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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青書彎著腰往下拎東西,一個不小心袋子大頭朝下栽倒,空氣包裝的薯片也嘩啦往外倒,姚簡要去幫忙,姚青書卻隨手把她攔回后車座里,慈愛地囑咐著,去了周苓那兒記得按時吃飯,謙虛友愛,讓著弟弟meimei,你比他們大兩歲,你得幫襯他們別讓他們反過來慣著你。 話是從雞湯文里扒下來的,打眼看還真以為他對女兒有多負責、有多殫精竭慮,姚簡揉揉自己沒留神睡著才復蘇沒多久的眼睛,雙眸發(fā)酸差點兒以為姚青書油光水滑的頭頂上那兩根稀疏的白發(fā)都是為自己長的。 這叁年相依為命,她還沒和自己爸真分開多久,她在家,老爹工作,他們的根據(jù)地永遠是南城區(qū)那個不大的家,來來往往兩點一線,不知今夕是何年地過下去。 正因如此要見周苓,她即驚又喜,更多的卻是忐忑,她即將要打破微妙的平衡,盡管很有可能是徒勞無功,等到輕易翻臉的父母不再能和平相處時,那她又將和姚青書孤家寡人的過。 但當下她沒太往深里想,只知道到家了自己高興。 提著東西進門來時已經(jīng)過午夜十二點零幾分, 開門時周苓來迎她,姚簡才剛踏進門檻一步,就已經(jīng)被自己叁年未見的老媽伸出雙手傾力一握,周苓身上有中年發(fā)福的小贅rou,比姚簡高半個頭,擁抱時像是陷進軟乎乎的枕頭里,暖的姚簡心頭一熱。 節(jié)能白熾燈度數(shù)較低,調叁檔才有燈火通明的意思。這是特地為姚簡留的。新年春運交通堵的不像話,她到家時比計劃至少晚來了叁個小時,姚述和菲菲等啊等,十一點左右已經(jīng)挺不住,他們倆生活規(guī)律早睡早起,外面偶爾有放煙花的響徹云霄,打個激靈就又滑回沙發(fā)里上眼皮耷拉下眼皮,兩個人都東倒西歪地打哈欠,沒一會兒就沒了聲音,原來已經(jīng)睡熟。 周苓把他們倆推著推回自己房間時,菲菲還念念有詞,“我再等等……” 這樣就好。 自然而然最好,千萬別搞什么歡迎會,這種稀松平常的日常氛圍才能給姚簡錯覺,感覺自己不過是在嚴格的寄宿學校里呆了漫長的幾個學期。 她伸出手給周苓攏頭發(fā)壓低聲音。 媽您胖了,胖點兒年輕,這么年輕路上我指不定都認不出是你。周苓則看著她說你瘦了,還漂亮了,半拘謹又半喜悅的感情翻來覆去,兩個人還沒說上兩句話就被姚青書打斷了,他好像是專門搞破壞來了,不合時宜地對著前妻說周苓你出來,咱們倆聊聊。 兩個人在樓梯口虛掩著的房門外喃喃低語,仿佛那場備好狼狽的離婚不過場黃粱一夢,他先開口,你好好照顧幾個孩子。周苓瞪了他眼,怪罪似地說那是我自己身上掉下來的rou沒有不照顧的道理。姚青書被她瞪得有點兒心虛,躊躇著又交代姚簡的藥放在包里,她這兩天腸胃不好,你記得給她吃,每天飯后各兩片。沒了你去藥店給她買兩盒,我拿錢……說著有皮錢夾摩擦錦綸布料的聲音。 聽的姚簡的錯覺深了,以為姚青書不過是上了夜班,明天他再回來。 陽臺上冬天凍蔫的小菜和拼接透明紗網(wǎng)的花紋窗簾,她躡手躡腳想去找水,換下略顯瘦小的拖鞋,猜想是菲菲的,她骨架比自己小。 客廳往左正對著滑動玻璃門的廚房,這是標準的叁居室,當年北方房價還沒拔地而起,買的也輕松,攏共130平方米,房間不大分隔間多。恰好考慮買樓那年周苓發(fā)了筆橫財中了一萬的福利彩票,當下便在售樓小姐的陪同下交了首付款,后來財產(chǎn)分割也考慮到這點,不然不定誰得搬。 吃飯了嗎? 周苓從門外回來隨手帶上防盜門,看來姚青書是交代完該交代的就走了。 