园欀济此?，摟了貓咪說：“不可以嗎？”

    “可以啊?！鳖櫴铻懣此桓币似疵臉幼?，覺得好笑，“得給它找個(gè)窩安置吧？”

    “房里肯定不行……”姜?dú)樾莫q豫，姜照影早就說過不可以在房間里養(yǎng)寵物，顧疏瀾那里更不行，丟掉小貓他更不愿意。

    “做個(gè)窩吧，養(yǎng)在院子里?！鳖櫴铻憦澭?，指頭順著貓咪眼圈周圍的黑白分界撫摸。

    從姜?dú)樾牡慕嵌瓤瓷先ィ媲暗娜撕拓埗几仓粚雨柟?，加上顧疏瀾及那天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黑色工裝長褲，整個(gè)人都散發(fā)出柔和清爽的氣質(zhì)。

    “我不會(huì)做貓窩……”

    “我也不會(huì)，我們可以一起摸索。”

    “好??！”姜?dú)樾男χ饝?yīng)。

    顧疏瀾也笑：“在此之前，先讓我找個(gè)地方坐下來把午餐吃了。”

    姜?dú)樾倪@才反應(yīng)過來，扒著那張凳子跟喵咪面面相覷，喊著抱歉抱歉飛奔進(jìn)廚房。

    貓咪吃飽了，舔著爪子愜意地瞇起眼，顧疏瀾揉揉它毛茸茸的后腦勺，在它耳邊悄悄說：“姜?dú)樾恼婵蓯?！?/br>
    午后，兩人一貓湊在一起商量怎么做貓窩，姜?dú)樾奶嶙h紙盒挖幾個(gè)洞就行，顧疏瀾說下雨就麻煩了，又建議用塑料箱，姜?dú)樾膿u搖頭，便便不好處理。

    商量半天一點(diǎn)進(jìn)展都沒有，還是隔壁陳叔帶著陳楷銘遛彎的時(shí)候，看見他們傻坐著不動(dòng)，隨口問了一句，聽完來龍去脈，“害”了一聲，表明這點(diǎn)小事包在他身上。

    半小時(shí)之后，陳楷銘蹦蹦跳跳地拖著一個(gè)小木屋過來。

    “真好看！”姜?dú)樾呐苓^去把小木屋抱過來給顧疏瀾看。兩片木板固定在三面木板做成的墻上，是個(gè)原木斜頂?shù)男》孔?，還挺結(jié)實(shí)。

    “爸爸說，找塊防水布蓋在房頂上就好啦！”陳楷銘跑過來，小手輕輕摸著貓咪，小嘴都不敢用力，正悄悄地撅著。

    “幫我們謝謝你爸爸！”姜?dú)樾膼鄄会屖?，抱著小房子在院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想給貓咪找一處最合適的棲息地。

    這邊顧疏瀾捏著貓咪后頸把它提起來，貓咪甩了甩小爪子，濺了陳楷銘一臉?biāo)?/br>
    “最好別讓它住在院子里?！鳖櫴铻懡凶〗?dú)樾?，指了指面前的池塘，剛沒注意看，貓咪就爬到池子邊上了，被發(fā)現(xiàn)的時(shí)候正伸著爪子往水里撈魚呢。

    姜?dú)樾狞c(diǎn)點(diǎn)頭，把小房子放下來，現(xiàn)在教訓(xùn)不聽話的小貓咪最要緊。

    他輕輕捏著貓咪的小爪子上下晃動(dòng)，正眼對(duì)眼地立規(guī)矩呢，貓咪短促地“喵”了一聲，前爪壓在姜?dú)樾牡谋亲由?，少年沒料到，仰頭接下了這一計(jì)貓貓拳，黑色的前肢襯得他皮膚很白，像浪花的顏色。

    顧疏瀾叫了姜?dú)樾囊宦?，等那明媚少年看過來，他才含著笑意說：“幫小房子上點(diǎn)顏色吧！就畫白色浪花。”

    等姜?dú)樾哪弥嬀唛_始畫，顧疏瀾也找了張椅子過來坐在他身邊，懷里抱著貓。

    “你說我們給它取什么名字啊？”姜?dú)樾氖稚匣熘伾?，抬頭看顧疏瀾。

    顧疏瀾看著他說：“你愿意叫什么都行?！?/br>
    “……它可是你救上來的啊，當(dāng)然要你取名了！”姜?dú)樾牡皖^專心調(diào)色。

    “那叫氶心好了?！鳖櫴铻懕镏?。

    “怎么不叫疏瀾！”姜?dú)樾牟粷M。

    誰想顧疏瀾趕緊點(diǎn)頭，怕姜?dú)樾姆椿谒频模骸斑@個(gè)可以，就叫這個(gè)吧?！苯又е埧拷?dú)樾?，顏料的味道有些刺鼻，午后的溫?zé)岷退氐臎鲆庠谒麄冎虚g交匯，他把自己的聲音融進(jìn)海島悠長的清風(fēng)中，“我喜歡你這么叫我。”

    那聲音很低，帶著成年人才有的一點(diǎn)磁性，曖昧得很，姜?dú)樾哪睦锸艿昧诉@種攻勢，看著顧疏瀾愣神，畫板被貓咪拍了一掌才知道要躲避，要慌亂，筆下的海浪也卷得厲害，還沒上岸就被巖石撞碎，浪花還沒化就被后來的洶涌海水蓋住。

    “叫浪花好了！”姜?dú)樾淖灶欁缘模贮c(diǎn)點(diǎn)頭，“嗯，浪花。”

    顧疏瀾笑著看姜?dú)樾慕┲钡谋?，小聲問：“姜?dú)樾模阒牢覟槭裁匆獊砟弦藣u嗎？”

    顯然現(xiàn)在不是話家常表心跡的時(shí)候，但是他就是突然升起一個(gè)念頭，一個(gè)讓姜?dú)樾母私馑哪铑^。

    姜?dú)樾膿u搖頭，他不想聽，下意識(shí)抗拒。

    “你真的不要聽嗎？”顧疏瀾不介意，還是問。

    姜?dú)樾牟徽f話了，畫筆畫不出一條直線，圓也不圓，那太陽被填色填得越來越大。

    顧疏瀾看在眼里，笑了一下，終于打算放過姜?dú)樾摹?/br>
    “嘴硬。”顧疏瀾數(shù)落他。

    姜?dú)樾募傺b不理他，到處看，還轉(zhuǎn)移話題：“浪花呢？”一扭頭看見浪花趴在另一只橘貓身上動(dòng)呢，正打算說它，眼前一黑，眼睛被顧疏瀾的手蓋住。

    “怎——”

    “少兒不宜。”顧疏瀾義正言辭，掌心那雙眼睛并不老實(shí)，睫毛一直往他手心蹭，撓地他手心又軟又癢，心也化成一灘水。

    姜?dú)樾囊皇肿ブ櫴铻懙氖?，另一只手往他那個(gè)方向摸去，先是摸到顧疏瀾的脖頸，那喉結(jié)上下滾動(dòng)著，帶著他的手往上摩挲，碰到嘴唇便觸電一般移開，順著高挺的鼻梁終于準(zhǔn)確無誤地蓋住顧疏瀾的眼睛。

    “你也就比我大一歲！你也沒成年呢！”姜?dú)樾牟桓适救酢?/br>
    顧疏瀾感受著那只微涼的手，乖乖閉著眼睛。

    “好了嗎？”姜?dú)樾膯枴?/br>
    “還沒！”顧疏瀾趕緊說。

    那邊，浪花孤身一貓立在原地，冷眼看著這兩個(gè)少年，“喵”了一聲以示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