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程見渝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說:“晚了,怎么辦,我還是想打你?!?/br> 江衍勾起他的下顎,又親了一口,拉扯他柔軟嘴唇輕輕扯扯,“我喜歡你,你打吧,我不還手。”說完,端端正正站著,兩手背在后面,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程見渝忍俊不禁,伸手抱住他削瘦緊實的腰,溫?zé)狍w溫傳遞到手臂,心口熱烘烘發(fā)燙,甜滋滋的感覺四溢,將他整個人浸透。 他真的喜歡上江衍了,享受這種輕松自然的相處是主料,心跳加速和荷爾蒙爆炸是副料,江衍帶給他心理和生理的雙重快樂,溫柔的、聰慧的、幼稚的、有趣的、每一樣不多不少,松弛自如,前所未有的甜蜜體驗,每一樣都正中靶心。 程見渝拿獎之后的幾天,工作室的電話快被大爆,一波一波的編劇聞聲而來,踏破門檻,光是帶的隨手拜訪禮堆滿了整個辦公室,業(yè)內(nèi)對他的認(rèn)可空前高漲,網(wǎng)絡(luò)上各種花式彩虹屁層出不窮,奉他為行業(yè)的救世主,指路燈。 忙的不可開交之際,派出所打了一通電話,稱周覺青想見他,程見渝沉默半響,安排好手頭工作,開車去了一趟看守所。 烈日當(dāng)空,夏天氣溫竄上四十度,沒裝空調(diào)的看守所不比暴曬一整天的車內(nèi)強,四處飄著汗臭味,夾雜上陳舊房子的霉味,墻上的白灰斑駁,四角泛黃,透著死氣沉沉氣息,周覺青穿著橙色背心,短短半個月瘦了一大圈,臉色蒼白,嘴唇泛青,像得了重病命不久矣的人。 程見渝表情冷淡,握起懸掛的聽筒,單刀直入,“找我什么事?” 周覺青隔著玻璃盯著他,透過玻璃小孔聞到很淺的柑橘香水,清涼鎮(zhèn)定,他氣憤用力捏捏手指,抓起聽筒,“外面輿論是怎么評價我的?” 程見渝靠著椅背,靜靜地看著他,心平氣和地說:“現(xiàn)在關(guān)心輿論有什么用?想辦法還投資散戶的債,爭取原諒,能為你們家人減刑?!?/br> 周覺青沉默不語,慢慢閉上眼睛,“你說的都是風(fēng)涼話,如果能補上窟窿,也不會轉(zhuǎn)移資產(chǎn)?!?/br> “如果你沒有其他想說的,我還要工作。”程見渝懶得理他,作勢要掛電話。 “等等。” 周覺青睜開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氣喘吁吁,如同體內(nèi)藏著一頭巨獸,“我想問你,為什么當(dāng)初不讓我演《夏末事故》,你看不起我?” 程見渝突然覺得很可笑,甚至憐憫這個將他人生改變的惡人,清冷的聲音干凈,“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看不起你的是你自己?!?/br> “你說謊!”周覺青拔高聲音大喊,兩個眼珠子發(fā)紅,咬牙切齒的模樣,“你就是看不起我,認(rèn)為當(dāng)初我沒有背景,沒有錢,以為自己有權(quán)利爬到我頭上……” 程見渝直起身,一手撐在大理石桌沿,定定俯視著人,嘴角扯出一個笑容,“周覺青,祝你好運?!?/br> 周覺青怔愣,木然抬起眼,程見渝的臉隔著玻璃,眉眼神態(tài)冷俊,微微翹起的眼尾很薄,像用刀片出的雪色,嘴唇淺淡,笑與不笑都很周正,與這個昏暗發(fā)臭的地方格格不入,他是那么干凈光亮,未來的人生一馬平川,名利兼收,而自己的人生,則在高墻之內(nèi),腐爛發(fā)臭,不忍睹目。 這一瞬間,萬般悔意涌上心頭。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人生這盤棋,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輸,沒有回頭之路可走,等待他的將是真實慘烈的人生。 這事從程見渝翻篇了,忙完鋪天蓋地的工作,端午節(jié)前天抽出空,和江衍買了大堆補品,帶著江衍回了一趟南方老家探親,這次帶上德魯伊,小家伙頭回出遠(yuǎn)門,趴在車窗吹著風(fēng),興奮地哼哼唧唧。 