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黑溪晚上下起了雨。 兩人訂的酒店就在黑溪市局附近, 何甜回家了。余非思來想去還是想問問林濮關于這個虛擬貨幣的事情, 于是給林濮用微信留了個言。 余非幫著魏秋歲洗完澡, 站在窗口前看雨:“來黑溪每次都不是好天氣,我和這個地方八字不合?!?/br> 魏秋歲想起以前的事, 嘆著氣搖搖頭,從背后抱住了他。 “市長女兒怎么樣了?”余非故意問。 “結婚了?!蔽呵餁q老實說。 “???”余非頓時轉頭佯裝怒道:“你還關心人家呢?人家結婚是不是還隨了份子啊?” 魏秋歲對于這種事上,余非又熱愛吃醋又不知道究竟吃的是誰的醋,就覺得他挺可愛。 “老實說?!蔽呵餁q道:“你每次吃醋我都挺開心的?!?/br> “你也沒吃過我的醋啊。”余非小聲逼逼, “你就對我那么放心嗎?” 魏秋歲搖搖頭否認,屋里開著暖光的燈,魏秋歲坐在椅子上, 把余非拉到自己身前抱著坐下。 “不放心?!蔽呵餁q看著他,從他漂亮的雙眼皮到鼻梁,然后親他的嘴唇, “你剛進白津二中教書的時候, 經常和一個女老師回家?!?/br> 余非“哈?”了一聲, 昂著頭自己也想不起來這事兒了, “有嗎?” “嗯。”魏秋歲說,“有?!?/br> “你怎么會知道啊,你不是說從不看我生活嗎?!” “偶爾…也是會忍不住?!蔽呵餁q說,“我就站在cao場旁邊那個以前經常給你送飯的鐵柵欄那里, 和高三很多放學時間來送晚飯的家長一起?!?/br> “……是嗎?!庇喾侨嗳啾亲印?/br> “偶爾也會心存僥幸覺得你會看我一眼, 但你沒有?!蔽呵餁q說。 “我當然不會看, 往那邊看我就會想起你在欄桿外給我送飯時候的樣子, 我特別怕想起來?!?/br> 魏秋歲沒有說話,他想起自己站在欄桿旁,混在一群家長中,看見下課后成群結隊的學生們往鐵欄桿附近走,他總是錯覺有個小朋友要奔向他,甜甜喊一聲“哥”了。 然而他只是偷偷看到余非下課下班,和一群老師說笑著走出教學樓,沒有往他這里看上一眼。 余非坐他身上摟住他脖子:“看見我和女老師說說笑笑出來什么心情,是不是連我結婚怎么鬧場都想好了?” “為什么要鬧場?”魏秋歲摟住他的腰,怕他坐不穩(wěn)掉下去。 “你還心平氣和祝福嗎?”余非沒好氣說。 “你想結婚只能嫁給我。”魏秋歲說,“不過看見你當時高高興興的樣子,我?guī)状味紱_動上去攔住你了。” 余非撲過身子用門牙磨了磨魏秋歲的肩膀:“其實我吃了一噸小跟班兒的醋了。” 魏秋歲失笑道:“你第一次見到他,是不是就有了?” “是啊,我還夸你眼光不錯呢。“余非氣道,“過年時候好不容易找個借口來見見你,誰知道你喝個爛醉還看他把你抬回來了。氣死我了!現在想想都來氣!如果我不去……” “我也只是回家睡覺而已?!蔽呵餁q拎著他的脖子把他的頭抬起來,湊上去蹭蹭他的嘴唇,“我本來都告訴自己不要碰你了?!?/br> “……”余非想到那一晚自己鬼使神差地一勾腳,把魏秋歲拉著下來的時刻,害羞地只想遁地。 “別害羞?!蔽呵餁q把他下巴掰上來,“讓我看看你?!?/br> 余非輕聲說:“那你喜歡嗎……” “喜歡?!蔽呵餁q用氣聲回答了他。 暖黃的燈光把余非照得暖意十足,像可以烘干這個雨夜的潮濕一樣。 魏秋歲手臂一發(fā)力,就把余非扛了起來。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公主抱是不可能公主抱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公主抱的。 余非被扔到床上,昂著頭看魏秋歲。 所有的一切一觸即發(fā)的時候,魏秋歲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臥槽!”