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越辭道：“人世的緣分淺薄，散時聚，聚時散。無需呼朋引伴，若此生道途不孤，就很好?！?/br>
    姜桓仰頭望天空，笑道：“人皆有七情六欲，可我看道君，實在不像個人。管什么緣深緣淺？我若抓住什么，那就是我的?！?/br>
    風(fēng)越辭邁過回廊，看到了站在樹下的季時妍，淡淡道：“人若有所執(zhí)，必當(dāng)有所成。姜公子這樣，也很好?！?/br>
    季時妍聞聲，回頭見禮：“道君。”

    青牛忽然煩躁地亂轉(zhuǎn)起來，“哞哞”直叫。

    風(fēng)越辭摸了摸青牛頭角，以作安撫，問道：“季姑娘可還安好？”

    季時妍面上尤帶淚痕，低聲回道：“我很好，此番謝過道君相助了?！?/br>
    姜桓一聲嗤笑。

    青牛蹭著風(fēng)越辭掌心，叫得更厲害了。

    “你是該好好謝他的，”姜桓話鋒一轉(zhuǎn)，意味深長地叫道：“陰魔姑娘?！?/br>
    季時妍眼神驟變，如同山雨欲來，她指尖微顫，斂眸道：“姜公子在說什么？我聽不懂?！?/br>
    “昔年信物染血認(rèn)主，屠了花都滿城，而今彼岸忘川殘魂盡出，除了季時妍，還有誰能再次引動四時花冠的力量？你露的破綻太多了，陰魔所到處，無生花開遍，只因你早就知道花都百姓的殘魂被封在四時花冠中，你在天境之戰(zhàn)中以血rou孕養(yǎng)他們，這才有了林姑娘所說‘無生花可令亡者復(fù)生’的傳說，不是嗎？”

    季時妍聽得后背寒意如潮，手指悄無聲息地捏緊。

    “忘川中，眾人殘魂消散，唯獨沒有陳無方的，想來是……”

    陳無方的名字像一道最深的禁忌，季時妍瞳孔緊縮，染上暗紅之色，她驟然出手，靈力翻涌直沖姜桓而去。

    姜桓揮袖掃過，側(cè)身與她對了一掌。

    風(fēng)勢滾滾，風(fēng)越辭眉間微蹙，禁不住咳嗽起來。

    季時妍動作微頓，姜桓已然冷了臉，身形連閃如幻影：“我看你是欠教訓(xùn)！”

    “你未免太囂張！”季時妍往后仰去，旋身而上，幾縷發(fā)絲飛揚落地，身后樹木攔腰倒下，發(fā)出巨大的震響。

    但一切的波動在接近風(fēng)越辭身側(cè)時就無聲散去了。

    顯然是兩人交手時有意化解避開。

    青牛在龐大的壓力下蹬著蹄子，瑟瑟發(fā)抖。

    風(fēng)越辭見此，抬手拂過鈴鐺，指尖一彈，逸散出銀色光華，從交戰(zhàn)二人中間浮起，轉(zhuǎn)眼隔斷靈力，將他們分了開來。

    季時妍扶著樹，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跡，捂著心口劇烈喘息，額上盡是冷汗。

    姜桓絲毫未損，連刀都沒拔，落在風(fēng)越辭身旁，一下子握住他的手腕，語氣略為急促：“你是不是嫌自己身體太好了？還敢動手！”

    風(fēng)越辭本就沒站穩(wěn)，被他一拉扯竟往他懷里倒去。

    廣袖飄蕩，長發(fā)散落，帶起極淡的幽香。

    姜桓腦中空白了一瞬，張了張口，卻忘了接下來要講什么話。

    “抱歉?！憋L(fēng)越辭很快站穩(wěn)，退了幾步，道：“客棧中尚有百姓，不可驚擾。季姑娘，你神魂剛返，此時動手，難免前功盡棄?！?/br>
    后一句話，是沖著季時妍說的。

    季時妍僵了僵，半張臉隱在林縫的陰影間，半響才開口：“道君心思通透，他能想到的事，怎能瞞過你？既然如此，為何不拆穿我？”

    此言，便是默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

    風(fēng)越辭靜靜地道：“人皆有可念不可說之事。你幼年入學(xué)宮，尊禮守規(guī)，敬師護幼，未行差錯，這便足矣?！?/br>
    季時妍捏著手心，抬頭道：“哪怕我曾作惡多端？”

    風(fēng)越辭反問道：“你有嗎？”

    季時妍又是一陣沉默，隨即看了眼姜桓，略帶警惕地走過來，低聲道：“轉(zhuǎn)生一世，我也不知自己究竟還是不是那個無生陰魔，道君，我并非有意欺瞞，但……”

    風(fēng)越辭并無責(zé)怪之意，道：“我知你是為了心上的那個人?！?/br>
    季時妍捂著心口，自嘲一笑：“道君為人天下皆知，我也沒什么好瞞的。昔年花都之事無法挽回，我本想，不能同生，不如同去，誰知天不絕我，叫我開啟了四時花冠真正的力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