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只聽得一聲馬嘶，雷點般的馬蹄聲接連響起，好似戚云急不可耐的心情。

    戰(zhàn)馬絕塵向著宮城而去。一夜星霜為他送行。

    ……

    一刻鐘前，乾清宮。

    宜青都已歇下了，宮人忽然來報，說是桓殷桓太傅有急事要稟。他重新穿好禮袍，蹬了烏頭靴，朝外走去。

    等在殿中的除了桓殷，還有一人。那人宜青沒有見過，看體型清癯，面相文弱，該是個文臣。他原以為兩人是為了白日冊封戚云一事而來，琢磨著三言兩語就打發(fā)了。

    桓殷卻開口驚人道：“這位是廣陵王座下的宋渠清宋夫子……”

    宜青倒吸一口冷氣，當(dāng)下改了主意。都說最能殺人是書生，宋渠清就是其中佼佼者，他科舉未曾高中，轉(zhuǎn)而投入廣陵王帳下做了無名幕僚。當(dāng)初利用先帝對戚家的猜忌、為廣陵王謀得江南數(shù)州兵權(quán)的，便是這位看起來提不動刀兵的宋夫子。

    “久聞大名?！币饲嗟?。

    兩人視線甫一交匯，宋渠清便低下了頭。這位年紀(jì)輕輕的皇帝和他料想的很不相同，生得唇紅齒白有若好女，但望著他的眼中卻并非單純不識世事。這和他從眼線出探得的大相徑庭，如果他沒看錯，對方的眼中分明是隱藏的仇恨。

    他和小皇帝未曾謀面，何談仇恨？

    “見過陛下?！彼吻逍闹械乃季w千回百轉(zhuǎn)，盤算著如何開口，給皇帝留下一個好印象，以便替廣陵王牽條線。

    宜青冷笑一聲，折身進了殿中，片刻后抱著寒水刃而出。桓殷與宋渠清面面相覷，俱是不解他的用意。

    “宋夫子，你且上前兩步，朕有話與你商量?！币饲喟粗肚?，面帶微笑道。

    宋渠清上前數(shù)步，謹(jǐn)慎地在刀刃能遞及的地方停下腳步。

    “宋渠清?！币饲喽溉怀槌隽死?，聲音低柔，“朕代戚家同你道聲別。”

    戚家！

    宋渠清暗道不妙，但已來不及阻止。宜青將利刃反手指向自己，大聲喊道：“來人！有刺客！”

    寒水刃在左臂上劃出一道血痕，宜青將刀一扔，踉蹌著跑到殿門口。宋渠清還不及辯解，便被涌入的侍衛(wèi)縛了起來。

    宜青的左臂淌著血，沾血的兇器還掉落在殿中，宋渠清百口莫辯。唯一目睹真相的桓殷也不可能站出來指認皇帝。

    宋渠清被當(dāng)作刺客關(guān)押，宜青冷靜地命令搜身。他為了做廣陵王的說客，身上自然帶了憑信，很快這盆臟水接連潑到了廣陵王身上。

    “陛下身上有先帝遺風(fēng)?！被敢竽慷昧怂灰怪g栽贓宋渠清、下令關(guān)押搜身、禁閉宮門、下詔討伐廣陵王的一系列舉動，迅捷而縝密，像極了先帝。他還沒教給小皇帝這些宮廷權(quán)術(shù)，他仿佛就無師自通了。

    宜青臂上的傷口只做了簡單的包扎，面色有些慘白：“太傅抬愛了?！?/br>
    桓殷望著他，覺得陌生得很。按說一國之君正該有這樣的雷霆手段、鐵石心腸，他卻懷念起當(dāng)初會從馬車中探出身子，關(guān)心他傷勢的青年。

    “陛下今夜做了那么多事，想必心中早有成算?！被敢笃届o道，“是臣多心了。”

    宜青道：“廣陵王狼子野心，與其聯(lián)手難免遭其反噬。朕不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