余非罵了一聲,雙手捧著魏秋歲的頭,一臉不情不愿地皺起五官,腮幫子鼓鼓地看著他,魏秋歲捏了一把他的臉,抬手去撈手機。 “河豚?!边€順口評價了一句。 余非頓時覺得自己該把微信頭像換了。 魏秋歲接了電話,是曾健。他單手扶著床,聽著曾健說話,一邊和曾健匯報著自己來黑溪是想查廖應龍的事情。 曾健的聲音余非還能聽見一點,似乎在告訴魏秋歲小心那對兄妹。局里一直在通緝他們二人,但一直也沒有結果。 掛了電話,魏秋歲把手機一扔,翻身躺到了余非的旁邊。他手肘靠在額頭上望著天花板,沒有說話。 “想到那對兄妹或許在某個地方暗中觀察。”余非悠悠開口,“我他媽現在都車欠了。” 魏秋歲在旁邊輕輕笑了一聲,又轉身摟住了他。 雨下了一整夜,余非醒來時候,還被魏秋歲抱著躺著,他翻身去勾手機,早晨五點半,該死的生物鐘。 微信上有幾條mama的留言,告訴他有空回家看看,爸媽都很想他。 自從那件事情后,和父母的隔閡似乎也少了一些,父母現在也搬回了原來的地方,局里知道這件事后,也經常隔三差五去看看。 確實挺久沒有回家了,余非想。 他回了個盡早回去,最近太忙了。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下次帶小魏一起回來。 旁邊這位小魏翻了個身,倏然睜開眼,靜靜看著眼前的人,余非感覺到他面部表情沒變,卻在眼里堆滿了笑意。 “早?!彼吐曊f。 早晨七點,余非和魏秋歲來到了市局。當年和魏秋歲關系不錯的領導和隊友死亡的死亡,離開的離開,碩大的市局他還認識的人寥寥無幾,但幾乎每個人都可能對他有極深的印象。畢竟上個月來一趟,還能給他們破一起陳年舊案的。 余非不便進去,就站在門口張望著抽煙。 一會,他的手機進來了一個語音電話。余非看向手機,發(fā)現是昨晚給他留言了的林濮。 “早,余非?!绷皱У穆曇魪碾娫捘穷^傳來,聽起來淡淡的冷漠,“早晨看見你給我的消息,抱歉,昨天一直在忙,本來今天也想給你們打個電話的。” “早?!庇喾菓艘宦暎种笂A著煙,看著白煙從指間飄上來又消失。 “我的事務所今天正式開門,還想讓舒蒙哥帶你們來看看順便吃個飯,但一打聽,你們都不在白津,那日子延后等你們回來吧?!绷皱дf。 余非笑起來:“開業(yè)了?!恭喜恭喜,等著,我一會給你發(fā)個紅包?!?/br> “這不急?!绷皱дf,“你們昨天找到的東西我看了,確實,如果往這個層面上想,他們所謂的論壇幣就是虛擬貨幣?!?/br> “這不違法嗎?”余非壓低聲音說。 “你不能從一個方面去判定他違法不違法?!绷皱дf,“虛擬貨幣畢竟不是流通貨幣,它的范圍有一定局限性,你看,你就相當于在那個論壇里賺賺q幣讓后用q幣去給別人說‘我給你錢了你幫我殺一個人’。” “他本質還是買/兇殺人。” “對,買/兇殺人,販/毒,走/私/軍/火,危險的是這個論壇?!绷皱дf,“至于你們看見的那些機器……還有你發(fā)給我的數字字母序列,結合一起來想想應該就是礦機。他們把每一次哈希值的計算結果可能會隨手記錄在墻上?除此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么別的理由?!?/br> 余非聽不懂地“哦”了一聲。 林濮在電話里哼笑了一聲,繼續(xù)道:“他們背后的人胃口和膽子都很大,不過有了這個思路,就能做一些其他的對策了,是好事啊?!?/br> “是啊?!庇喾歉袊@道,“多虧有你?!?/br> “你和魏秋歲在黑溪還要待多久?”林濮問,“那位隊長的事情查得怎么樣了?” “魏秋歲剛進市局,可能去問情況吧。”余非在原地轉了兩圈。 “行吧?!绷皱дf,“我去忙了,有事兒聯系我吧。” “謝謝……”余非非常真誠地道了謝,“記得收紅包?!?