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庭走過去按住琴弦，認(rèn)真道：“這可不行。”

    琴聲雜亂，又戛然而止,葉無越抬頭看他。

    隔著面具，姜望庭與他對(duì)視，面頰漸漸燒紅起來，只有在他跟前，才有了幾分少年人緊張的模樣。

    葉無越卻已起身，道：“今日已是第七日，我為你講最后一座城池，你且好好聽?！?/br>
    好似一盆涼水當(dāng)頭澆下，將他所有遐思澆滅。

    姜望庭脫口道：“我不想聽?！?/br>
    葉無越緩步往前走去，道：“時(shí)間已不多，莫要任性?！?/br>
    姜望庭追上去，一腳卻踏入了另一個(gè)地界，四周云氣繚繞，恍惚間像是當(dāng)日他無意闖入，撞見葉無越沐浴的結(jié)界里。

    葉無越的身影在前方，分明走得很慢，而他奔跑起來，竟無論如何也追不上。

    他忍不住喊道：“無越！”

    葉無越淡淡道：“天上碧空境，千階引百城，這最后一城便是碧空境下第一城，重陵城。重陵城主非人非妖非鬼，實(shí)則為魔王滴血所化，算得上是魔王后裔。可終究天資受限，不及你來日可期?！?/br>
    姜望庭根本沒有心思聽他講這些，追得滿頭大汗，喊道：“無越，你要去哪兒？”

    葉無越不答。

    姜望庭道：“你快停下，你回頭看我一眼啊，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講！”

    不知不覺中，他追著他，邁過無數(shù)階梯，直到最高處，看到了其下無數(shù)城池。

    葉無越輕淡道：“倘若有朝一日，你如愿登九重，坐上至尊位，便毀了那處碧空境吧?！?/br>
    姜望庭出了一身冷汗，只覺內(nèi)外皆涼，不停地喚他道：“我什么都不想要！至少你告訴我你要去哪兒，我不求你留下，但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葉無越道：“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了?！?/br>
    姜望庭道：“我會(huì)變強(qiáng)的！強(qiáng)到可以去任何地方！你告訴我……”

    潔白衣衫隨風(fēng)而飄，葉無越抬手，摘下了面具。

    風(fēng)動(dòng)云動(dòng)，百城同震，唯他眉間落雪，寂寂無聲。

    姜望庭卻只能瞧見他背影，聽見他波瀾不驚的聲音，帶著玄妙的空靈感，回蕩在天地間：“緣聚緣散，本為常事。自去尋路，莫再尋我?！?/br>
    “你為什么不回頭！無——”

    少年嘶聲喊叫，力竭地摔了過去，一下子抱住他，但頃刻間，白衣人的身影便化作了漫天虛無的光點(diǎn)，消逝在天地間。

    姜望庭撲了空，跌倒在地上，怔怔地伸手想要抱住所有光點(diǎn)。

    可轉(zhuǎn)眼間，云霧散開，他已回到了凡世間的皇城高樓，滿目所見皆人影，唯獨(dú)沒有他最想看見的那一個(gè)。

    “無越？無越你在哪？”

    “你為什么說走就走，連告別的時(shí)間都不給我？”

    “無越！你回來啊，葉無越——”

    姜望庭跑下高樓，推開驚慌失措的人群，找遍了皇城，最終精疲力盡地倒在地上，眼睛紅得似要滴血。

    他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空，想起當(dāng)日逃亡于山林間，天空也是如出一轍的沉暗，看不見絲毫光亮。

    “無越，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講。你一直漂泊無定，我想登上九重天，尋遍世間奇珍，為你建一座仙宮，讓你身有居所，心有所依……”

    風(fēng)越辭緩緩走近，耳邊姜桓的聲音與少年聲音重疊在一處。

    “……我知你厲害，但我會(huì)好好修行，強(qiáng)到可以站在你身邊，保護(hù)你，陪著你，守著你。我會(huì)一直對(duì)你好，你不要走，好不好？”

    少年掏心挖肺，道盡情衷，然而無人再能回應(yīng)。

    逃亡流落奄奄一息時(shí)，他未哭泣，卻這一刻，濕了眼眶。

    幻境之外，時(shí)空交錯(cuò)，風(fēng)越辭撫著他臉頰，認(rèn)真回道：“好?！?/br>
    姜桓心中微慟，又微甜，險(xiǎn)些叫他維持不住情緒，半響才如常笑了起來，從身后抱住風(fēng)越辭，道：“我聽見了，阿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