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塞維爾慌忙否認，“在這件事里您并沒有錯?！?/br>
    他仰望天幕，喃喃：“即便是神諭，即便是命運，就要做到那種地步？”

    “您無需太過自責(zé)，這是她們的選擇?！?/br>
    這話竟然令塞維爾一個激靈。他面上飛快掠過掙扎厭棄的神情，終于一閉眼：“埃莉諾女士，您能否告訴我，我至今所遵循的道路是否是錯的？那時我沒能幫助您，這一次也無能為力……”

    “您沒有錯，”埃莉諾循著神官的視線看向圣地近旁的秀麗山嶺，口氣柔和下來，“只是像您這樣的人太少了?！?/br>
    塞維爾沒有應(yīng)答。

    “愿主父引導(dǎo)您，塞維爾大人?！卑＠蛑Z不打算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身往山門下走去。

    沉默侍立在旁的喬治彬彬有禮地欠身：“那么我也與您就此告別了，愿三女神與您同在?！?/br>
    “請等一等，”神官不由出言挽留，“這一次……多虧了您，我必須感謝您?！?/br>
    “您言重了?！?/br>
    塞維爾默了片刻才問：“您是否清楚埃莉諾女士日后的打算？”

    “即便我了解內(nèi)情，也不便向您透露，請您見諒?！眴讨蔚幕卮鸬嗡宦?。

    塞維爾自嘲地笑了笑：“不……”他轉(zhuǎn)而肅容壓低了聲音：“我猜想，埃莉諾女士是想回到艾斯納，為母親報仇。這是她的選擇，我原本無權(quán)置喙，但……”

    喬治與神官對視須臾，垂眸問：“但是？”

    “但這樣下去，仇恨會令她自我毀滅。就像伊莎貝拉女士……”塞維爾不甘地握緊了拳頭，“當(dāng)時我沒能幫助埃莉諾女士，自然沒有勸說她放棄的權(quán)利。但您……”

    騎士的笑容很淡，平白透出股凄慘的味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與您并無不同，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卻不在她身邊。我沒有資格質(zhì)疑她的決意?！?/br>
    塞維爾的口氣凄切起來：“但您是宣誓守護她的騎士。”

    喬治回頭匆匆看了一眼，仿佛在確認身后無人偷聽。他依然在笑：“只要她還有一絲對此生的眷戀，即便不擇手段，我也會讓她活下去。但如果她想要的是自我毀滅，那么……我會陪她毀滅?！?/br>
    “喬治爵士……”塞維爾面現(xiàn)驚詫。他面露不贊同之色，清俊寡淡的眉眼間隨即浮上一絲難言的苦澀。

    “您一定覺得我瘋了。我與您并非同路人，”喬治垂下頭，姿態(tài)謙卑，“正因此，我想拜托您一件事?！?/br>
    塞維爾沒猶豫：“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義不容辭?！?/br>
    “剛才我所說的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上－－我能從梅茲活著回來?！?/br>
    “您……”神官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回頭向高聳的占星塔看了一眼。

    喬治頷首，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雖然未必有用，但到了那種時候，請您設(shè)法將這封信交給她?！?/br>
    塞維爾緘默半晌，鄭重接過：“我明白了。愿三女神與您同在，希望我永遠不用送出這封信。”

    “那么再見了，塞維爾大人?！眴讨卧俅喂?，緩緩踩著冬日正午的陽光向山下走去。

    德菲與梅茲毗鄰。不過五日后，偉岸的王城便出現(xiàn)在了埃莉諾一行人的視野之中。雖然梅洛王朝式微，八國領(lǐng)主只是象征性地尊克洛維四世為王，這座城市依然處處可見先王統(tǒng)御下、乃至帝國時代的光輝。

    埃莉諾入城時已近黃昏，城西丘陵上的大神殿金穹頂浸在萬丈橙紅光芒中，仿佛下一刻便會燃燒起來。而與燦爛奪目的神殿相比，國王居住的鷹堡頓時黯然失色。龐大石堡在山頭另一側(cè)延展，的確如舒展的羽翼。吊橋塔樓中的那兩點閃爍不止的火光，便是銳利的鷹眼。

    覲見定在次日，埃莉諾先在城中的驛館歇腳。自卡斯蒂利亞一路跟來的文官們忙著與鷹堡使臣敲定繁冗的儀式細節(jié)，埃莉諾一晃神間，雙方的會議竟然便接近尾聲。

    草草用了晚飯，她很早便差遣侍女為她梳洗，拿著一本祈禱書靠在了床頭。

    與以往不同，埃莉諾這次要面對的是一位完全陌生的對手?？寺寰S四世很少插手眾領(lǐng)國政事，其人也因此顯得十分神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克洛維肯定會竭力維護jiejie希爾德加的利益。而要動搖對方的主意……

    “你在擔(dān)心什么？你不是還有我？”黑發(fā)男人一如往常憑空出現(xiàn)，笑吟吟地攀在她肩頭，湊過來看她面前的書頁。

    埃莉諾抬不客氣地將祈禱書往他臉上拍：“國王身上很可能戴著圣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