我吃過了,您看我手里這叁大兜子零食,我自己吃了能有半袋。說話間把東西放在擦地纖塵不染的餐桌上,笑著去拿放在冰箱頂?shù)募埍?,問道媽家里有開水嗎? 有,我給你倒。 冬天就這點不好,水分流失太多蒸發(fā)太快,干巴巴地喉嚨好像貼了層樹皮,她還穿著厚重的羽絨服,下面是兩件毛衣,脫了一件里面還剩保暖的貼身羊毛衫,和她的牛仔褲馬尾辮搭配在一起略顯不倫不類,特別是屋子里開了暖氣,她讓外面惡劣的北風吹的踉蹌,又在室內潮熱的空氣里被悶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伸開纖細修長的胳膊,做灑脫狀,從兜子里拿出各種零食,還有些從禮品商店里買回來的紀念幣一股腦地擺到餐桌上,等著明天早上給弟妹們分。 菲菲他們都還好嗎?姚述怎么樣?他學習還那么好? 都挺好,跟以往沒兩樣兒,姚述滿屋子的獎狀越貼越多,菲菲差點兒,不過也沒找過麻煩,你呢?你在新學校過得怎么樣? 姚簡直率地說我當然也好,在我們學校我還是先進呢,就是蹲了一年不大習慣。 你爸還是粗心,學籍的事兒都能弄錯,你那胃病是不是也讓他給委屈的?我說得注意孩子身體健康,他這人…… 姚簡聽出來苗頭不對趕忙喊停,這個不怪我爸,怪我自己,我前段時間減肥把胃餓壞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肥沒減下去打營養(yǎng)液還多胖了兩斤。 說著給周苓親昵地捏肩膀,頭頂著人造白晝,簡單寒暄兩句好像都提不起太大的波瀾,只有手上越捏越熟練,她問媽舒服嗎?姚青書朝九晚五沒時間享她的福,仿佛這雙手天生就是偏心眼兒,是用來孝敬母親的,如今guntang赤裸地捏在周苓肩膀處酸脹的肌rou上,姚簡滿含著昏昏欲睡的幸福,特別是周苓握住她的手說mama享福啦,有你伺候我。 姚述和菲菲也都挺想你。 頭腦麻痹著,她抽動鼻子,感冒病人那樣眨巴著模糊的眼睛,盡力控制淚花打轉的眼眶。 往后不用想了,天天見著真人。 那天晚上她睡得沉。 到了第二天早晨,姚簡穿著周苓為她準備的棉睡衣,從需要縮著腳才能躺進去的小沙發(fā)里醒來。昨晚上語氣堅決地跟周苓說不去打擾菲菲,要是自己滿身的風雪味兒把菲菲熏醒了怎么辦?姚簡不顧反對執(zhí)意窩在沙發(fā)里將就一宿,醒來也變成個痛苦的過程,沙發(fā)設計出來不是為了讓人長躺,她倒在上面就像是有人抓著她的脊背擰來擰去,硌得渾身難受,太累了,她茫然地搖搖頭,還不如昨晚上不逞英雄去臥室睡多好。 聽說睡眠質量不高就容易做噩夢,她半夢半醒也記得自己昨晚上好似真做了個夢,睡眼惺忪地,夢見姚青書一路開車帶著后座的她在望不到邊的長直馬路上,被呼嘯而過的風雪推著走,夢奇怪沒有章法,連周公解夢也看不出寓意如何。 抬頭看看電視機背景墻上掛的圓表盤,剛好早晨六點半,放了寒假的城市天空上,有透亮的一抹光穿透黑暗,濃密的霧氣和昨晚的細雪凝聚成蕭索的寒氣,窗花鏤空部位被銀霜裹滿。姚簡搖搖頭去衛(wèi)生間拿清水拍了把臉,回到沙發(fā)入座拿起茶幾上的毛衫長褲便開始小心翼翼地換衣裳,從內衣套起,直到把牛仔褲提到腰口。 臨近的那條街有早點鋪開張,隔著墻壁也能聽見叫賣聲,說不清是大喇叭質量太高,還是墻體厚度不夠,“豆?jié){油條、包子餡餅”,她跟著大喇叭念叨了兩遍,便鯉魚打挺般透徹醒來,殷勤地想著出去買回全家的早飯。 長姐嘛,凡事多上心。 吱——吱—— 本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可身后的動靜卻讓她又滿腔疑慮地折回來,昨晚上周苓交給自己的備份鑰匙捏在手里涼嗖嗖的,轉頭看看叁扇臥室房門都緊閉著,廚房的聲音又不大,很輕,跟做賊似地鬼鬼祟祟,她越發(fā)狐疑是誰,便捻腳捻手地往廚房方向走。 