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自管自的念叨：“你這孩子好歹也遺傳了我，長得一表人才，為何姻緣就這么艱難呢？”

    “你爹當(dāng)年給你定的娃娃親，姜家二小姐，那是個好閨女啊，可惜體弱多病，未及笄就病逝了。”

    “后來，你高中武狀元之后，家里突然來了很多媒婆，為娘千挑萬選，選中了忠武伯家的嫡長女，聘禮都下了，誰知……那看似本分的大小姐，竟然跟個馬夫有jian/情，私奔了……”

    段明臣忍不住扶額，心想未婚妻跟馬夫跑了的黑歷史就不要再提了，真的很沒面子的，便勸道：“娘，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

    段夫人瞪了兒子一眼，恨鐵不成鋼的道：“為娘幫你選了兩次，都沒成，于是娘就想，不如讓你自己來選吧，好歹能選個你中意的。你看中了誰，娘就幫你去求親，可是你看你……唉！”

    段明臣被說得低下腦袋，嘴里不敢反駁，心里卻自有一番計較。

    段家在京城根基尚淺，沒有什么靠山，世家大族看不上他這樣沒有宗族背景的，清貴人家又不愿意將女兒嫁給錦衣衛(wèi)，畢竟，錦衣衛(wèi)是皇帝的爪牙朝廷的鷹犬，名聲不太好，而且干的都是危險的活兒。

    “不是兒子不努力，實在是被派到塞北，整日跟糙漢們混在一起，怎么找??？”

    “你還說？那玉娘呢？她被你從強盜手里救下，對你一片癡心，發(fā)誓非你不嫁，可你卻寫信拒絕了她，還非要我認(rèn)她做義女，將她嫁給別人！”

    段明臣就知道他娘會提這一茬，玉娘本是良家女子，隨家人出門探親時遇到強盜，正好段明臣經(jīng)過，順手救了她，玉娘的家人都被強盜殺害，段明臣憐憫她，便將她收留了，帶回家里。

    雖然玉娘對他感恩戴德，主動表示要跟著他，哪怕做妾也不在意，但段明臣一來對她沒有想法，二來當(dāng)時他已經(jīng)接到圣旨要去塞北。這一趟去塞北，少則三年，多則五六年，而且戰(zhàn)場兇險，吉兇未卜。玉娘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不可能跟著他去，而且玉娘都十八歲了，再等下去就過了適婚年紀(jì)，段明臣不愿耽誤人家姑娘，才主動寫信，絕了她的念頭。

    玉娘初始還堅持要服侍段母，等段明臣回來，可是過了不多久，她去上香的時候偶遇鄒員外的公子，倆人一見鐘情，鄒家很快上門提親。

    玉娘溫婉孝順，段母雖然心中不舍，但總不能棒打鴛鴦，只好忍痛把玉娘嫁了出去。

    段夫人越說越難過，含著眼淚直嘆氣：“人家到我這個年紀(jì)，早就含飴弄孫了，可是我卻連兒媳婦的影兒都沒有，我好命苦吶！”

    段明臣聽他娘這么說，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從小到大，各種事情都很順?biāo)?，就是缺了點桃花運?？墒翘一ú粊?，他能有什么辦法？

    段明臣正不知該如何勸慰母親，這時管家捧著一張請?zhí)哌M(jìn)來，暫時替他解了圍。

    “少爺，有您的請?zhí)！?/br>
    “誰送來的請?zhí)俊倍蚊鞒加行┰尞?，他回京的事，除了錦衣衛(wèi)的幾個好兄弟，還沒告訴其他人呢。

    “送信的自稱是東廠萬督主的家丁?！?/br>
    “萬臻？”段明臣更驚訝了，他跟東廠素?zé)o瓜葛，萬臻怎么會送請?zhí)o他？

    他疑惑的打開大紅色請?zhí)?，匆匆瀏覽。

    段夫人眼尖，也看清了請?zhí)麅?nèi)容，忍不住冷笑道：“萬臻要納妾？真是可笑！我兒子娶不到老婆，他一個太監(jiān)卻妻妾成群，這都是什么世道！”

    段明臣胸口又被插了一刀，無奈地?fù)u了搖頭。

    如今這東廠可真是不得了，尋常人家納妾就一頂粉轎抬進(jìn)側(cè)門完事，萬臻卻要大張旗鼓的宴請賓客，他一個老太監(jiān)納妾，這么高調(diào)的拉仇恨值，真的好嗎？

    “娘啊，兒子這些年不在京城，東廠如今是怎樣的一個情形？表姨在宮里有沒有消息傳來？”

    段夫人有個表妹入宮多年，在宮里十分得臉，常年跟在梁太后身邊服侍，宮里有什么飛吹草動，她都會跟段夫人通氣。

    段夫人撫了撫額角的鬢發(fā)，鄭重的交代道：“娘正要給你說，根據(jù)你表姨的消息，東廠雖然萬臻是督主，但如今皇上面前的頭號紅人卻是顧公公?！?/br>
    “顧公公？哪個顧公公？”

    “他的名字叫顧懷清，萬臻的義子，現(xiàn)任東廠理刑千戶。此人年紀(jì)雖輕，但武功極高，心機深不可測！你表姨叮囑，得罪誰也不要得罪這位顧公公。這趟婚宴，他必定會出席，你可千萬要小心行事！”

