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高仁心的名字，顧懷清不由得大吃了一驚。雖然他不是江湖中人，但對于毒手藥王這樣的傳奇人物，還是聞名已久，如雷貫耳的。

    藥王谷乃是江湖中最神秘的門派，其門派設立在何處，至今無人能夠確知。藥王谷的弟子行走江湖的，其實數(shù)量極少，但每一個都是名震一時，因為藥王谷每一代只派一個弟子出谷，而這名弟子自然是出類拔萃的，無一例外都會成為當世神醫(yī)。

    在江湖中，神醫(yī)總是地位超然的，畢竟是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武功再高的人，也難免有受傷生病中毒的時候，所以對于神醫(yī)，人人都是尊重的。

    這一代藥王谷的傳人便是高仁心，然而他的性子十分古怪，比起行醫(yī)，他更喜好毒術。前來求醫(yī)的人，往往都會成為被他試毒的對象，于是江湖人對他是又愛又恨又怕，暗地里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毒手藥王。

    不過，這位毒手藥王已經(jīng)失蹤許久，江湖上久未露面，卻不料竟然會出現(xiàn)在此地。

    段明臣是早就知道高仁心寄居在錦衣衛(wèi)汾州衛(wèi)，其原因卻十分可笑，這高仁心生平好酒，最愛汾酒，而錦衣衛(wèi)汾州衛(wèi)藏著幾十壇百年陳釀的汾酒，高仁心也不知從哪里探知這個消息，竟自己找上門來，錦衣衛(wèi)都督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便以酒為酬勞，將他留下來，雖不是正式編制，但凡是有需要時，就請高仁心出來治病解毒。

    段明臣三年前途徑晉地，結識了高仁心，請他喝了一場酒，兩人談得投契，當場結為忘年交，于是段明臣這次就將高仁心請過來幫忙。不過早上人多眼雜，高仁心就沒有在客棧露面，而是直接到知府衙門來找段明臣。

    能得這樣精通醫(yī)毒的異人相助，自然是求之不得。至于他古怪的脾氣，也就不計較那么多了。

    顧懷清趕緊收了怒容，也不再介懷高仁心方才的話，按照江湖規(guī)矩，抱拳作揖道：“見過高前輩，方才晚輩多有得罪，還望您莫要介懷。”

    高仁心板著臉道：“什么前輩？我有那么老嗎？”

    段明臣忙給顧懷清使了個眼色，顧懷清心領神會，趕忙改口道：“不不不，是我口誤，高大哥風華正茂，一點都不老。”

    高仁心這才點點頭，說道：“算你機靈，看在段老弟的面子上，就放你一馬。”

    段明臣問道：“高大哥剛才驗尸，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高仁心道：“死者的四肢末端和指甲隱隱發(fā)黑，雙頰和嘴唇卻有異樣的潮紅，應該是中了毒?！?/br>
    段明臣忍不住問：“高大哥果然厲害，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死因。您可知，他們到底是中了何種毒？

    高仁心道：“但這種□□頗為古怪，以我推測，應該是無色無味的劇毒，通過呼吸攝入。但是，這些人的死亡時間超過六個時辰，血液已凝固結塊，毒性揮發(fā)得所剩無幾，此時要準確的驗毒就比較困難了?！?/br>
    段明臣一聽不免有幾分失望，顧懷清卻想起在客棧收集的蠟油，連忙取出來，交給高仁心。

    顧懷清將早上在客棧檢查現(xiàn)場時發(fā)現(xiàn)的線索，以及捕頭關于蠟燭里藏毒的推測，告知了段明臣和高仁心。

    “高大哥不妨試著驗一驗這塊蠟油，看看里面是否混有毒/藥。”

    高仁心本就對毒/藥非常感興趣，尤其是這種不知成分的厲害毒/藥，研究毒/藥并配出破解之法，這是他生平最大的樂趣。單純的醫(yī)者或者毒者，對他來說都不具有挑戰(zhàn)，集醫(yī)毒之大成于一身，融會貫通，才是他終其一生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標。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大家說感覺好像畫風變玄幻啦，233，澄清一下，這不是玄幻文啦，咱是堅持走科學唯物主義世界觀滴~

    ☆、第107章 一醉千年[已替換]

