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現(xiàn)在怎么辦? 楚雀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cao場上,沈雯娜追過來,說袁瓊之找了人堵在門口要打她。 “袁瓊之防著我沒跟我講,放學的時候申馨說漏了我才知道,她們叫了一幫海中的人,你現(xiàn)在一定不能出去!” 楚雀聽得焦灼,她的交友范圍狹窄,把自己認識的人扒拉出來想了一圈,仍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幫手,她可以對抗袁瓊之的語言暴力,卻無法對抗壓倒性的肢體暴力。沈雯娜給她支招,讓叢蕾先出去拖延袁瓊之的時間,她則留下來幫楚雀翻墻離開。 楚雀斷然道:“不行!” 她執(zhí)意要帶上叢蕾,可沈雯娜不同意,一中的墻建得高,要到處找石頭鋪成臺階往上爬,她們兩個女生沒經(jīng)驗,整個過程至少得花上四十分鐘。如果袁瓊之等不到她,很快就會察覺到不對勁。一旦她和卓赫找進來,大家全都一起玩完。 楚雀心中激烈地天人交戰(zhàn),她不顧沈雯娜的勸告,準備和叢蕾共同面對。她鼓起勇氣向外挪動,自投羅網(wǎng)的恐懼卻向她侵襲而來,校門騰然幻化為兇獸怒張的血盆大口——他們猙獰地站在外面,等著將她活活咬死。 袁瓊之既然叫了外校的人,那事態(tài)就不再限于她們之間的小打小鬧。她是不會打架的,難道要和他們硬抗么?如果袁瓊之讓她下跪認錯怎么辦?讓她磕頭怎么辦?扒光她的衣服怎么辦?扇她耳光劃她的臉怎么辦? 楚雀山窮水盡,越想越怕,她猜不到袁瓊之的下限,也賭不起自己的未來。她渾身冰涼,被義氣絆著腳,再三問自己,為了一份義氣去換她的尊嚴,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 答案是,她做不到。 她痛恨自己做不到,她做不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做不到對袁瓊之俯首稱臣!但是叢蕾不一樣,叢蕾沒有得罪過袁瓊之,也許她不會為難叢蕾呢?楚雀抱著一絲僥幸,畢竟袁瓊之想找的是她,總不至于把叢蕾也安上連坐的罪名。 于是情急之下,她跑了。猶如一名潰敗的逃兵。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沈雯娜說。 楚雀苦澀不已。 她們費盡周折,找到食堂附近的一顆櫻花樹,袁瓊之對沈雯娜提過,卓赫在這兒布置了一處翻墻的絕佳位置。墻外面墊了石板,可以直接下去,但里面怕被學校查到,要自己想辦法,她們端了把椅子,一塊塊地往上壘著石頭。 沒有人考慮過給老師告狀,青春期的少年們愛逞強,個個都想擺脫自上而下的控制,誤認為自己是可以獨立解決一切的大人。因為與同學關(guān)系不好而找老師申冤,丟臉不說,若是老師插手,孤立只會來得更加猛烈,平白提供被人嘲笑的罪證。 楚雀與沈雯娜千辛萬苦地翻到墻外,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走前沈雯娜遲疑地問道:“楚雀……你不會再怪我了吧?” 楚雀默然搖頭:“謝謝?!?/br> 她嬌嫩的掌心被石頭尖銳的棱角劃破,帶著滿裙子的灰,找不到絲毫成功的喜悅。羞愧沉甸甸地壓在她頭頂,令她抬不起頭來。