磨砂質感的玻璃門大概槍子也能防,劃開了幾寸距離剛好容納人側身通過,隔著玻璃門的廚房內,猶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半個人影,正端著水杯喝水。 長長的雙腿撐起印著格紋圖案的睡衣褲管, 他和菲菲長得真像啊。 姚簡看呆了,好像從他身上見到兩個人。隔著餐桌上堆成小山的零食堆去看姚述,看他輪廓鮮明的五官共同構成的一張清秀俊朗的臉。 心理學上有個詞能形容她,先入為主,總惦記著龍鳳胎的事兒,越想越像。其實早幾年上街,不論是公交車的老大爺還是補課班的老師都一致認為姚簡和菲菲才長得像,尤其穿著一模一樣的姐妹裝,看著真跟雙胞胎沒兩樣。 他顯然也注意到她了。 “你干嘛去?” 姚簡回過神,進了廚房殷切地說。“我去買早餐,你吃什么?” 反問后又跟著反問往往會顯地咄咄逼人,姚述直率地不給面子,“你知道哪有賣的?” “我在客廳里都聽見聲兒了,我跟著聲音找?!?/br> 豎起耳朵聽,果然在廚房里也聽見那套早點的叫賣聲,細細地像擾人的蚊子響,盯著姚簡那張略帶諂媚意思的臉,像是和她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姚述又說,“多擾民啊,投訴了好多次,封一回開一回現(xiàn)在都沒人樂意管?!?/br> “幸好還沒讓城管逮了,媽昨晚上睡得晚,這些個東西又不頂餓,不如出去買算了。你對這片熟,賣早點的在哪兒還得麻煩你給我指條道?!彼闷鹗砥谑稚咸匾庠谝κ雒媲皳u了搖,“看,全是空氣,吃這個肯定吃不飽?!?/br> “小區(qū)正門那條街……算了,還是我?guī)闳?,別買個早點找不著家在哪兒?!闭f著自己也去換衣服,他沒那么鄭重其事,只是單純地把掛在門邊衣架上的長款羽絨服胡亂地往身上套,頭發(fā)亂糟糟地,青澀的臉上卻沉淀出只有成年人才會有的穩(wěn)重。 身后又有聲音,開門聲,菲菲赤著腳丫出來,揉著眼睛往廚房探頭看,看樣子還沒睡醒,明顯是起夜,剛要往洗手間快步走,恰好看見門口模模糊糊兩個影子,她下意識地小聲嘟囔著“姚述你干嘛吶?” 姚簡當時心涼了半截,把剛抬起來想打招呼的手放下來垂在腿邊,咬著下嘴唇臉色不太好看。門口明明站著兩個人,菲菲卻只看見姚述,真?zhèn)恕?/br> 這樣看來周苓說她真沒說錯,姚簡哪兒都好,就是在細枝末節(jié)上經(jīng)常小心眼。 姚述低頭換鞋,“去買早點,你回去睡吧?!?/br> “哦?!狈品沏紤械卮騻€哈欠,“我想要豆?jié){……” 接著又平平常常地囑咐姚簡,“姐,你們注意多穿點兒?!闭f著扎進洗手間。 聽見菲菲叫自己姐,她別扭的小情緒這才緩和過來,一路上一個勁兒地和姚述白乎,跟老前輩似地背著手問他學習怎么樣?身體怎么樣?七拐八拐又問到談沒談戀愛。 打開包子鋪的蒸屜,伙計用鐵夾子撈了幾個西葫蘆餡兒的裝在塑料袋里,蒸汽撲鼻而來,兩人羽絨服上都蒙了層白霜,在蒙蒙亮的清晨像是裹了層細紗。 沒談。 姚簡接過包子往伙計手里送零錢,聞言挑挑眉毛,她不知道這樣東問西問招人煩,尤其給人一種來查崗似地壓迫感,偏過頭自顧自地說下去,語氣中有輕浮的老道,怎么沒談呀,是沒有喜歡的還是正在追呀。 就不能是沒興趣嗎?姚述苦笑著應付她,那你談了嗎? 當然。 兩個高中生左顧右盼等著過往車輛洶涌而過,本應在空隙間快步跑向小區(qū)門口,可姚述沒想到她說有,俊俏的臉上神色凝滯了,有股子無法描寫的傻氣,像是懵在原地邁不開腿,還要姚簡扶人過馬路那樣拉著他才能勉強過街。 