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4章

    吃完飯,蘇媛不放心，好說歹說要拉著茅楹檢查她的口腔，畢竟像茅壯士一般生著副鐵齒銅牙，咬碎一口陶瓷湯匙也能安然無恙的人，還是少。太稀奇，稀奇得人看她跟看表演雜耍的馬猴兒似的。

    “林夫人，這孩子牙口好,真沒事兒。不光湯匙，她以前一激動還啃壞過幾只碗，旁人看得心驚膽戰(zhàn),她自己獨有一套巧勁兒，傷不著?！标戵@風(fēng)一旁說著風(fēng)涼話。

    茅楹也不看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張著嘴任由蘇媛察看,直著眼睛瞪著天花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陸驚風(fēng)瞄了一眼屏幕，起身去庭院里接電話。

    茅楹下意識美目一轉(zhuǎn)，余光就看向原本懶洋洋地倚在餐廳門口看他們說話的林諳，陸驚風(fēng)一動腳,這人就跟黏主的忠犬似的，雙手插著兜腳跟一轉(zhuǎn)，尾隨而去了。

    嗯，沒錯,這絕逼是……純潔的兄弟情！

    茅楹攏眉嘶了一聲，舌尖一舔，這才發(fā)現(xiàn)牙縫兒里夾了一片薄薄的陶瓷片兒，差點劃拉了舌面。

    蘇媛喜歡養(yǎng)花兒，庭院里擺滿了出來曬太陽的各式盆栽，爭奇斗艷，千嬌百媚，陸驚風(fēng)一糙老爺們兒，總覺得自己不適合在噴香的花堆里待著，踢踏著球鞋轉(zhuǎn)了一圈，最后還是決定去院門口蹲著。

    手機里張祺正在抱怨謝昌九不肯配合，把幾個給他做筆錄的小同志都給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搶著要買他的平安符，那人氣那架勢……儼然在刑警支隊支起了算命攤兒。

    “得了，沖他宣揚封建迷信罰筆款，再拘兩天，就給放回去吧。這就是個下凡的神仙，能掐會算還挺有生活智慧，知道自己頂多就算個不知情的幫兇，沒犯法，老頭子精著呢，你們怎么嚇唬都沒用?！?/br>
    “只能這么著?！睆堨鞯穆曇袈犐先ズ芷＠郏氡匾彩前玖藗€通宵，“你那兒辦完了沒？”

    “嗯，害死馬巍和趙非凡的惡靈我們給超度了?！钡怯殖冻鲂戮€索，事情遠(yuǎn)比我們想得復(fù)雜。

    陸驚風(fēng)拇指跟無名指碾了碾，把后半句話咽了進(jìn)去，沒說。

    “行。也算有個交代?！睆堨鼽c了點頭，“對了，風(fēng)哥，你之前讓我查查馬巍來著?！?/br>
    “怎么說？”

    “挺正常啊，哦……在我這兒沒前科的人都叫正常?！睆堨髯塘镒塘锖戎悬c燙嘴的咖啡，一邊拖動鼠標(biāo)在電腦上滾動個人檔案，“馬巍，男，21歲，三類野雞大學(xué)在校生，無任何不良……嗯？”

    陸驚風(fēng)胳膊肘搭在膝蓋上，隨手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晃悠著，眉尖一挑：“嗯？”

    “風(fēng)哥，這孩子兩個月前去漢南派出所報道過，錄了個口供?！睆堨鞣畔驴Х?，略微坐直了身子，“我瞅瞅啊……”

    他瞅了有五分鐘那么長的時間，陸驚風(fēng)不耐煩了，催道：“你看個筆錄當(dāng)琢磨閱讀理解呢？”

    “這不是想從字里行間盡可能地還原事件嗎？急個幾把。”張祺不滿地嘟囔一聲，“沒啥，就是飆車黨翻了車，飆出人命了。比賽途中出的事，死者家屬把一個車隊的車手全都告了，重點就告了馬巍。原因么，就因為他當(dāng)時就落后一名緊跟在后面，眼睜睜看著前面翻車沒停下來救人。法醫(yī)后來解剖了死者尸體，說是本來人死不了，只有幾處不危及性命的骨折，但因為沒及時獲救，車子油箱漏油，最后是被困在里面活活燒死的?！?/br>
    “馬巍要是那時候能停車去看看，人可能就得救了。家屬這么說的?！睆堨魇持盖昧饲米烂?，“不過他后來在做筆錄時，覺得自己挺冤枉。他跟死者平時關(guān)系也不錯，要放在平時肯定不會一走了之，但當(dāng)時是在比賽，要拿名次的，除了贏誰還管得了那么多？”

    “最后案子怎么結(jié)的？”陸驚風(fēng)問。

    “家屬撤訴的唄，車隊賠了一大筆錢，私下和解了。不過這案本來也立不了，這事兒怪誰啊，見死不救又不違法……”張祺嘆了口氣。

    見死不救又不違法。

    “乖祺?！标戵@風(fēng)努努嘴，忽然喊了一聲。

    “啊，在呢?！?/br>
    “你真是天才！”

    突如其來被夸，張祺有點不好意思，“怎么……怎么就天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半個月發(fā)生的那些案子，我好像有點頭緒了?！?/br>
    張祺眨了眨眼，剛想問哪些案子啊？什么頭緒?。繉γ婢屠淠貟炝?。他握著座機話筒翻了個白眼，自言自語地感慨：“交友不慎啊，使喚人的時候賊熱情，用完就甩，拔diao無情?！?/br>
    陸驚風(fēng)掛了電話，把手機揣回兜里，用狗尾巴草細(xì)細(xì)的根莖在地上勾勾畫畫。

    最近發(fā)生的一連串詭異案件，從陳景福養(yǎng)出鬼嬰，到賴美京、錢爭陽、還有昨天的“民國先生”，看似都沒有關(guān)聯(lián)，但細(xì)究下來，他們報復(fù)的對象都是道德上的罪人。不是所有鬼魂最終都能化成惡靈，他們固然都有情由，但有時候這些情由并不足以支撐他們獲取足夠的力量來殺人，這幕后必然有“成全”他們執(zhí)念的cao控者。cao控者給了他們力量，并且一定索取了某種不為人知的回報，從而實現(xiàn)了雙贏。問題是，此人的目的是什么？代替正義與法律懲jian除惡？

    顯然不是。

    越往深了想，陸驚風(fēng)越有如履薄冰之感。

    這些浮在表面的案子都只是冰川露在海面上的一個山尖，冰川在深海里的全貌到底如何龐大，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