楚雀不停地告訴自己,不會的,袁瓊之不會刁難叢蕾,那個微弱的聲音卻陰魂不散地縈繞在她耳邊——萬一呢? 萬一叢蕾取代她,把那些本該施加在她身上的災難施加到叢蕾身上,她要如何自處,還有什么臉去面對叢蕾? 楚雀一遍又一遍地撥打叢蕾家里的電話,盼望著她下一秒就會接聽。她最討厭背信棄義的人,如今卻背離原則,做出了同樣的事。楚雀騎虎難下,若是她再次把丟下叢蕾,釀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錯,她一生都不能原諒自己! 裴奕在補課,手機一直關(guān)機。楚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墻腳焦慮地踱步,心里翻江倒海,甚至想打自己幾下。她混亂地翻著手機通訊錄,指尖猛地劃過一個名字—— 叢蕾不曾想到自己也有參加“清算日”的這一天。 還是被“清算”的那個。 校門口的人由多變少,唯獨沒有楚雀的下落,袁瓊之等不及了,打算親自進去找楚雀,還未走遠,一個電話打進來,她接起后過了片刻,不可思議地問:“跑了?你確定?!” 那邊回了些什么,袁瓊之怫然道:“沈雯娜怎么會知道?” 袁瓊之掛了電話,怨氣沖天地對卓赫說:“楚雀從你搭的墻那兒跑了!” 卓赫無辜:“那不怪我吧。” 卓赫和楚雀不熟,他本來就覺得袁瓊之叫這么多人打個女生挺沒意思的,但袁瓊之讓他來充場面,他們關(guān)系鐵,他不來又說不過去。 袁瓊之嘴里罵罵咧咧,恨不得扒了沈雯娜的祖墳,她們內(nèi)部扯皮,豹紋女干等半天,不爽地問: “那你們今天還打不打了?還是改天再約?” 袁瓊之好不容易才結(jié)交下這些人脈,不敢隨意得罪她們,既然大家都到位了,這份交情欠在這里,今天無論動不動手她都要給他們好處,要么請客要么送禮,不能讓他們白跑一趟,沈雯娜一攪局,弄得自己賠了財又折了兵,袁瓊之稍作衡量,焦點順勢移到叢蕾身上:“當然要打,揪到一個是一個。” 叢蕾從頭到尾就像是木然的啞巴,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校門口,仿佛并不關(guān)心她們會怎么處置自己。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押著叢蕾,走進一中外面一個正待拆遷的小巷內(nèi)。他們推一步她走一步,帶著一股萎靡的死氣,緩慢得如同喪尸。 袁瓊之被叢蕾這副上刑場的樣子惡心到了,只覺她裝得老老實實,其實滿肚子的壞水,袁瓊之明知故問道:“聽說我的書包是你和楚雀一起扔的?” 叢蕾一言不發(fā)地蹲在地上,袁瓊之的嘴唇在她眼前上下闔動,一樁樁數(shù)落著她的罪狀,她卻恍惚聽不清她的話。 楚雀算計了她。 她們說,她只是楚雀的一條狗。 她們說得沒錯。 別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有她還天真地做著“她們是朋友”的美夢。她總是在一個可悲的循環(huán)里無休止地打轉(zhuǎn),宛如荒誕喜劇的結(jié)尾,那塊盾牌死到臨頭才知道,自己用力掏出的真心,對主角來說根本不足掛齒。 她只是一個道具,一塊銹了的盾牌,隨時可以被棄如敝履。 “到底誰給你的自信,就憑你也想來挑釁我?”袁瓊之扯下她的書包甩到泥潭里,黃毛女拿出一把小刀,劃爛了她的包帶,將里面的書亂撕一氣,碎片洋洋灑灑地落在叢蕾的頭上,為她提前下了一場初冬的雪。 