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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懷遙道:“有勞前輩掛心,師尊依舊四方云游。先前我出事之后他曾回過玄天樓幾次,可惜沒有趕上相見。而后我被師兄找到,曾傳遞消息過去,師尊發(fā)過兩張傳音符罵我,就又不知行跡了?!?/br> 陶殷笑道:“倒是他的作風?!?/br> 陶離錚坐在一旁,聽著兩人說話,卻一句都沒往心里去,只是下意識地注意著葉懷遙的動作,見他吃了什么,自己便跟著也夾一筷子什么。 他心里反復想著兄長之前的話,一會覺得很有道理,一會又覺得簡直是天方夜譚。 后來酒席過半,他見葉懷遙起身說要透透氣,便也下意識地跟在了后面。 展榆當初也是親耳聽見陶離錚宣稱明圣是他心上人的,一直注意著對方的舉動,見狀皺了皺眉,猶豫一下,還是沒有跟出去。 陶離錚跟著葉懷遙一直走到外面的花園里。 他本來沒少喝,這時候被外面的新鮮空氣一灌,腦子清楚了些,忍不住懊惱地拍了自己一下。 葉懷遙回頭一看,問道:“二公子,你跟著我是有什么事嗎?” “我……” 明明酒都已經(jīng)醒了,陶離錚還是覺得自己的舌頭有些大,說話不利索。 他本來可以隨便找個借口,說是順路,說是想道謝,但被葉懷遙一問,不由沖口道:“我永遠都忘不了你那一劍?!?/br> 葉懷遙揚了揚眉梢。 陶離錚知道他肯定不記得,但是這件事他心心念念了許久,一開了頭,講述的頓時順暢起來。 “就是那天在斜玉山底下,我和幾位同伴們遇到了異獸,被你在山頂凌空一劍劈成了兩半。百年過去了,我還記得那是三月末,本來已經(jīng)下了好幾天的雨,就那時是剛剛雨后初晴……” 被他這么一提,葉懷遙才隱約有了一些印象。 陶離錚頓了頓,說道:“我知道你那一招叫做‘飛流明鏡’,并非玄天樓所創(chuàng),是五臺山的劍法。少年時各家子弟筑基之前,都要去佛寺中靜心參禪,摒除心魔,我也學過?!?/br> 但他當時可沒有想到,這一招反倒成了自己最大的心魔。 “自從見了你的劍,我這些年來把那一招練了也不下千遍萬遍,卻始終不得半分劍意?!?/br> 陶離錚也不知道說的是劍還是人:“大概越是求之不得,越是輾轉難忘,明知道此劍的要義在于‘心如明鏡’,卻是怎樣也無法摒除思緒當中的雜念。” 人皆說相思惹塵埃,看來當真如此。不過這句話,他可就說不出口了。 葉懷遙一直沒有作聲,很有耐心地聽著他把話說完,這才問道:“你練劍的時候,心里都在想什么?” 陶離錚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說道:“想你。” 葉懷遙含笑說道:“是么,多謝。但你既然想了,為何要強行壓抑,不一直想下去呢?” 陶離錚:“?” 葉懷遙對于他迷惑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神色間沒有半分變化,而是換了一個問題: “昔日,神秀曾經(jīng)說過,‘身在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朝朝勤拂拭,莫使惹塵?!?,這一劍招的名稱正是由來于此,但既然朝朝拂拭,如此勤勉,那么每一朝新的塵埃,又從何而來呢?” 陶離錚心中一動,仿佛瞬間明白了什么,但這明白又隱隱約約,叫人根本就看不清楚。 他這些年來心思糾纏,內(nèi)息不順,本來就埋下了隱患,此時稍作冥思,立刻又感覺到丹田之中內(nèi)息翻涌,有暴躥之勢。 而就在這時,卻見葉懷遙雙指一并,衣間颯颯帶風,劍氣外溢,猛然迎面點來! 他喝道:“陶離錚,飛流明鏡!” 臉是那張魂牽夢縈的面容,強大的壓力與致命的危機卻鋪天蓋地而至。 陶離錚從頭到尾都沒有練會過那招飛流明鏡,本來下意識地想用自己的家傳劍法抵擋,拿起劍來,才驚覺葉懷遙這隨意的一指,就已經(jīng)將他其他的招式與后路全部封住。 避無可避,只能出那一招方可應對。 陶離錚向前跨出一步,那一瞬,仿佛光陰凝滯。 而后,他的劍迎上了葉懷遙手下的鋒芒。 那一瞬間,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明圣的可怕,但也是在那一瞬間,他滿身塵埃,心無牽掛,劍氣到了絕境,反倒騰然而起。 所謂不惹塵埃,并非躲避、摒棄,勢如猛虎野獸,哪怕是稍稍觸碰,都以為是一種罪惡。而是應面對、接受、觀視。 眼中見到塵埃何處在,才能拂拭干凈,不染纖塵。 “錚”一聲嗡鳴,葉懷遙徒手揮灑出來的劍氣將陶離錚手中的兵刃打飛,周圍亂花綠草打著旋飛起,在半空中有了片刻的靜止,又紛紛揚揚,簌然落下。 而在長劍脫手的那一剎那,陶離錚宛如又見到了那一日的碧空長虹,心頭豁然通透,沉疴盡去。 葉懷遙隨手一揮,周圍如同東風掃過,尚未來得及掉在地上的落花重新長回了枝頭綻放,四下依舊是草薰風暖,不見半絲殺氣。 他手一收,隔空引回陶離錚的劍拋給他,瀟灑一笑:“恭喜悟道。” 陶離錚順手將劍接過來,只覺得自己滿頭大汗,手臂酸的幾乎抬不起來,平日里就算是接連練上三四個時辰的劍也不會耗損如此之大。 但同時,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內(nèi)里的靈力充沛通暢,已經(jīng)又進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