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3.1

    周月嶸還想要同秦錦然細說，因為陳家老婦人已經(jīng)回來，不好多說了，秦錦然正捧著素白的茶盞，輕輕寥寥的煙潤了面，兩人止住了話，就聽到陳老婦人雙手合十，“已經(jīng)同村長說好了，等晚上的時候可以安置到村長家，他們這會兒正在吃飯呢?！?/br>
    再坐了一會兒，秦錦然又去看了一眼產(chǎn)婦和那孩子，大約是秦錦然進入到了屋子里，睫毛顫顫打開了剪水秋眸，陳娘子也醒了過來，坐在一邊守著孩子的聽雪也從繡凳上站起了身來。

    “喝點水潤一潤。”陳老婦人單手扶起了女兒，把枕頭立了起來，讓女兒可以靠在床上，把豁口的杯子送到女兒的嘴邊，只是讓她沾了沾水，就拿開了杯子，“這是秦大夫，多虧了秦大夫的醫(yī)術(shù)精湛，還有周姑娘，也是善心人?！?/br>
    “多謝兩位?！标惸镒拥穆曇魩е＞耄成硢〉哪剜缤鈨旱穆端?，惹人心顫心憐，“不知道診金多少？我和母親總能湊出一些的?！?/br>
    秦錦然見著母女兩人所住的院子，就有心免了陳娘子的診金，等到知道了陳娘子的事情，更不會收她的錢了，搖搖頭，不要銀子的由頭就說出了口，“不用了，若是我是本鎮(zhèn)的大夫，應(yīng)當(dāng)要收取診金，既然是路過相逢，診金就算了?！?/br>
    陳娘子聽了之后露出了感激淺笑，“秦大夫宅心仁厚?！甭犼惸镒诱f話，并不像是一般的村婦，反而像是讀過書的，此時她開口說道：“這孩子好似有些小，會不會有什么不足之處？”眉心簇得尖尖的，眸光落在了躺在自己身側(cè)的孩子身上。

    “我看過了，雖然弱了些，問題不大。”秦錦然說道。

    陳老婦人連忙說道：“秦大夫，你會不會開奶？”期盼地目光落在了秦錦然的身上，要是請穩(wěn)婆來給自家閨女開奶，恐怕又是要花出去不少的銅板，秦大夫不收診金，若是能夠開奶那就更好了。

    開奶秦錦然自然是會的，只是開奶疼痛，加上陳娘子又是難產(chǎn)，小睡此時才剛剛醒來。陳娘子的手指劃過了孩童軟軟的胎發(fā)，“沒關(guān)系，我并不怕疼。他是我肚子里掉下來的一塊兒rou，總是要把他養(yǎng)大的?！?/br>
    “哎?！标惱蠇D人忍不住嘆一口氣，“照我說，這孽障送人多好。你偏生要自己養(yǎng)?！?/br>
    陳娘子低頭看了一眼孩子，容色淡淡，“我又不準(zhǔn)備嫁人，好生養(yǎng)大了這孩子，那人作孽，孩子是無辜的。”

    陳老婦人不過是抱怨兩句，等到秦錦然要給女兒開奶，就退了出去。

    等到其他人出了房門，秦錦然就給陳娘子開奶，解開了中衣的系帶，露出了粉色肚兜，更是露出了白皙的肌膚和微露出的乳rou。陳娘子一開始是有些害羞的，等到秦錦然揉捏起來的時候，便是淚目瑩瑩了，只覺得胸被揉的發(fā)疼，好似都不是身上的rou，若不是一抬眼就見到秦錦然沉穩(wěn)的側(cè)臉，她就像是回到了被強暴的那一天一般。

    秦錦然瞧見了陳娘子的情緒不對，收了手，替她攏了攏衣襟，“剛出生的孩子，就算是晚上幾個時辰吃奶也沒什么干系?！?/br>
    “我沒事?！标惸镒游兆×饲劐\然的手，眸色堅定，“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了村子里的事情，我既然選擇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也是無辜的，懵懵懂懂的知道什么呢？若是他有意識也恐怕不愿托生到我的肚里，我還受得住?！?/br>
    陳娘子的聲音雖然小，卻很是堅定，秦錦然的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被人強暴之后，她想要活下來，甚至沒有怪罪自己的孩子，在大齊朝，如同陳娘子這般的人，總是少數(shù)，就算是在現(xiàn)代，也總有視貞潔于生命的女子。是在秦錦然看來，貞潔不過是一層膜，人若是沒了，那才是真的沒了。陳娘子能夠選擇把害了自己的人投入到大牢，所作所為讓人高看一眼。

    秦錦然只好繼續(xù)給陳娘子開了奶，秦錦然揉了半個時辰之后，收了手，“明個兒一早，我再過來?！标惸镒影尊募∧w已經(jīng)被她揉的是紅彤彤一片。

    “不是說他弱了一些，明天會不會晚了？”