叢蕾下意識想去挽救她的書,豹紋女見她動作有異,先下手為強,一腳踹向她的肩頭,旁邊幾人立刻圍擁而上,叢蕾的脊椎砸到墻面,痛得倒抽一口氣,不等她緩過來,就被兩人再次使勁按住,袁瓊之照著她就是一通拳打腳踢! 她們的拳頭如雨點般落在她腿上、背上……叢蕾痛苦地抱住腦袋蜷縮在角落,承受著她們暴戾的凌.辱。豹紋女強行掰開她的手,叢蕾死活不放,袁瓊之狠狠扯住她的頭皮向后拖,叢蕾痛呼一聲,被迫暴露出自己的面部,幾個耳光瞬間便刮在她臉上。 叢蕾像個被掀翻外殼的烏龜,四仰八叉朝向天空,少了雙手的遮掩,她扭曲的神情盡顯無遺,病態(tài)而赤.裸地呈現(xiàn)在她們面前,申馨沒打過人,興奮地說道:“誒,該我了,讓我來試試!” 叢蕾覺得自己似乎不再是個人,而是運動商店里陳列出售的沙包,沒有思考,沒有呼吸,沒有生命,任由她們有肆無恐地發(fā)泄著戾氣。她軟弱可欺,渺若微塵,吹一吹就飄到了別處,既無反抗的能力,也無強硬的背景,她們傷害了她,連后果也不必cao心。 隨著時間冗慢的流逝,叢蕾的世界里再沒有別的聲音,她被扇得一陣陣耳鳴,終于放棄了抵抗,橫條條地躺著,像條碩大的蛆,她閉上眼咬緊牙關(guān),煎熬地等著這場欺凌結(jié)束。 “喂,”黃毛女把喝過的礦泉水澆在她頭上,“你給我精神點!” “沒意思。”豹紋女拍拍手,她對鞭尸不感興趣,決定給叢蕾上點猛藥。 “撕拉!”一聲,冷水奔涌地灌進她的衣服里,流向她的小腹,朔風刮過,料峭的寒意凍得她皮rou戰(zhàn)栗,叢蕾的靈魂超脫rou身而出,俯瞰著她白花花的rou,這一幕是多么的畸形。她喉頭腥苦,身體還活著,心卻死了,她被卷入另一維空間,四周是無邊無際的虛無。 叢蕾在泥濘里辛酸跋涉,帶著鐐銬,孑然一身,鐐銬叮叮當當?shù)仨?,響得她的恨意橫沖直撞,她恨得要死,對著這片無人區(qū)歇斯底里地嘶吼:為什么會是她! 她何錯之有! 她不該來這世上的,不被人需要,活著也沒有任何價值,無論再怎么逆來順受,下場依然是被拋棄。若說這就是她的宿命,又何嘗談得上公平?憑什么別人可以幸福地活著,而她卻要負擔起這不公的命運?! 叢蕾憤怒地質(zhì)問蒼天,蒼天惟有沉默,她在無涯的荒野中,逐漸崩潰,逐漸枯萎,逐漸干涸。她們對她的絕望渾然不覺,只看見她的身子抽搐了幾下。 “不會出事吧?”袁瓊之問。 “放心,我有經(jīng)驗。”豹紋女道。 就在此時,巷內(nèi)傳來摩托車的轟隆聲,所有人的動作戛然而止。 車上的人取下頭盔,豹紋女詫愕地說:“冷哥?” 他們紛紛回頭望去,只見日落西山,冷千山停好摩托,背對夕陽走來,身后灑滿了萬千繚淡的余暉,投下一個濃墨重彩的影子。暮色蒼蒼,映照著他瘦削陰翳的臉,眸光如深寒的刀,凌遲著他們每一個人。 他一步步走向她。 * 為了給叢蕾慶祝生日,冷奶奶一大清早便開始忙碌了,推著她的小推車去菜市場買了一籮筐的菜,冷千山給她做后勤,老人下午精力不濟,他干脆全部接過了手,讓冷奶奶安心休息。 傻人有傻福啊,冷千山炒著最后一個菜,不住地感嘆自己的偉大,餐桌上擺滿了大魚大rou,夠叢蕾吃個兩天了。胖丫頭這個點還不回家,盡把他說的話當耳邊風,冷千山剛腹誹這一句,電話就應景地響了起來。 那頭是一個女生,小心翼翼地問他:“請問是冷千山嗎?” 冷千山斜了個白眼,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又泄露了他的號碼,不是冷千山自吹自擂,上回貼吧有人賣他的號,那陣子他每天都能接到幾十個女生的電話,跟他媽客服似的,逼得他直接換號。