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七八歲時(shí)，便有只鳳凰兒常入朕夢中。這事你可曾聽過？”

    宜青點(diǎn)了點(diǎn)頭。

    殷鳳眼中微光閃動，似是在回憶，又似在冥思：“眾人都說那是天降吉兆，朕身負(fù)鳳命，合該一統(tǒng)天下。唯有朕一人知曉，朕只想折斷那只鳳凰兒的翅膀，讓他再也飛不出朕的手心。”

    83、寵冠六宮17

    世人皆道他的命格貴不可言, 至于那只鳳凰兒，有人說便是皇帝本人, 也有說是保佑皇帝屢戰(zhàn)屢勝的瑞獸，無論作何猜測, 所有人都以為皇帝對它該是愛之重之，敬之畏之的。

    只除了皇帝本人。

    事到如今他已經(jīng)記不真切了，興許頭一回在夢中見到它時(shí)，確實(shí)也曾喜過、樂過，想與對方做個(gè)伴兒，在茫茫天地之間嬉戲遨游?？僧?dāng)對方振翅離開他的掌心時(shí)，所有的喜樂、愉悅、欣慰、期盼都變作了震怒。

    沒有根由卻無法熄滅的怒火……就好像遠(yuǎn)在夢見對方之前, 那只看似單純實(shí)則狡猾的鳥雀就已千百次從他的掌心逃脫、再也覓不到影蹤。

    殷鳳緩緩合攏右手手掌, 其中并無一物，他輕笑了聲，對眼前人道：“明白朕的意思了么？”

    宜青盯著他緊握的右拳，心中有些害怕。他眼見著皇帝將右手握緊的, 手心根本沒有東西, 只這么空握著卻用力到手背都繃起了青筋，這讓他不由猜測皇帝是不是要握緊了拳頭給他來上那么一下。

    他小心地?fù)u了搖頭，道：“不太明白?！?/br>
    小麻雀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像是怕自己隨時(shí)能暴起傷人一樣。殷鳳略一抬肘，那雙黑溜溜的眼睛就不自覺瞪了起來，他將右手掩在身后，對方才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不明白就到朕懷里來, 朕慢慢說與你聽?！?/br>
    殷鳳轉(zhuǎn)身在軟榻上坐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宜青在心中衡量了片刻，乖覺地走到他身邊。

    殷鳳道：“陰陽災(zāi)異之說，興許有人信，朕卻向來不信。譬如那只鳳凰兒，倘若當(dāng)真如欽天監(jiān)那幫子人所說的是樣祥瑞，為何朕還想傷了它？”

    宜青瞥了他一眼，見他神色還算平靜，小聲揣測道：“它長得太丑了？”

    沒人見過皇帝夢中那只鳳凰兒長成什么模樣，也許并非如古畫彩雕上一般身姿輕靈、毛羽絢爛，反而是只面目可憎的惡獸。

    殷鳳聞言，失笑道：“是有些丑了?！?/br>
    他說這話時(shí)看著的卻是宜青。

    “它長成什么模樣，朕又將它視作祥瑞或是猛獸，只有朕一人知曉。朕視它為猛獸，欽天監(jiān)中人再如何夸言巧飾，朕也不會改變心意，反之亦然?！?/br>
    他夢中那只鳳凰兒，就算毛羽還未長得齊全，也已經(jīng)可以窺見日后成紋之象了。倒是這個(gè)竊據(jù)了“碧梧”這般好名字的人，還愣頭愣腦地為不會發(fā)生的事提心吊膽?？刹徽撌钦l，皇帝都更愿意相信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不會被旁人左右。

    欽天監(jiān)的人當(dāng)年就看不穿那只鳳凰兒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如今又如何能斷言小麻雀就是禍水了？若是當(dāng)真將他們的話奉為金科玉律，他才離無道昏君更近了一步。

    宜青悶聲想了一會兒，隱約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你是說……”

    殷鳳道：“沒大沒小?！?/br>
    宜青立刻改口：“陛下是說，由著欽天監(jiān)的人怎么說，都不會將我趕出去了？”

    殷鳳笑道：“你怎的總擔(dān)心這些事?！碑?dāng)初讓他搬來?xiàng)P宮，小麻雀也是好一陣緊張，生怕被重新打發(fā)回尚衣局去，這時(shí)被一眾大臣污成妖妃，最擔(dān)心的也還是被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