/br> 他剛掛了電話,遠遠就看見一個頂著一頭亂發(fā),嘴里叼著包子,踩著高跟鞋往市局里跑的人。余非往后退了一步,怕撞到這位在遲到生死線上瘋狂試探的人。 “早……”余非想了想,還是抬起手和何甜打了個招呼。 何甜抬手和他擊了個掌,快步跑進了大門。 余非:“……”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焙翁鹎瞄T進入辦公室,抬眼看見了面前黑溪市局的局長。 魏秋歲在辦公室里,身體筆直地坐著,面前一杯水還沒有動,手指交差握緊放在身前。 何甜來后,局長示意她坐下。 和局長一年面對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何甜還是有些難以忽略的局促感。局長的辦公室大而空曠,他們三人面對面坐在辦公桌前,六雙眼相對,彼此無言。 直到局長開口。 “三年前的行動中,目前還留在市局的只有何甜一個技術組人員?!本珠L看著魏秋歲,“那一次抓捕行動,我們對外幾乎可以用慘敗來形容。雖然對方在抓捕行動中全部被擊斃,我方的公安同志們也犧牲大半?!?/br> “嗯?!焙翁鹪谂赃咟c點頭,魏秋歲則沉默著。 “廖隊確實沒有死。”局長直接切入正題,“當年的爆炸后,他被救回來后,主動要求擔任臥底工作,于是在我們多方考量后,對外宣布已經犧牲,追加烈士,對內在公安系統(tǒng)除名。在這幾年里,一直為黑津市局提供著情報。他化名為李謙,已經在之后帶著我們破獲了多起販毒和線上的非/法交易,在這幾年里對于我們和整個公安系統(tǒng)的貢獻,都是值得肯定的?!?/br> 魏秋歲聞言渾身一震,倏然抬頭看著局長,他嘴微張,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們并不能把他的臥底工作的全部內容告訴你們,但你們知道,當年的隊長在這些年里一直沒有辜負我們的信任和希望,就夠了?!?/br> 局長的話不多,信息量卻很大,何甜聽完直接靠在座椅背上,雙手捂住嘴,眼淚吧噠吧噠往下掉。 魏秋歲則沉默不語,在他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震驚又失措的表情。 “小魏,你首先不要自責,廖應龍這次的事情是我們和白津市局都考慮不周。廖應龍并沒有給我們市局匯報過這次的行動部署,在我們的可控范圍之外。他這么做的目的我們不明確,而且他為何在發(fā)現是你之后還對你有要和你同歸于盡的想法,我們也不得而知。如果我是你,也會在當時情況下做出這樣的判斷,我能理解?!?/br> 魏秋歲臉上的神色還未恢復,只是咬著下唇低頭,閉上眼,嘆息一般地搖了搖頭。 何甜擦了擦眼淚,看著局長:“如果廖隊永遠不醒,成了植物人了怎么辦?” “我們不會放棄對他的治療,他曾經也是我們的好同志?!本珠L嘆了口氣,“現在最重要的是,可能廖應龍沒有死的消息或許已經傳出,很多即將暴露出來的罪犯都會被打草驚蛇?!?/br> 他看向魏秋歲:“我和你們陳局通過電話了,之后我也會向他說明情況。魏秋歲,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影響對全局的判斷?!?/br> 魏秋歲緩緩開口,說了進門之后第一句話,因為用力壓著嗓子,說出口的聲音都有點沙?。骸拔抑懒恕視?。” “你一直是我們雙方都看好的人才,冷靜果敢,身手也不錯,當年你執(zhí)意要離開黑溪市去往白津市,我也一直覺得非常遺憾。你到白津之后一直跟著曾健,其實也是當年你的隊長廖應龍?zhí)貏e安排的,事實證明,他的眼光是不錯的,如今的刑偵支隊副支隊長,年輕有為,他沒看錯人。” 