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驕將手中的巾櫛遞回給曉雨，“要定了？你確定？”

    她可是聽說今兒一大早莫氏帶著小莫氏她們往廣恩寺上香去了，今兒是初一，自己舅母可也是要到廣恩寺上香的。看來自己提前將韓書雪送到莫氏面前，也沒有絕了她們害侯府的心！

    “反正我是聽錦瑜這么聽說的，說是韓大人是個愛才的，你那個堂兄學(xué)問很好，”武明春知道楊家的恩怨，還以為楊驕?zhǔn)遣辉敢饪吹轿鞲噬虾糜H事，“你等著看吧，韓書雪那樣的媳婦進(jìn)了門，有她們受的。”

    武明春可以說是閨秀圈子里的“包打聽”了，對韓書雪私下里的作派一清二楚，這個在韓府橫行，連掌家太太大嫂徐氏也不放在眼里的角色，能孝順公婆？

    西府的日子過成什么樣子跟自己沒關(guān)系，只要不要扯上郭家就成，祖母當(dāng)年可就是因為西府騙婚生生毀了表姐，又氣又悔之下大病一場沒兩年便去了，“這是好事兒啊，我那個大祖母這么些年年最大的心事就是給堂哥謀個好前程，現(xiàn)在多好，親事有了，前程也有了，”楊驕冷冷一笑，起身道，“外頭只怕已經(jīng)將飯菜送來了，咱們出去吧，你也嘗嘗我們府上的飯菜可還合你的胃口?！?/br>
    武明春外家就是開酒樓的，如今在盛京也有武家的幾間酒樓。

    下午送走武明春，楊驕便直接拐到了頤壽院，將從武明春那兒聽來的消息跟郭氏講了，“能幫堂哥求到這門親事，只怕用不了幾天大祖母就會叫人過來跟祖母說了?！?/br>
    “她說咱們就聽著，左不過一份禮的事兒，”自從知道了韓書雪的出身，郭氏對莫氏結(jié)這么門親一點兒也不羨慕，以后這樣的主母，出去對景兒就能叫人拿著短處取笑，能掙到多少臉面不成？

    “是啊，要是我，寧愿門第低些，也要給挑個家世清白的，”王氏對莫氏的很是不屑，西府就那一個嫡孫，娶這么個姑娘到家里，將來兩個姑娘的婚姻都要被影響。

    西府的馬車在二門處停下，楊清玉扶了丫鬟從車?yán)锵聛?，又伸手小心翼翼的將莫氏扶下來，“祖母這一天也累了，孫女兒扶您先回去歇歇?！?/br>
    為了能替楊厲將郭家的女兒弄到手，更是為了一解自己這些年心頭之恨，莫氏一大早便帶了小莫氏和楊清玉往郭家去了，想來郭氏那老東西沒放在娘家人面前說她們的壞話，一開始郭家?guī)孜惶珜δ系牡絹矶疾辉趺礋崆椤?/br>
    莫氏跟小莫氏好話說盡，將郭雯夸了又夸，才慢慢將郭大太太跟郭二太太的態(tài)度給拐轉(zhuǎn)了。

    “哼，還不是為了這個不成器的東西！”莫氏沖也要伸手扶自己的楊厲一瞪眼，“我今兒也算是把老臉都扔到郭家那幾個女人跟前了，”等將來姓郭的女兒嫁到自己府里，有她報仇解氣的時候。

    “祖母為了孫兒的一片苦心，孫兒永世不忘，將來等郭家姑娘進(jìn)了門，一定叫她好好給二哥調(diào)理身體，”楊厲掩下眉間的恨意，一臉溫順的扶了莫氏一只手臂，“孫兒扶您回去，叫丫鬟好好給祖母敲敲?！?/br>
    “不必了，你好好讀書將來輔弼你二哥才是正理兒，別跟你大哥似的終日無所事事，吃喝都靠著家里，”莫氏一甩手推開楊厲，“清玉扶我進(jìn)去?！?/br>
    “那個老虔婆！等我將來，”楊眉看著莫氏跟楊清玉遠(yuǎn)去的身影，半天才小聲罵道。

    聽到meimei出言不遜，楊厲連忙向四周看了看，才斥道，“你說話經(jīng)過腦子，萬一叫人聽見了，我可保不住你！”

    “我不用你保，你想保我也得等把郭家的女兒娶進(jìn)來再說，”楊眉忽然掩口笑道，“還以為自己進(jìn)了王府就能攀一門好親呢，結(jié)果呢，哼，嚇跑了半條命不說，連理都沒有人理！”

    康王府鬧了刺客，驚嚇了一眾貴客，康王府這些日子一一叫人到各府奉上了禮物算是賠罪，原本莫氏以為王府的人會往西府來一趟，結(jié)果等了半天，人家張影心只到長興侯府坐了坐，壓根兒就沒往這邊兒拐，之后東府遣人將王府的禮物送來，主子來的一個也沒有，只氣的莫氏在屋里砸了一地的碎瓷。

    “你也用不著幸災(zāi)樂禍，她嫁的不好，于你有什么好處？你別忘了，咱們是庶出，這庶出嫁的比嫡出的還好的，可鮮見的很，”楊厲對meimei這種心比天高的毛病很是看不慣，毫不客氣的打擊她。

    二伯楊華隆要回來了？楊驕心里一沉，笑道，“太好了，這下咱們家里更熱鬧了，二伯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回來跟咱們一起過年了，五嫂咱們還沒有見過呢！”