    “不會?！鼻劐\然搖搖頭，“原本就至少隔上幾個時辰再吃奶最好?！?/br>
    留下聽雪照顧陳娘子，挽著周月嶸的臂膀，就出了簡陋的院子。

    齊家的馬車上東西配備的很齊，素白的杯盞是從馬車上拿下來的，此時丫鬟挑著的燈籠也是從馬車上尋到的。下弦月微名，漫天的星子泛著柔和的光，藏在草叢之中有青蛙與蛐蛐，鳴叫之聲不絕于耳反而更讓人覺得夜的靜謐。周月嶸吃飽了之后就有些困倦，掩著唇打了一個哈欠，“陳娘子還好吧?！?/br>
    “她精神挺好的，沒事?！鼻劐\然說道。

    “那就好?！?/br>
    等到了村長的家中，村長家也有遠道而來的客人，只有一間空屋子，到了最后是秦錦然同周月嶸睡一張床，外間的窄床睡著的周月嶸帶來的小荷還有秦錦然新得叫做蘇白的丫鬟。這蘇白就是昭德帝安排的人，在東津的街頭，安排了一出讓秦錦然治病的好戲，最后讓秦錦然得了“家破人亡”的蘇白。

    周月嶸還從未和秦錦然睡過一間屋子，周月嶸絮絮叨叨和秦錦然說了許多話，從錢塘里的春風(fēng)說到了京都里的舊事，從錢塘里被人劃了臉的喬娘子說到了村里被人jian污的陳娘子。到了后來，那細碎的話語都成了含糊不清的囈語，閉眼沉沉睡去。

    村里的人向來是起得早的，因為昨個兒說話說得太晚，秦錦然倒還罷了，周月嶸揉著眼顯然還沒有清醒。

    混混沌沌到了陳家的門口，整個人才陡然清醒了過來，只因為有一對男女站在陳家門口，吱呀一聲門響，陳老婦人打開了院門，就想要關(guān)門，誰知道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一把推開她，口中嚷嚷著，“昨個兒就聽說我那弟妹生了孩子，還是個男孩兒？”

    陳家老婦人哎呦一聲，就摔在了地上，見著人要往里走，一雙手就抱住了那人的大腿，“生得是男還是女，與你們家有什么干系？這是我家的孫兒?！?/br>
    “老太太松松手?！焙团右粔K兒走進來的男子腳尖踢了踢陳家老太太的手臂，“免得我媳婦傷了你?！庇謱χ约蚁眿D說道：“生得當(dāng)真是個男孩兒！”

    “看我的！”

    “不能……”

    老太太的話還沒有說完，周月嶸就跑了過去，雙臂一伸攔在了兩人面前，下巴抬起說道：“你們干什么的，就沖到別人家里來?！?/br>
    秦錦然晚一步跟在周月嶸的身后，她扶起了陳家老太太，蘇白與小荷兩人站在了周月嶸的身側(cè)，護住她的模樣。秦錦然打量起來闖入陳家的兩人，說話的婦女約摸是三四十歲，兩道眉修得細細的，頗為凌厲的眉下是上挑單眼，嘴唇很薄，嘴角一顆黑色小痣加上尖銳的聲音，便知她不是個寬厚的性子。站在婦人身側(cè)的男子穿著的是棕色短褐，他的妻子是兩道細細短眉，而他的眉卻又粗又濃，雙目炯炯，泛著志在必得的光。

    “哎呦喂，老太太家里來了嬌客啊。”婦人有些不耐煩，上下打量了周月嶸，“窮酸家也有一兩門豪親戚，嘖嘖，不過，小姑娘，你是誰??？這是我們和親家的事，你參合到這里，恐怕不合適吧?！?/br>
    “什么親家?！敝茉聨V不客氣地說道，“陳娘子沒有許過人家?！?/br>
    女子的眼珠子一轉(zhuǎn)，掩唇嬌笑道：“那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們老吳家的種，怎能說沒有許過人家？”

    第132章 3.2

    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了，這位嫂子在說什么，她的弟弟或者是小叔子強了陳娘子，此時居然還找上門，周月嶸的一雙眼因為憤怒燒得明亮，想到自己未婚的身份漲紅了臉，嘴皮嗡動，低低說一句，“什么老吳家的種，要臉不要臉？”周月嶸身側(cè)的小荷想要上去拽一拽月嶸公主的衣袖，被她揮開了。

    周月嶸不好說的，秦錦然可以開口，輕啟唇瓣冷笑著說道：“如果說是許過人家，怎么會進入到大牢里？”

    “小丫頭們，別參合，這是我們家的私事，”男人的目光從周月嶸還有秦錦然的身上掃過，說完了之后笑著看向了陳家老太，“我就是來接我侄子回家，我和我媳婦帶回去了這個孩子，會當(dāng)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來養(yǎng)的?！眳羌覞h子笑起來的時候，那雙泛著精光的眼讓人打心眼里感到了寒意。