看他沒回應,她又開始喋喋不休說起了自己高中的初戀故事,俗套輕狂,聽地姚述直想捂起耳朵。 你知道嗎?循規(guī)蹈矩的高中生活也并非一潭死水。 還是在高一那年,她剛搬到南城區(qū),惶恐地結識新鮮事物,在探秘了這座建校五十年的老牌高中所有秘密后,出于年輕的浮躁而感到索然無味,正是她從幼稚過渡到成熟的這一階段,有人從天而降一腳踹開了她的心門。她神動色飛地把初次見面的場面描寫的極盡夸張,將男孩之間約架的場面繪聲繪色地撰寫成香港警匪片高潮前段中的激烈火拼,或許在她心里當天卻是如描述中那樣的氣勢磅礴。 在學校草坪前的幾個小嘍啰中一眼看見靠在車邊的他,俗氣些說一眼萬年就是這么個感覺,姚簡只不過尋常地向外一瞥,心臟卻在望見他的時刻驟然地狂跳起來,在死氣沉沉的午休時間,猝不及防地上了異性吸引力的第一堂課。 然后啊……姚簡接著講下去,她在班級里不敢直視他,只敢斜著眼睛瞥過去,但他好像也在看她,目光誠實純真絲毫沒有閃躲。姚簡紅著臉矜持地埋下頭在草稿紙上劃正號??蓻]過多久耳邊卻響起陣不小的一陣sao亂,書桌的左上角,有人用泛紅的指關節(jié)敲了叁下,她抬頭一看,那張模糊的臉忽而放大,五官清晰帶著不遮掩的痞氣,在姚簡心里烙下深邃的燙痕。 教室位于一層,他跳窗進來,直直闖入。 想起他的臉,姚簡還陶醉在蜜色的火焰里,她講他剪成板寸的頭發(fā),和他那雙陷進眼窩里的上翹鳳眼,彎彎地沖她笑,有點兒像電影里的誰誰誰,她說出個大眾情人的名字來搪塞姚述,企圖讓姚述也覺察到自己前任戀人的魅力。 又說到和他在一起時感到的輕松愉快,像天都亮了,有彩虹飄過,點綴她孑然枯燥的生活,她講了好多句這般那般,姚述全沒有細心聽,他眉頭皺著猶豫要不要拋下她快步回家,分外惶恐她是否已經(jīng)墮落成“街頭爭霸”的不良少女。 也許是因為回到單元樓前的路曲折狹長,窄地他呼吸不到新鮮空氣以至于胸悶氣短,甚至沒聽到她話鋒一轉。 “和他在一起太冒險,我還是學生享受不來?!?/br> 百轉千回到最后口氣中已經(jīng)帶著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豁達。 姚述才從折磨中解放,迫不及待地喘息。 盡管她做了細節(jié)上的美化,但從故事的輪廓中他仍然讀出來可憐的本質, 所謂的纏綿悱惻是一時的鬼迷心竅。姚述比她更加成熟,未卜先知地預測到這段“愛情故事”將是姚簡不堪回首的黑歷史。她把初戀輕易地獻給了某個街頭游蕩的小混混,拜倒在他隨性而為的手段里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撿到了大便宜,直到接連不斷發(fā)生了暴力事件,她才幡然醒悟發(fā)覺自己根本無力駕馭街頭的野性生活,這才尷尬狼狽地脫身了事,頗像20世紀末為尋求刺激追著垃圾搖滾滿世界跑的佻薄小妞。 在房門前,他低下頭看正在翻找鑰匙的姚簡,她眼睛漂亮,帶有強烈的迷惑性,為了表現(xiàn)出長姐的風范向他講起個七零八碎的往事,非但沒有令姚述感到被信任的喜悅,反而顯地她急功近利、世故虛榮,那只懸在半空的手纖細瘦長拉著他的袖口,骨節(jié)分明如同西游記里的現(xiàn)了原形的白骨精,更是讓他渾身不舒服。 你不會告訴媽吧? 怕被出賣要打劑強心針,姚簡問道。 我沒那么多嘴。 他不屑的回應,對她有控制不住的輕蔑。 在晨昏清濁難辨的破曉時分,稀里糊涂地成為她埋藏秘密的惡黨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