這次要是再被他查出來,非把那人打個半死不可。 他把青菜起鍋,耳朵夾著電話,懶洋洋地問:“誰?” “我是叢蕾的朋友,我叫楚雀?!迸卣f。 楚雀一顆心懸在手機上,成了吊墜來回地晃,唯恐冷千山將她的電話掛斷,她實在走投無路了才想到這個法子。叢蕾雖然和冷千山不熟,但說過冷千山貌似對她有點“那個”意思,楚雀想說不定冷千山會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出手救叢蕾一次。 “什么事?”他問道。 楚雀死馬當活馬醫(yī),省去自己那一段,將組織好的措辭一股腦倒了出來,她不擅求人,窘迫地說:“這都是因為我,你……你能不能……” 冷千山打斷她:“她現(xiàn)在在哪兒?” “我不知道,但我聽別人說海中附近有條巷子離一中不遠,可能……喂?喂?” 冷千山已經(jīng)掛了電話。 他知道那個地方,是個廢了的死胡同,處于跨區(qū)的三不管地帶,胡同中間左拐有一塊空地,平時他們有什么事都會在這里解決。 冷千山找到叢蕾時,豹紋女還騎在叢蕾身上,雙手左右開弓扇她的耳光,乍然看見他,大家都不知所措,豹紋女跨過叢蕾,熱情地喊道:“冷哥,你怎么來了?” 冷千山好巧不巧認識這女的,她去年轉(zhuǎn)校來到海中讀書,天天繞著他屁股后頭轉(zhuǎn)。他下頜緊繃,嘴角斂起一個怪異的弧度:“你們在打誰?” 豹紋女一揮手:“沒誰,就是個胖子?!?/br> 冷千山氣息危險地逼近她:“她惹到你了?” 豹紋女以為他是來給自己出頭的,受寵若驚道:“沒有,就是我姐們兒看不慣……” 話音未落,冷千山勃然大怒!抬腳就往豹紋女的膝蓋上一個暴踢,她撲通一下跪在他面前!情勢陡變,氣氛急轉(zhuǎn)直下,卓赫沖過來擋住豹紋女:“你打女人?!” 冷千山眼皮一抬:“又是你?!?/br> 卓赫先前在一旁無所事事地看他們打叢蕾,幾乎打起了瞌睡,這下冷不丁見到自己宿敵,整個人精神煥發(fā):“認出小爺我了?” 冷千山理也不理他,腳步長驅(qū)直入,在眾人驚疑的注視中,輕手輕腳地扶起叢蕾。 “傷到哪里沒有?”他溫聲問。 叢蕾把腦袋埋在膝蓋里,不愿面對他,她的校服灰撲撲地皺成一團,里面的衣服被撕扯到胸前,全身哆嗦不止,牙齒咯咯地抖。他將她骯臟散亂的頭發(fā)捋到耳后,看見她兩邊臉腫得像個豬頭。 冷千山霎時間邪火暴沖,眼白里布滿森森的紅。 他竭盡全力壓抑著怒意,檢查了下叢蕾的骨頭,確定沒有大礙后,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用手指給她順好頭發(fā),像是怕嚇到她,語氣很輕柔:“乖了,沒事了,先把衣服穿上?!?/br> ※※※※※※※※※※※※※※※※※※※※ 冷哥拉轟出場~最近卡文嚴重,今天字數(shù)多,我就不四更了,大家佛系看吧。我姑且大著狗膽保證入v后一定會好好更新。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禿頂貞子 2個;curve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28508570 15瓶;瓜 5瓶;泥點er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