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晚上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余非被這猛烈的聲音嚇的彈了一下,身下是柔軟的沙發(fā)墊,以至于他過了三秒才意識到自己剛好像是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電話……魏秋歲嗎? 余非兩邊轉(zhuǎn)了下身子,找不到自己的手機,在他持續(xù)的震動下,看見了它在自己腳邊,于是以一個極度扭曲的姿勢撿到了手機,然后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靠?!辈⒉皇俏呵餁q。 雖然不是魏秋歲,但上面那個名字讓余非渾身一纏,是個平時根本不會聯(lián)系他的人,他們的年級組長。 “喂?”余非接了起來,“王主任?!?/br> “余非啊。”王主任說,“馮老師怎么回事啊,怎么從昨天開始一直有自稱警察的打電話來問他的行蹤,是什么詐騙嗎?你在學(xué)校好像和他關(guān)系還行,所以我來問問你?!?/br> 余非單手撐著地,另一只手握著電話,雙腳吊在沙發(fā)上,靠著腹肌發(fā)力撐住自己:“……我、我不知道啊?!?/br> “而且我現(xiàn)在也聯(lián)系不到他?!蓖踔魅握f,“這樣吧,你有他的消息就通知我?!?/br> “好……”余非剛說完,有一個沒扶穩(wěn),臉著了地,發(fā)出了一聲巨響。 “你怎么了?”王主任立馬道。 “沒沒沒?!庇喾前涯槀?cè)了側(cè),強忍著鼻酸和疼痛,“行行行,主任我有他消息聯(lián)系你,回見?!?/br> 說罷他掛完電話,往鼻子上摸了一把,摸出一手血,在地板上真情實感嚎叫起來:“臥——槽!!” 這他媽肯定是水逆,怎么天天都有血光之災(zāi)! 余非看著這滿手血,心道這輩子第一次被撞出那么多鼻血,趕緊摸出手機對著手掌拍了一張。 認命地拿了兩張餐巾紙堵住自己的鼻子,看著鏡子中那張臉,削尖的下巴,濃眉大眼,還襯著兩個精巧臥蠶,少年感又帥氣的臉和堵著鼻孔的紙巾在一起就是很滑稽。 余非又自戀地看了兩眼,才低下頭擺弄手機,找到了魏秋歲的電話。 第一個電話他沒有接,余非在手中頓了兩秒不死心,又打了第二個。 連前兩聲的嘟嘟聲都很長,余非放下手機的瞬間,電話接通了。 余非愣了一下,放到了耳邊,就聽見魏秋歲低沉磁性,又有點疲憊的聲音:“余非?” “嗯?!庇喾侵挥X得胸口被這聲音撩得升騰起一陣酥軟。 “對不起?!蔽呵餁q道,“一直在忙,沒有開機?!?/br> “哦……”余非應(yīng)了一聲,手不自覺碰了碰鼻子,“那個姓陳的下午來找過我做筆錄了,你……你讓人一直盯著我媽?” “嗯,不太放心?!蔽呵餁q說,“你又感冒了?” “不是,流鼻血,撞了一下地板……” “……”余非明顯感覺魏秋歲笑了一下的聲音。 “不許笑!”余非低喊了一句,“你什么時候回來?馮愷現(xiàn)在還在失蹤,我一直搞不清他為什么要捅我。誰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還有,我還想再去一趟馮光義的屋子……” “余非?!蔽呵餁q打斷他,“在我回來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br> “所以你什么時候回來!”余非急道,“你是被臨時調(diào)走的,這案子不會又不查了吧。” 魏秋歲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不會,我答應(yīng)你不會?!?/br> “行?!庇喾且ба溃瑒e扭道,“那你早……嘖?!?/br> “嗯?!?/br> “不是你嗯什么嗯啊你……” “早點回來,知道了。我先掛了?!?/br> 沒等余非反應(yīng)過來,魏秋歲已經(jīng)把電話掛了。 余非:“……靠?!?/br> …… 魏秋歲掛完電話,轉(zhuǎn)身又進了飯店。 負責(zé)接待他的一個女警,從看見他開始一和他說話就臉紅,一邊看著他一邊輕聲道:“魏隊,林隊長他們都在里面那個包廂了,怕你找不到路,讓我來看看你?!?/br> 魏秋歲眼皮一抬,把手機收回到褲兜里:“麻煩你了?!?/br> “女朋友嗎?”剛出去就撞見這個冷淡的人露出一臉溫情蜜意的笑容,女警官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忍不住和他搭話。 魏秋歲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女警沒搭上畫就也不再問。兩個人沉默地走在飯店的走廊上,每個包廂里都飄著飯香和酒香,喧鬧的勸酒聲此起彼伏,貼著他的耳朵讓他格外不舒服。 他躊躇在三,終于在快到那包房之前問那實習(xí)女警:“你們分局分析案情都是要在飯店的嗎?!?