局長拿了根煙出來,丟到魏秋歲的面前:“抽吧,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br> 魏秋歲拿起煙,已經冷靜了下來,抬頭看局長:“廖隊近年的臥底工作都是如何展開的?” “他所涉及的方面很多,不過……最后一次他給我們聯系并且提供情報是一起暗網平臺的毒/品交易案,并且告訴我們,他潛入了一個新的組織,這個組織在網絡之上近幾年非?;钴S?!本珠L頓了頓,“在這之后,他幾乎已經失去了聯系。我們和他屬于單線聯系,之后就是這一次的事件了?!?/br> …… 余非站在門外百無聊賴,在市局門口打完第三把游戲,看見了何甜。 何甜已經擦干了眼淚,這會雖然恢復得幾乎無異,但還是被余非上下打量后,低聲問:“你怎么哭了?” “??”何甜立馬舉起鏡子,“我妝花了?” “人哭過神色會不同,不過我也就隨口一問,你怎么了?你們領導發(fā)現你遲到把你罵哭了?魏秋歲呢?” 何甜把余非拉到角落里,把剛剛在局里的事情和魏秋歲粗粗說了一遍。 “魏秋歲還在里面和陳局談呢,不知道結果怎么樣?!焙翁饑@了口氣。 余非聽完冒了一頭的汗,他問:“他剛沒在里面怎樣吧?” 他知道魏秋歲對這種事情,自責和難過會讓他特別鉆牛角尖。 “放心吧,陳局人很好的,開解了他很多?!焙翁鹫f,“魏秋歲也有自己的判斷,你要不要進去坐坐?外面多冷啊。” “不了,我就在外面等他,不打擾你們工作了?!庇喾钦f,“你快進去吧,這幾天幫大忙了?!?/br> “好……那……有事兒聯系我吧?!焙翁鹫f,“是不是發(fā)現我可萬能了?” “是?!庇喾切ζ饋?,對她揮揮手,“謝謝了,去工作吧?!?/br> 何甜走后,余非去附近逛了一圈,在一家咖啡店里買了兩杯咖啡。帥氣的男店員耐心地問他要不要嘗試一下手沖,要不要糖奶,并且還給他介紹了這種咖啡豆馥郁的果香。 余非對咖啡沒啥研究,坐在吧臺對著店員“嗯嗯嗯”,心里都在擔心著魏秋歲。 過了一會,魏秋歲的電話來了。 “你在哪兒?!蔽呵餁q問。 “買東西,馬上來?!?/br> “我去找你?!?/br> “也行啊?!庇喾翘搅颂筋^,“我在街對面那個咖啡店里?!?/br> 一會魏秋歲就穿著卡其色長風衣推門進來了,門口的風鈴聲一陣動靜,門前那桌的姑娘已經回頭,帶著些驚訝愛慕的顏色興奮地低語。 路人眼里的魏秋歲,高大帥氣,最近因為頭發(fā)長了只能用定型水擼到腦后變成背頭,如此一來,漂亮精致的五官就完全暴露于人,外加一副完全不輸模特的美好身材。 太撩了,行走的荷爾蒙吧。 余非看在眼里,那桌竊竊私語的姑娘正好對上了他的目光,于是他就和她們大大方方對視,還笑了笑。 兩個姑娘頓時羞澀起來,又轉過去就當無事發(fā)生。 魏秋歲皺著眉頭回頭看了一眼,在吧臺的位置反身坐下,手垂在桌子旁帶著一些不耐盯著余非。 恰好店員把咖啡做好,端到了余非的面前,他目光落在魏秋歲的身上,對他也笑笑。 “謝謝?!庇喾菍Φ陠T道完謝,分了一杯給魏秋歲,“累了吧?!?/br> “累?!蔽呵餁q端起來喝了一口。 帥氣的店員把另一杯放到余非的面前,因為剛才在這里介紹了半天咖啡,他自然就接下去道:“這是重度烘焙的咖啡,可以先聞一下,能感受到馥郁的焦香?!?/br> 余非結果,對著店員笑著說:“謝謝?!?/br> 店員做了個請的手勢。 余非嘗了一口,微微苦澀的味道泛上,又真的帶著無法言說的焦香氣,余非眼前一亮:“好喝?!?/br> “你喜歡就好?!钡陠T笑得非常迷人。 余非轉眼去看魏秋歲,見他垂著眼捧著紙杯,輕聲問:“怎么樣?” “想喝你那杯?!蔽呵餁q忽然說。 他說完,就著余非的手,微微低頭銜住,直接喝了一口。 余非嚇了一跳,聽見身后那竊竊私語的姑娘們的低呼聲。 “……”余非看著他抬眼,然后轉眼面無表情地對著柜臺的帥哥店員道:“不錯。” 感覺空氣中有莫名其妙的火花,嘶啦嘶啦的。 帥哥店員瞇著眼笑道:“您喜歡就好?!?/br>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各喝各的,店員忽然端了一盤鋪著芒果醬的奶油慕斯到余非的面前:“很少有人能這么認真聽我講解咖啡,我很高興,這盤芒果慕斯就算是對你的答謝啦?!?/br> “這怎么好意思?!庇喾沁B忙擺手。 “而且你長得這么帥又可愛,我非常想給你投食?!钡陠T單手撐著頭,又瞇著眼笑起來。 余非看著那盤長相精致的芒果慕斯,就感覺到剛還背靠著柜臺的魏秋歲轉過身來了。 你可少說兩句吧,余非想。 果不其然,從進門開始就行為怪異的魏秋歲,拿起那盤慕斯上唯一的叉子叉下一大口往嘴里一塞,然后抬眼看著正一動不動盯著余非的帥哥店員。 “太甜?!蔽捍罄锌偨Y了一句,把叉子輕放到了盤子旁邊。 余非捂著額頭也自己咬了一口,點點頭道:“嗯……” 帥哥店員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 余非執(zhí)意要結賬,魏秋歲也由得他去了,兩人從咖啡館里出來,被外面的冷風吹得有點涼。余非手上的咖啡還有余溫,捧著打了個哆嗦。 魏秋歲見狀,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摘了下來。 “我圍巾忘酒店了?!庇喾侵鲃映姓J錯誤,把臉埋在充滿魏秋歲味道的圍巾里,“下午不會忘帶了。” “嗯。”魏秋歲應了一聲。 余非磨磨牙:“我剛不該對小姑娘笑的,以后也不會了?!?/br> “……”魏秋歲咳了一聲,“嗯。” “帥哥店員也不會,誰再和他有說有笑誰是狗?!?/br> 魏秋歲又“嗯”了一聲,這聲里帶著一些笑意。 余非把臉徹底埋著不出來,笑道:“你也會吃醋,太難得了吧。” “余非……”魏秋歲無奈道,“我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這句話很受用,而且是在魏秋歲嘴里說出來,更有種讓人隱隱的興奮感,余非差點走路左腿絆著右腿,努力跳了兩下才讓自己不至于摔倒。 直到這杯咖啡喝完,咖啡紙杯被扔進垃圾桶,在垃圾桶底發(fā)出了一聲巨大的回響,余非才猛然想起來他為什么會站在這里等魏秋歲。 并且忽然有點不知道怎么開口。 魏秋歲的自尊心無疑是強的,自我調節(jié)能力也是不錯,但是廖應龍的事確實是魏秋歲直接造成的,雖然廖應龍也是想置他于死地。 但怎么想來,都找不到一個容易讓人接受的點。 “我……”魏秋歲似乎是想開口說話,余非卻先搶答道。 “我都知道啦!你如果不想說,可以先緩緩?!?/br> 他想起第一次知道曾健事情的那個夜晚,魏秋歲抱著他在街心公園的車上的情景。他頭靠著自己的肚子上,腳下有一地的煙蒂,看起來非常憔悴。余非一直于心不忍,但他那時除了能撫摸戀人的背脊,似乎什么都不能做。 這種希望自己能快點變強大的心情,在那一刻如此強烈。 此刻呢,魏秋歲抬頭呼出一口氣,三月里剛下過春雨,黑溪的天氣還是寒冷無比。余非和他緊緊貼在一起,手伸到他的風衣口袋里。 魏秋歲五指插/入他的五指之中,緊緊握住,他的手溫熱而有力,把他帶著冰涼的指間包裹得暖暖的。 “手好暖?!庇喾堑皖^笑著。 魏秋歲沒有回答他,只是抓得更緊了些。 王圖始終沒有再定位到秦家的兩兄妹,盡管在同一個地方呼吸同樣的空氣,他們卻比抓一條滑膩的泥鰍還困難。 魏秋歲和余非行走在黑溪的市中心,高樓林立,被巨大黑色鏡面玻璃反射的外墻照出他們靠在一起的身影。走了一會,魏秋歲開口道:“我開始覺得我走的每一步都是錯誤的?!?