老太太早在家中候著,新鮮箬葉曬在院子里,遠(yuǎn)遠(yuǎn)能嗅到粽葉清香,瞧見程見渝和江衍,她枯瘦的臉上笑瞇瞇,拿著毛巾擦擦手,余光不著痕跡打量一遍江衍。 程見渝招呼助理放下禮品,這事提前打過預(yù)防針,《一起去旅行吧》那么大的曝光,人人都知道他和江衍復(fù)合了,既然打算認(rèn)真走下去,見家長是遲早的事。 江衍自來熟的樣子,拉開藤椅,大大方方坐在老太太桌前,看著桌上碾碎的綠豆,輕笑著問:“奶奶您自己會做綠豆糕?” 老太太擔(dān)憂程見渝的終身大事,沒成的時候天天巴望程見渝能帶個人回來,沒成想又是江衍,在多丹出那么大事,能先想著救自家小渝,是個靠得住的男人,這張臉亦是越看越標(biāo)志,難怪能當(dāng)大明星,“閑著沒事學(xué)的,你們還沒吃飯吧?” “奶奶您歇著吧,今天嘗嘗我的手藝。”江衍邊說邊挽起袖子,小臂肌rou流暢有力。 老太太笑瞇瞇地看著他,“看不出來,還會做飯呢?” 江衍站起身,朝著程見渝眨眨眼,笑道:“和您一樣,閑著沒事學(xué)的?!?/br> 說完熟門熟路進了廚房,像個第一次上門迫不及待為新家屬展現(xiàn)賢惠的小媳婦。 老太太仰著頭望向廚房,聽程見渝說過江衍家室,豪門大家的孩子果真不一般,做個飯站的端端正正,有教養(yǎng)有禮貌,還懂體貼人,心里更喜歡了。 程見渝坐在方才江衍坐過椅子,拿著箬葉包粽子,真是沒選錯角色,江衍是個天生的演員,平時又酷又拽,到奶奶跟前嘴甜勤快,裝的挺像那么回事。 滬菜和蘇菜的口味相差不大,江衍做了一桌,老太太看的眼花繚亂,喜笑顏開地感嘆江衍廚藝好,比電視上美食節(jié)目還要賣相好,程見渝邊吃,邊聽他兩一來一回,互相吹捧,這兩人各懷心思,親如一家,顯得他更像個局外人。 吃完飯,程見渝帶德魯伊溜圈,老太太留下江衍繼續(xù)拉家常,捧著家里的相冊,把家里的叔叔伯伯,嫡系旁系的親戚全部介紹一遍,大有招贅入門的感覺。 夕陽西下,河畔風(fēng)景宜人,來往行人懶懶散散,說著熟悉吳儂軟語,德魯伊歡快地奔跑,玩累了耍賴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程見渝只得抱起它慢悠悠走回家。 老太太人不見了,江衍堂而皇之懶洋洋坐在沙發(fā)上,手肘撐著靠背,額角側(cè)抵上去,一點正形都看不到了。 “我奶奶呢?” “有個阿姨找她推麻將。”江衍展開大長腿,拍拍膝蓋,示意他坐上來。 程見渝記得老太太牌技差,十打九輸,早都不玩牌了,明顯是把家留給他們兩了,他在茶幾上的零食籃捏顆糖果,敞開腿側(cè)身坐上去,一手勾住江衍脖子,摸摸后發(fā)際線硬茬的頭發(fā),“累不累?” 江衍仰著下顎,枕著靠背,喉結(jié)緩緩上下浮動,“不累,奶奶很喜歡我?!?/br> “看出來了。”程見渝剝開糖填進嘴里,家鄉(xiāng)特產(chǎn)的梅子糖,在滬市買不到。 江衍垂眸瞧著他,眼里含著笑,伸手捏捏他的臉,話鋒一轉(zhuǎn),“我在想,我們該買第五套房子,旁邊有公園,將來你奶奶愿意住過來,方便去打打太極,鍛煉身體。” 程見渝心頭一熱,湊近他,輕輕親一口喉結(jié),沿著下頜線一路親到削薄嘴唇,呼吸緊緊交織,“想到很周到?!?/br> 淡淡的梅子味酸甜可口,江衍意猶未盡舔舔嘴唇,一手扳過他后腦勺,起身深深吻上去,程見渝習(xí)以為常,順從地接受這個炙熱的吻,直到幾秒后糖果從口中消失,空留下余味。江衍含著梅子糖,低低“嗯”一聲,意味深長地說:“好甜?!?/br> 程見渝耳根隱隱發(fā)燙,心跳驟然慢半拍,“想吃自己剝?!?/br> 江衍澄黑清澈的眸子,湊過去近距離看著他,程見渝一言不發(fā),輕撇過臉,江衍扳回來,快速湊上去,撬開他的嘴唇,將那粒濕漉漉的糖果還回去,低聲誘哄:“還你,別生氣了?!?/br> 程見渝撲哧笑出聲,側(cè)頭靠在他結(jié)實的肩膀,甜津津的味道從口中蔓延到胸腔。 橙色的夕陽越過窗臺,傾落在身上,似蒙一層霧氣。 黃昏在拉長,玫瑰尚有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