    高仁心小心翼翼的接過那一塊蠟油，用薄薄的防水油紙墊在桌上，將蠟油放在上面，取出一把小鑷子，輕輕的戳開蠟油，取下黃豆粒大小的一小片，先放到鼻子下聞一聞，再用手指蘸著一點粉末送入口中，臉色頓時劇變，趕緊把那粉末吐出來，又拿清水漱口幾遍。

    段明臣和顧懷清對視一眼，看毒手藥王如此反應，果然這蠟油里藏得劇毒！

    段明臣問道：“大哥還好嗎？這蠟油果然有問題么？”

    高仁心閉著眼睛，臉色變幻了幾回，半晌才緩緩睜開眼，嘆道：“厲害啊厲害，果然高明……已經(jīng)許多年未曾遇到這樣的奇毒了，這制毒之人必定是個高手，我倒是想要會會他?！?/br>
    顧懷清問道：“這到底是什么毒，如此厲害？”

    “怎么個厲害法，我演示給你們看?！?/br>
    高仁心命人找來一窩老鼠，足有七八只之多。從隨身攜帶的箱子里，取出一個琉璃制成的半透明器皿，將那一片蠟油放到器皿的底部中央，再把這些老鼠也一起裝入器皿，器皿放置在一個下方懸空的鐵架上，最后在器皿的下面隔著器皿點燃一枚蠟燭。

    “你們注意看?！备呷市奶嵝训馈?/br>
    隨著蠟燭的燃燒，器皿內(nèi)的蠟油開始慢慢融化，奇異的現(xiàn)象發(fā)生了，原本在器皿內(nèi)亂動亂跑的老鼠，動作遲緩下來，跌跌撞撞的緩慢爬行，仿佛飲了酒一般。僅僅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老鼠就徹底不動了，一個個肚皮朝上四肢朝天的躺著，死狀倒是十分安寧，沒有一絲痛苦。

    老鼠的死狀跟十幾名遇害者幾乎同出一轍，倘若老鼠能有表情，恐怕它們也會露出詭異的微笑。

    顧懷清驚嘆道：“這到底是什么毒，如此厲害？”

    只是小小的一塊蠟油，就足以讓一窩老鼠頃刻斃命，而且這毒無色無味，混在蠟燭里面散放，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高仁心不再賣關子，解釋道：“這是一種罕見的奇毒，叫做一醉千年，我也只是在藥王谷留下的古老毒經(jīng)中讀到過。其中融合了十幾種劇毒，但最主要的成分是曼陀羅萃取的花汁和苗疆百步蛇的毒液，曼陀羅花有致幻的作用，而百步蛇的毒液能麻痹人的神經(jīng)，讓人感覺不到痛楚。中了這種毒的人，宛如飲了烈酒，腦海中會出現(xiàn)內(nèi)心最渴望的美好幻覺，在極度的亢奮中迅速衰竭，沒有任何痛苦的死去，死時臉上還帶著笑容。”

    “一醉千年……”顧懷清喃喃的復述，“怪不得他們臉上都帶著笑容，好詭異的毒??！”

    段明臣卻想得更深一步，如果昨晚他和顧懷清跟蹤掌柜離開，而是留在客棧中，是不是他們倆也會著了道？

    那掌柜的深夜赴白蓮教聚會，是故意引他們離開，還是僅僅是出于巧合？掌柜的至今都沒有返回，又是去了哪里？

    蕭玨呢？是不是也同樣中了毒？此刻他到底是生是死，如果是被人劫走，被劫去了何處？

    兇手是何人？跟聞香教有關系么？

    那聞香教主到底是何方神圣，祈雨時發(fā)生的異象，到底是天時還是人為？

    千鐘齊鳴，水中的美人魚，聞香島上突降天兵，這些怪異的景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連串的疑問在他的腦海中，都沒有一個有答案，眼前仿佛蒙了一層迷霧。

    唯一能肯定的是，一醉千年的劇毒導致錦衣衛(wèi)和蕭府保鏢丫鬟的死亡，這是一條珍貴的線索。

    于是段明臣對高仁心道：“高大哥果然學識淵博，這種罕見的奇毒想必煉制不易，你可知道它出自何人之手？”