/br> “秦客和秦雯的反偵察能力過人,我妄想一個人抓到他們,還要調查當年津溪別墅的真相,這樣危險的事情我放任不管,一意孤行,而且不分青紅皂白,把廖隊現在弄得半身不遂,也是我一個人的錯……” “我就知道你想說都是你一個人的錯?!庇喾堑吐曊f著,走路的腳步也不自覺慢了下來。 “不是嗎?”魏秋歲嘆了口氣,抓著余非的手也松開了,“因為都是我的責任,或是說任性。” 余非沒有反駁他,只是問:“然后呢?” “然后……” “然后你想怎么辦?”余非停住腳步看著他,“廖應龍如果死了,你會和他一起死嗎?” 他盯著魏秋歲灰色的眼眸,從里面看見了一股一股向外涌的悲傷。魏秋歲的雙眉平日里總是喜歡微皺,他很少會露出像受傷的小貓小狗似得八字眉。 余非也很怕看見他這樣的表情,他眼里的魏秋歲,果敢堅毅,受傷了也不會皺著眉啃聲,所有的情緒都凝在這眉宇之間時,余非覺得自己比他更難過。 “我……” “不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我對你說過吧?!庇喾强粗?,“你身上擔的東西太多了,你不要覺得所有都是你應該承擔的。魏秋歲,雖然我總說你老你老,可你在我眼里一點也不老,你比很多同齡人要成熟,是被所有人逼出來的成熟?!?/br> 魏秋歲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抿著嘴。 “我是個刑警?!彼f,“我選擇當刑警的那天起,我就沒有辦法回頭了?!?/br> “但你不能逼死自己,不是嗎?”余非單手抓住他的肩膀,魏秋歲的手臂上的肌rou結實,余非抓著yingying地一握,低聲道,“你是個人,你不是大羅神仙,有人一直都盯著你,希望你被壓力壓到死去,那正如了他們的意。” 魏秋歲低著頭,雙目緊緊閉了起來。 今天他的表情太多了,自責,憤怒,壓抑,悲傷,很多很多余非從前并沒有發(fā)現的表情出現在這張臉上。 余非看在眼里,此時忍不住脫口而出:“你如果再笑笑就完美了?!?/br> “……”魏秋歲閉著眼終于松了松,對著地面呼出了心中郁結的那一口氣。 “我不能放松。”他說,“但在你面前,可以稍微有那么一會?!?/br> “我只要你那么一會?!庇喾窃谌藖砣送拇蠼稚虾退f話,兩個人雖然站在靠近角落的位置,但側目的人不少。余非對著馬路外,魏秋歲低著頭看著馬路里。 “沒有事情是是非對錯都分部明確的,也沒有一件事部署成功后不出意外的。你能做的只有迎戰(zhàn),而不是退縮?!庇喾钦f,“你不是不能放松,你是不能在牛角尖上試圖逼死自己,那只會有反效果,你最終救不了死去的人,也救不了你自己?!?/br> 余非伸出手抱住了他,魏秋歲的鼻尖頂在余非的肩膀上,感覺到余非像哄孩子一樣,在他背脊上輕拍了兩下。 魏秋歲掀起眼皮,看見了黑色反光玻璃中的自己,身后是人來人往的人,還有一兩個會駐足停留,甚至拿起相機。 可是余非的手沒有停,就這樣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他的背。 從他的角度看不見余非的表情,但能看見他毛茸茸的后腦勺。自己的頭發(fā)長了,余非的也是,幾個月養(yǎng)長的頭發(fā)讓他的后面的頭發(fā)柔軟地搭在領口。 是啊,自己太弱了,既弱小,又失敗,曾經保護不了自己的親情,后來照顧不了自己的愛情,沒有辦法救活自己失去的隊友,永遠當不了一個溫柔的人。 而余非就像太陽,他對所有人的溫柔都是因為內心的強大,魏秋歲覺得自己永遠也比不上他。余非的那些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比如現在悉心安慰他的方式,也在不斷給他力量。 讓比自己小的弟弟、戀人抱著自己,魏秋歲覺得自己心里那些東西早已潰不成軍。 