    顧懷清？又是他！

    段明臣不由得皺眉，回京不足一日，已經(jīng)兩次聽到顧懷清的名字，看來此人可真不是一般的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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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寵冠后宮

    華燈初上，夜色闌珊，京城聞名遐邇的酒樓仙客來。

    仙客來酒樓已有近百年的歷史，是不折不扣的京城老字號，亦是達(dá)官貴人們宴客的首選。

    段明臣離京三年載譽歸來，錦衣衛(wèi)指揮使劉崇親自為他洗塵接風(fēng)，地點便選在了仙客來。

    仙客來足有三層樓高，一樓招待普通食客，上面兩層則是格調(diào)雅致的包廂，專供貴人們宴客之用。

    段明臣從一樓步入酒樓，熙熙攘攘的食客們擠得水泄不通，最妙的是還有個穿長褂的先生在說書。

    “……我大齊立國至今，西北的韃靼人一直是心腹之患，這群蠻族驍勇善戰(zhàn)，性格殘暴，一到秋冬之際就大舉南下，劫掠我大齊老百姓，所過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自開國之初，太/祖皇帝就多次率兵討伐，可惜這幫賊子狡猾異常，善于打游擊戰(zhàn)，始終無法根除禍患，反而有越演愈烈的趨勢。

    然而上月，韃靼可汗卻主動上書，愿意割地求和！諸位，你們道這是為何？”

    立刻有好事者笑道：“這有什么稀奇？不過是因為侯老將軍神勇，在戰(zhàn)場上打敗這群蠻子，打得他們怕了，不得不投降求和！”

    說大笑，說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侯老將軍雖是神勇，但這一仗的關(guān)鍵卻在于巧施離間計，讓韃靼可汗猜忌手下最得力大將蒙塔，從內(nèi)部瓦解敵人，這才能夠一舉擊破敵寇。而這其中的關(guān)鍵人物，竟是一位武功出神入化的蒙面?zhèn)b客……”

    臺下聽眾被吊起胃口，紛紛議論，這位神秘的蒙面?zhèn)b到底是何來歷？

    段明臣劍眉微挑，夾在人群中聽了一小段，心里忍不住暗暗偷笑。

    這說書人添油加醋的，三分的事情也被他夸張成了十分，說得那個蒙面?zhèn)b像有三頭六臂，會千百種變化似的，把大伙兒唬的一愣一愣的。

    段明臣含笑搖了搖頭，邁步朝樓上的雅間走去。

    樓下的說書人兀自說得唾沫橫飛，眉飛色舞，聽眾們亦是如癡如醉，對那蒙面大俠心馳神往，渾然不知說書人口中的這位神秘英雄正與他們擦身而過。

    段明臣掐著時間到達(dá)，推開包廂的門，他的上司和同僚們都已經(jīng)先到了。美酒佳肴琳瑯滿目，還叫了一名美貌的歌姬作陪，纖纖十指輕撥琵琶，唱著婉轉(zhuǎn)動人的小曲兒。

    “抱歉，我來晚了！”段明臣趕忙向大伙兒賠不是。

    錦衣衛(wèi)指揮使劉崇四十歲出頭，身高八尺，長了滿臉絡(luò)腮胡，看起來不像二品大員，倒更像個剪徑的強盜。不過，能在這個位置上做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怎么可能沒有幾把刷子？

    劉崇對段明臣一直青眼有加，十分提攜，頗有幾分亦師亦友的感覺，段明臣對這位錦衣衛(wèi)上司也極為敬重。

    劉崇大手一揮：“明臣啊，遲到了不打緊，多罰幾杯就是了！”

    錦衣衛(wèi)同僚們紛紛過來見禮，段明臣一眼望去，都是熟悉的面孔，弟兄們跟三年前幾乎沒有變化，頓時有一種回家的親切感。

    寒暄了幾句之后，大家坐下來喝酒吃菜，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大概吃了小半個時辰，突然有個內(nèi)監(jiān)打扮的上來找劉崇，劉崇聽完匯報后，一臉無奈的起身告辭：“宮里臨時出了點狀況，我先走一步。大家不用客氣，盡快吃，今兒帳都記到我頭上！”

    劉崇說完，就跟著內(nèi)監(jiān)離開了。

    上司一走，錦衣衛(wèi)眾人更覺放松，說話也越發(fā)沒有拘束，不知怎么的八卦到宮闈秘事上去了。

    “你們說，宮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兒，這么十萬火急的把咱們老大召去？”問話的是瘦高個兒唐敬文。

    “呵，這個我知道！”說話的是長著一張娃娃臉的羅欽，他有個結(jié)義兄弟在御前當(dāng)值，故而他的消息無疑是最可信的。

    唐敬文道：“哦？你快說說！”

    羅欽翹著二郎腿，啜了一口酒，擠眉弄眼道：“我猜啊，八成是寧貴妃又跟皇后掐架了吧？”

    “不要亂說，宮里的是非你也敢信口開河，當(dāng)心隔墻有耳！”勸誡的是高陸，他在這一群人中年紀(jì)最大，性格也較為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