/br> “哦,不是不是?!迸B忙擺手,“這是我們隊長特地吩咐的,要給魏隊接風(fēng)?!?/br> “……這真沒必要?!蔽呵餁q心道不是兇殺案嗎,凌晨三點坐了快八個小時車到這里,今天一天也不和我說案情,這局子上上下下也當真不著急,還非要今天接個風(fēng)。那有必要讓他三點就坐著火車來嗎。 進了包房,一桌子人站起來,和魏秋歲又是握手又是擁抱地,一個個介紹過去。魏秋歲看見一桌子大魚大rou的,一瓶瓶煙酒放著,覺得自己仿佛被當著一個領(lǐng)導(dǎo)接見,不免還是有些心中異樣。 “魏副支隊大駕光臨本市,我們招待不周招待不周?!毙樟值男虃申犼犻L是個滿臉橫rou的男人,一看就是常年浸泡在油水之中,“魏隊年輕有為年輕有為啊,哈哈哈?!?/br> 魏秋歲最受不了這種場面事情,在自己局里也就是碰上慶功宴和周圍同事一起慶祝慶祝,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愛參與,他坐下來之后,就有人跑上來給他面前的小盅斟滿酒,魏秋歲微微皺起眉頭,在旁邊林隊長對他舉杯的時候,用手擋了擋:“林隊,不好意思,酒就不喝了,容易影響思路?!?/br> “哎,大晚上的,影響不到?!绷株犻L拍拍他的肩膀,“這不明天才開始么?!?/br> 魏秋歲也是理解不能,對方又給他推了幾下,魏秋歲臉都冷了下來:“抱歉,我就不喝酒了?!?/br> 但凡別人不想讓他做的事情,強迫著他做,總讓他覺得不舒服。他本身坐在那邊,對于不親近的人總有種莫名的壓迫感,林隊長看出了魏秋歲的不情愿后,只好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們以茶代酒吧。” 這頓飯自然吃的不那么舒心,魏秋歲本來心里惦記著白津的案情,被凌晨三點莫名其妙拉著來到了這地方,心里沒有丁點兒怨氣是不可能的。隊里出差只能報銷火車,而這個地方?jīng)]有直達的飛機,坐高鐵還要轉(zhuǎn)大巴,于是硬生生讓他坐在綠皮火車上坐了八個小時,沒有信號,手機也沒有了電,這種煩躁被余非剛才那個電話少許壓下去了些,但進入到了這里之后,又像一塊粘毛的布,刷了一遍又一遍也難以清理干凈后的煩躁。 飯桌上就是聽林姓的隊長吹牛逼,魏秋歲百無聊賴打開手機,點開了微信。 他和余非重逢之后,為了聯(lián)系方便還是加了個微信。但是一直沒有說過話,界面一直停留在你們已經(jīng)是好友,可以聊天了上面。 余非的頭像是一條氣鼓鼓的河豚魚,魏秋歲看著那頭像,心情明快了一些,順手打下一些字: ——怎么會撞到鼻子的。 余非沒有回話,過了一會發(fā)了一張照片來,上面是他的滿是血的手。 魏秋歲皺了皺眉,緊接著看見余非發(fā)來的微信: ——從小到大沒撞出過這么多鼻血,必須拍張照留念一下。 魏秋歲無奈搖搖頭。 ——鼻骨沒有事情吧,去醫(yī)院看看。 ——沒事,血都止住了,現(xiàn)在也不疼了。 ——你在哪兒呢。 魏秋歲看著余非對著自己發(fā)起了一個實時定位,他點了進去,看見了兩人在地圖之上兩個小點,要放大一點才能看清。 ——真遠。 ——明天就回來了。 “魏隊?!绷株牶鋈缓傲怂宦暎瑢χ麚P了揚筷子,“吃啊,別客氣,看你一直在看手機,你們那邊很忙吧?!?/br> “嗯……最近有幾個棘手案件?!蔽呵餁q把手機收起來,象征性地動了動筷子。 林隊長點點頭,給魏秋歲發(fā)了個根煙:“哎,我們也知道你的難處,忙得分身乏術(shù)還要坐那么久火車來給我們一幫子人上課,真是苦了你了。但上面交代了也沒辦法,你說是吧。” 魏秋歲搖搖頭,接過煙放在手邊:“你們這樁案子的調(diào)查進度如何了?” 林隊長抽了一口,瞇著眼看他:“那奶粉走私案啊,嗨,能怎么樣啊。人都給抓了……” 魏秋歲剛把煙拿到手邊,轉(zhuǎn)眼盯著林隊長:“奶粉走私案?” “是啊?!绷株犻L說,“我們這小地方能有什么大案啊。最近最大的案子就是這個了……” 魏秋歲感覺自己的右眼在不停地抽搐,他伸手扶住自己的額角:“之前我們接到通知說你們這里有件和三年前一樁特大殺人案有極其相似的地方,喊我來做案情分析的。” “?。扛沐e了吧!”桌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林隊長也滿臉寫著懵逼,“我們是接到通知說您下周一會來給我們對內(nèi)做刑偵案件實例分析課程,我們還說您怎么提前一天到了呢?!?/br> 魏秋歲沒有來得及細想,只覺得從腳底升起了一股涼意。他低眼看了一眼手機,他和余非的位置分享還沒有結(jié)束,兩個沒有交集的點在地圖的兩端,中間隔斷著那么長的距離。 “不好意思?!蔽呵餁q忽然站了起來,對著還在茫然的林隊長道,“現(xiàn)在實在不知道和您怎么解釋,但我馬上要回白津?!?/br> “哎,哎魏隊什么情況?”林隊長邊喊著邊看著魏秋歲拿著外套就往外面跑,“魏隊您慢點,哎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