他伸手擁抱住余非,揉著他的后腦勺,在他耳邊輕聲嘆氣:“該剪頭發(fā)了?!?/br> “……”余非拍他后背的手頓了頓,繼而用力地一拍。 拍得魏秋歲輕輕悶哼,又說道:“謝謝,謝謝你寶貝?!?/br> 剪頭警告發(fā)出,余非也覺得自己頭發(fā)長得不舒服。 晚間的時候,兩個人一前一后進了理發(fā)店,準備打理一下這幾個月根本來不及剪的頭發(fā)。魏秋歲平日里不是左右分撇,就是背頭,當然余非覺得在這點上魏秋歲莫名的很有時尚感,他會把背頭和三七開梳的和奢侈品走秀男模而不是漢/jian似得,前陣子余非從網上看見人家剪碎劉海剪得好看,男模的樣子和魏秋歲很像,忍不住拿著手機和魏秋歲推薦。 魏秋歲當時不想理他。 今天進了理發(fā)店,因為魏秋歲的情緒還是不是很高漲,余非就趁著這個機會一定要讓理發(fā)師給他試試。 理發(fā)師把兩人剪完,堅持要魏秋歲和余非給他們拍照發(fā)朋友圈做宣傳。 魏秋歲看著鏡子里的短劉海,眉毛外露,看起來非常精神而年輕,余非忍不住腦補了一下他穿制服的樣子,發(fā)出了低低的贊嘆:“我說吧,你聽我的沒錯,你太適合這個發(fā)型了!” 余非的劉海讓理發(fā)師分了分,做了個定型,他兩邊的頭發(fā)被打薄,下面貼著青色的頭皮,上面有覆蓋著的細碎頭發(fā),也比之前軟軟搭在領口的造型看起來精神利落不少。 “我們還有附帶的按摩服務?!鄙砗蟮囊粋€戴口罩的洗頭小妹說,“十分鐘,讓你舒服一點?!?/br> 余非心想這幾天確實精神緊繃又累,就靠在椅背上隨口道:“那來吧。” 洗頭小妹把椅子給他調整得幾乎仰躺下來,然后在他的周圍墊了一下毛巾,余非向后昂著頭,感覺自己的太陽xue在被輕輕揉著。他舒服地輕嘆一聲,睜眼夸贊:“技術真……” 和洗頭小妹對視的同時,頭頂上刺著一束光,逆光的美女和他對視,雙眼因為笑著所以彎出了臥蠶,但是那眼里絲毫沒有流露出一點笑意。 余非感覺自己的背脊,那久違的電流爬過的感覺,伴隨著寒意直涌上腦。 因為他頭的兩側,被兩片包裹在毛巾中鋒利冰涼的刀片抵住了。 “客人,舒服嗎?”洗頭小妹問,手按了一下他的額頭,“我勸你現在,別說話也別動哦,因為刀片非常鋒利,如果你強行坐起來,你的耳朵會掉呢。” 他的嗓音比一般人要低一些,余非見過秦雯,聽過秦雯的聲音,他確定眼前這個女裝大佬是秦客。 余非吞了口口水,雙眉微微皺著看他。魏秋歲在另一側,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 “你們在黑溪的市區(qū),八點整,周圍的酒吧和迪廳開始營業(yè)了,都是絡繹不絕的年輕人。”秦客慢條斯理地說話,像他慢條斯理的手,“我在金世廣場和世貿商城的每層洗手間都埋了zha/彈……只要一爆炸,這周圍的人還能活著嗎?” 余非的脖子抖了抖,莫名打了個寒戰(zhàn)。 “瘋子……”余非喃喃道。 “你們兩人去津溪別墅了吧?!鼻乜驼f,“我很感動,你們還在查這件案子。” 此刻,魏秋歲已經從那頭走了過來。秦客低著頭,說話的聲音也很輕,魏秋歲走過來的額角度也正好被擋住了余非的臉,他就在旁邊的鏡子前停下來,轉過頭去,對著鏡子捋了兩下頭發(fā)。 “謝謝你們,既然你們真的還在查這個案子,我就想,也不應該對你們這么狠?!鼻乜驼f,“雖然你們總壞我好事,讓我覺得很不自在。這樣吧……” 他手離開了余非的額頭,用毛巾輕柔地給他擦著兩鬢:“我給你們十分鐘好不好?” “就你們兩人去,如果十分鐘內每個樓層的zha/彈沒有拆除,那大家都死了啦?!?/br> “如果拆除了,我就給你們說個秘密,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