    像這種奇毒，煉制必定非常復雜，若能找到毒/藥的出處，再順藤摸瓜，便可查到兇手。

    可惜，高仁心卻搖搖頭道：“一醉千年只在毒經(jīng)上記載過，我也是首次見到。這里面有幾味特殊的成分，比如苗疆百步蛇的毒液，就極為罕見，據(jù)說只有苗疆毒龍教能有。毒龍教原本是苗疆制毒的大本營，但是在十五年前發(fā)生內(nèi)亂，教主和教眾幾乎死傷殆盡，如今毒龍教已是名存實亡了，也不知是否有傳人留世?！?/br>
    段明臣和顧懷清聽完，都感覺十分失望。光知道□□的名稱，卻找不出制毒之人，也是徒勞。

    顧懷清突然腦中靈光閃現(xiàn)，想起昨晚在白蓮教聚會現(xiàn)場，燃放具有致幻和催/情效果的奇香，他不小心還中了招。

    顧懷清武功過人，為人也機警，武功高的人對于迷藥都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因此一般的迷藥對顧懷清起不了太大傷害?？墒锹勏憬痰钠嫦銋s在不知不覺中令他失去了理智，淪為情/欲的俘虜，足見其厲害。

    顧懷清想起中了迷藥后腦海里浮現(xiàn)的光怪陸離的幻景，以及骨頭發(fā)酥、飄然欲仙的感覺，跟高仁心描述的一醉千年的藥效，竟然有幾分相似，很可能兩者同出一人之手，只不過他中的迷香不致命，而是多了催/情的作用。

    顧懷清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頓了一頓，又道：“我總覺得，這一切跟聞香教必定有關系。聞香教不是個普通的邪/教組織，他們在此地蠱惑和煽動群眾，裝神弄鬼，圖謀不軌，其背后可能藏著巨大的陰謀，擄走世子只是其中一步。”

    段明臣也贊同道：“世子至今下落不明，他失蹤的時間越長，遭到危險的可能性越大。因此我們必須盡快將他找到。如今看來，聞香教最有嫌疑，我們便從它開始查?！?/br>
    顧懷清摩拳擦掌，說道：“對，咱們這就去聞香島一探究竟，倒要看看這島上到底藏著什么古怪?！?/br>
    “段大人，顧大人，此事從長計議，切勿沖動??！”袁讓胖墩墩的身形出現(xiàn)在門外，聽到兩人的計劃，趕忙出聲制止。

    顧懷清長眉一挑，冷笑道：“袁知府如此膽小怕事，真不應該出來做官，若是人人像你，明哲保身，國家還有什么希望？”

    段明臣暗地里拉了拉顧懷清的袖子，提醒他說話不要太過尖銳。顧懷清什么都好，就是脾氣太直，容易得罪人，在京城有皇帝罩著還好，但出門在外，逢人說話都要留幾分余地，何況，強龍不壓地頭蛇，后續(xù)需要知府協(xié)助的地方還很多。

    果然，聽到顧懷清的諷刺，袁讓一張胖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的解釋道：“下官……下官……并非膽小怕事，只是……兩位大人今日也見到了，那聞香教在此地根基深厚，聞香教主又身具異能。前任知府曾經(jīng)兩度派兵攻打聞香島，都是全軍覆沒，無功而返。所以，下官認為，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袁讓的話也不無道理，段明臣頷首道：“袁大人言之有理，前往聞香島，危險重重，確實該做好妥善的準備。首先就要找到結實的、能夠承載風浪的大船，還要帶一些精通水性的士兵?！?/br>
    大船和水軍，說起來容易，真要找起來卻不是那么簡單。

    大齊最精銳的水師，便是浙東的戚家軍，段明臣和顧懷清都曾見識過，確實是堅船利炮，兵精將強，銳不可擋。然而戚家軍離得太遠，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們不可能去浙東調(diào)兵。

    汾州隸屬晉地，在地理上屬于北方。自古以來，北人善騎射，南人擅水戰(zhàn)，在汾州附近的駐軍都以騎兵為主，沒有水師。

    不過，這也沒能難得住顧懷清，畢竟他手里握有皇帝御賜的令牌，可以調(diào)令全國任意地方的軍隊。

    當晚，顧懷清和段明臣鋪開地圖，仔細研究了一番，最終將目標定在三百里之外的三門衛(wèi)，那里毗鄰黃河 ，常年有數(shù)萬水軍駐扎，日夜cao練。三門衛(wèi)統(tǒng)領楊凌都督老當益壯，帶兵很有一套，手下的水軍都稱得上大齊的精銳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