    “你放屁。”陳老太怒斥道，“一早就說好了，不管生得是男還是女，都是我們陳家的?！崩咸珴q紅了臉，秦錦然扶住了老太太，只覺得她的身子輕輕顫抖。

    “老太太，別不講理，這可是我們老吳家耕的種?！眳羌覞h子忽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在空蕩而破舊的小院里回響，“你們閨女一個人能夠生得出來嗎？”

    吳家漢子身邊的婦人笑道：“就是，要是老吳家的播種，怎么可能會有孩子？這孩子天經(jīng)地義就是我們吳家的。侄子和叔叔本來就親，我們夫妻兩人沒有自己的孩子，這小寶寶就是我們兩人的兒子，老太太放心，我們可是有良心的……”

    話還沒有說完，陳家老太太已經(jīng)從秦錦然的手中掙脫，沖到了婦人的面前，那婦人就被陳家老太太啐了一口，“我呸！你還有臉說！吳浪生，王家娘！”陳家老太的語氣陡然凄銳，瞪著眼眶，讓人覺得下一瞬泛紅的眼眶就會眥裂，“當(dāng)時說好了，是男是女都和你們吳家沒有一點的關(guān)系，要不是因為這個，當(dāng)時就把你那個弟弟秋后問斬了。”

    王家娘抹了一把臉，惡心的要吐了，伸手就要推開陳家老太，秦錦然已經(jīng)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放開！”王家娘只覺得手腕都要被秦錦然那捏斷了，見著掙脫不了，另一只手就要上前來抓秦錦然的頭發(fā)，蘇白看了秦錦然的方向一眼，抿了抿唇，雖然自己是昭德帝吩咐護住秦錦然的，但是二公主更是圣上的心頭寶，猶豫了一下沒有離開月嶸公主，就見著秦錦然另一只手抓住了王家娘的手肘，手上用勁，把王家娘的雙手固在她的身后。

    “你死了啊，吳浪生！眼睜睜看著老娘被人欺負？”王家娘的聲音尖銳，秦錦然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吳浪生大跨步上前，而蘇白輕松一個掃堂腿，就讓吳浪生撲在了地上，面朝地，噗通一聲就見著吳浪生發(fā)出了一聲悶哼，動也不動摔在地上了。

    秦錦然擒住王家娘的手不由得松了，王家娘愣愣站了不過是一瞬，就撲倒了自己男人的面前，“當(dāng)家的，你怎么了？”

    秦錦然見著王家娘就要去搖王家娘，上前止住了她的動作，“別動，我看看怎么樣了，我是一個大夫?！?/br>
    王家娘一把甩開了秦錦然的手，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男人的頭，不讓秦錦然上前，“你干什么？你是大夫？我呸，一臉狐貍精的模樣，不知道是誰家的破鞋?！?/br>
    秦錦然的眉頭皺起，還沒有來的急說什么，就見著蘇白上前，下手飛快，已經(jīng)在王家娘的面頰上飛速抽了兩下，蘇白是習(xí)武之人，手勁兒比秦錦然更大，正手抽與反手抽，只是兩下就讓她的面上紅了起來，王家娘只覺得口里有些不舒服，一吐口水，里面竟是夾雜了血絲。

    見著王家娘吐出的口水里帶著血絲，周月嶸反而暢快的笑了，這種嘴巴不干不凈的人，就應(yīng)當(dāng)直截了當(dāng)這般打上去，當(dāng)真是解氣！

    “殺人啦。我們來要自己的侄兒，就被打成這樣，我漢子被你們打得生死不明，我也被打得吐血，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了，我就在這里，你們要不然打死我好了。打死了我，你們也就稱心如意了。”王家娘見著周月嶸的嘴角勾起，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潑起來。

    王家娘和吳浪生兩人鬧成這樣，已經(jīng)有村里人簇在了門口，聽到了一口一個打殺，就呼啦啦從破舊的院門沖了進來，那破舊的院門可憐兮兮地在原地打擺。

    “這不過隔壁的村的吳浪生嗎？”

    “吳浪生是誰?。俊?/br>
    “吳浪生你都不知道，喏，他弟弟你肯定知道，就是被陳家人關(guān)到到大牢里的，怎么勸都不肯聽，要我說，陳家娘子嫁過去就行了，好鬧成這樣。今個兒恐怕是來要孩子的，昨個兒不知道是哪個孩子淘氣，在陳家門口丟了果皮，正好被她家小娘子踩到，這不就是動了胎氣，現(xiàn)在已經(jīng)生出來了，是個兒子。這是老吳家的種，這一次肯定是要帶回去的?！?/br>
    “帶回去？你想得簡單，當(dāng)時說好了，這孩子是歸陳家，不然吳家那浪蕩子不是現(xiàn)在流放，而是直接被官老爺秋后問斬了?！?/br>
    “我想的簡單？如果是個女娃娃，這陳家還保得住，這可是個男丁，這是老吳家的根！”

    人群里的最后一句話，讓秦錦然看了過去，那言之灼灼這孩子是老吳家的根的是一個身材消瘦的女子，容長臉眼角耷拉著，手里握著一包南瓜子，一邊吃著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