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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在這一刻,他突然發(fā)現(xiàn),紀藍英這個人,似乎跟自己想象出來的形象,也有一定的偏差。 可當年……是他救了自己,自己發(fā)誓要對他好。 紀藍英之前在鬼風林里的表現(xiàn)已經夠差了,一旦讓在場眾人知道,眼睜睜看著成淵被殺死的人中還有他一份,紀藍英的日子會更加不好過。 可是葉懷遙,葉懷遙…… 元獻心情復雜,難以委決。 周圍一圈人等著,結果眼看他把手從嚴矜額頭上拿下來,卻既沒有做出任何解釋,也不給大家觀看那段記憶,都有些不耐煩了。其中正以敬尹真人為最。 他本來對待元獻極為客氣,可是現(xiàn)在得知玄天樓即將到訪,敬尹真人的心思早就飛到九霄云外。 他只想著這件事不管是個怎樣的結果都好,只求快點把堂審散了,元獻弄走。 他問道:“元少莊主,請問這嚴公子的記憶,是否可以抽調出來,給我等一觀?” 不需要再過多的考慮,元獻心中的天平終究還是傾向了紀藍英。 他下意識地說道:“不行?!?/br> 說完之后,元獻忍不住看了葉懷遙一眼,恰好遇到了對方看過來的眼神。 似笑、似嘆、又似意料之中。 元獻心口一緊。 不知道是不是時機太過微妙,這一記目光好像直接烙印在了他的胸腔之內,并在往后很多個午夜夢回的時刻里,不時隱隱作痛,再難抹除。 他移開眼,說道:“抱歉,這法術我學的不精,無法令諸位見到當時場景,只能看見確實是成淵先冒犯了葉少俠,葉少俠不得已反抗,才會失手殺人?!?/br> 成峰主強忍喪子之痛,看著他們這一群人你來我往,此時終究沒了耐心,聽著元獻這話似乎還是向著葉懷遙,忍不住用力在桌子上一拍,站起身來。 他怒聲說道:“不管如何萬不得已,反正他殺人是實,無可置疑!掌教真人,請你把這個小子獻祭給魔龍,噬他魂魄,以抵我兒性命!” 他們無法親眼看到事實真相,口說無憑,一句“成淵先冒犯”作為殺人理由,似乎確實太過蒼白。 元獻還要說話,敬尹真人已經急不可待地做出決定:“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成峰主的意思辦吧。來人,把葉懷遙押下去!” 葉懷遙道:“好,這樣的結果,對于我來說,也沒有牽絆了?!?/br> 他大步走到刑司殿最前面的一列牌位之前,說道:“且容弟子最后給先師上一柱香罷。” 他拿起一柱香拜了拜,然后供在靈前,朗聲說道: “師尊在上,如今弟子遭人迫害,身受冤屈,命懸一線。雖已盡力解釋,奈何世道昏沉,掌教無德,諸位長老明哲保身,不辨黑白,我之處境實為狼狽。所謂以怨報怨,以德報德,弟子永遠是師尊的徒弟,但從此刻起,再并非塵溯門下之人?!?/br> 他掀袍傾身一跪,干脆利落地磕了個頭,說道:“還望師尊知我苦處,莫要見怪!” 方才殿上一番爭執(zhí),人人都以為葉懷遙一定是想盡辦法洗脫自己的罪名,而最后他一個人勢單力薄,難以相抗,也只好認命。誰也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這感覺就好像他早已料到了這場大戲如何落幕,卻非要站在旁邊冷眼觀望,看看是否符合自己拿到的戲本一般。 就連敬尹真人都有片刻的愣怔,直到看見葉懷遙跪下磕頭,他如夢方醒,高聲喝道:“都愣著干什么?我讓你們把他拿下!” 周圍立刻有兩名弟子應聲抽劍,朝著葉懷遙的后心刺去。 葉懷遙正跪在地上,見狀手掌在地面上一撐,身體斜飛而起,足尖順勢分踢兩人胸口,將這兩名弟子分別踹了出去。 人未落地,又有人挺劍襲來,劃向他的膝蓋。 葉懷遙翻身落地,踢起衣服下擺,攬手一甩,恰好將劍鋒裹住。 兩方拉扯之下,那名弟子長劍脫手,葉懷遙的袍子下擺也應聲斷去一截。 那塊布料在半空中一飄,隨即悠悠落地。 葉懷遙向后滑出幾步,錦繡飄揚,收勢站定,從容道:“割袍斷義?!?/br> 寂靜之中,有人忍不住倒吸涼氣的聲音就變得格外清晰。 里子面子都被他給捅破了,若是不處置了葉懷遙,塵溯門這一回可謂是顏面掃地,再難立足。 敬尹真人正要說話,忽覺腳下一個踉蹌,整座大殿的地面忽然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不,不光是刑司殿,是整座塵溯山,都在搖晃。 這震動一波連一波,幅度也越來越強烈,一時間,外面狂風卷地,碎石四起,紛紛打在外墻之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眾人東倒西歪,亂作一團,敬尹真人剛說了句“怎么回事”,突然一下子反應過來,轉過頭對葉懷遙怒目而視,眼中似要噴火:“是你!” “嗯,是我。” 葉懷遙拉了把椅子安然坐下,笑吟吟地說道:“你們不會以為我在這里跟各位大費口舌,是真的指望誰能給我一個公道吧?我有那么天真嗎?” “一來,我跟你們說這些,是仁至義盡,用最后那點尊重償我先師恩情。二來呢……” 他翹起了二郎腿:“自然是拖延時間了?!?/br> 有人喝問道:“你做了什么?!” 這句話問出口,便聽殿外遠處轟隆隆一聲震天巨響,隱隱有人高喊道:“不好了,囚龍塔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