    楊華隆因為當(dāng)年不聽郭氏的話執(zhí)意要娶如今的二夫人彭氏，彭家出身顯倒在其次，郭氏一直嫌棄彭氏太過美艷人也輕浮，所以一直怎么待見這個兒媳。楊華隆索性求了外任，這些年一直都帶了家眷在任上，跟楊家諸人聚少離多。

    “是啊，當(dāng)初豫哥兒媳婦還是我?guī)椭舻哪?，如今義遙也好幾歲了，那個顧氏，聽說長的也是極俊的，”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又在外十幾年，一直輾轉(zhuǎn)各任，官兒倒是一步步做起來了，可離自己卻越來越遠(yuǎn)，“你二伯說了，這次回來，想謀個京官，就不走了。”

    楊華隆次子楊仁秦的妻子顧氏，是在綿陽彭氏作主給娶的，也是兩家下了定了，才送信兒回來，彭氏如此大的事不稟報長輩也就罷了，還給自己孫子訂了個鹽商家里的女兒，想想這個，郭氏心里就一陣兒窩火兒！

    想到楊家遭難時唯二安然脫身的彭氏跟顧氏，楊驕心里咬牙，“祖母說的是，我也想二伯了呢，每次二伯回來，給我捎的東西都是最好的?！?/br>
    “那是自然，誰叫咱們侯府就你這么一位小姑奶奶呢，”何氏終于抓住機會，說了一句酸話。

    “嘻嘻，五嬸兒你給我添一個meimei不就好了，我保證，有了meimei，我的好東西全歸她！”

    “你這丫頭，居然拿你嬸子說笑，”何氏這年紀(jì)倒不是不能生，可楊華梧從來不進(jìn)她的房，她有心給楊家再添個女兒，也得有機會啊！

    楊驕看到何氏灰灰的臉，心里一嘆，楊家沒有姨娘是不錯，可大伯跟五叔都是有通房丫頭的，只不過這些丫頭們都是被喂了避子湯的，服侍過兩年之后，主母會送一份嫁妝尋個人家兒嫁了。

    長興侯楊華峰這幾年年紀(jì)大了，說不愿意再耽誤那些小姑娘，不再叫王氏給他預(yù)備通房，而楊華梧卻不然，爽明院里服侍他的丫鬟都四五個，若不是這些人心里清楚有郭氏在的一天，她們只是通房丫鬟，做不得姨娘，只怕以何氏的手段，根本就壓制不住。

    郭氏不滿何氏心眼兒小，可也知道自己兒子不成器，暗道這兩個也算是一對兒冤家了，一個怎么罵也不爭氣，一個怎么敲也不開竅，現(xiàn)在自己重孫都有了，也懶得再管他們怎么折騰，索性也不理會何氏，“老二一家這回回來是不會走了，老三一家過年也會回來，你們幾個也都別閑著，好好幫著你大嫂?！?/br>
    過年可是大事兒，家里的主婦們哪一個也別想躲清閑，郭氏發(fā)話了，小郭氏跟何氏還有孫媳婦平氏跟蘭氏，也都起身領(lǐng)命，蘭氏羨慕的看著歪在郭氏身邊的楊驕，心道還是做女兒好，這姑娘一出嫁，再也不可能過以前無憂無慮的日子了。

    王氏那邊帶著兩個妯娌為二房跟三房忙碌，楊驕這里也在聽曉風(fēng)回報消息，那邊楊眉已經(jīng)被身邊的丫鬟說動了心，只等韓家那邊一定下日子，她們就有好戲可看了。而韓家跟楊家訂親的日子？楊驕取出一張?zhí)一ü{，提筆給武明春寫信。

    “姑娘，西府老太太過來了，”晴芳院的大丫鬟都知道楊驕很關(guān)注西府的情況，一聽說莫氏過來了，連忙進(jìn)屋向楊驕稟報，“姑娘您要不要過去見個禮？”

    “除了老太太，還有誰？”楊驕放下手中的書，起身道。

    “太太跟兩位姑娘也都來了，”青桔伶俐的從內(nèi)室大衣柜里為楊驕挑衣裳，“剛才奴婢過來的時候天上居然落雪星兒了，這才幾月啊。”邊說邊將一件海棠紅雙色白狐里出風(fēng)斗篷過來，“姑娘披上這個吧，也省的老夫人又該說給你說的少了?！?/br>
    “穿這個？這種天兒？”楊驕掂了掂青桔捧來的斗篷，失笑道，“這才幾步路啊？再說了，我也沒覺得冷啊，你換那件大紅羽緞的給我?！?/br>
    “快去吧，那件也是鑲了海龍皮的，”青杏跟青桔最要好，最知道青桔的小心思，不過是看不得西府姐妹一來就顯擺西府比東府銀子多罷了，“其實要奴婢說，隨便拿件織錦的小毛披風(fēng)就成，咱們大姑娘也不能將好處都占了去，那兩位姑娘可還哪里有活路？”

    “噗嗤，”連心里存著事的楊驕都被青杏這張嘴給逗樂了，轉(zhuǎn)過身讓青桔將羽緞斗篷給她系好，“咱們青杏jiejie還真是心善的很，可我啊，偏不！”

    ☆、第51章 五十一親事

    楊驕到頤壽院的時候莫氏正滿臉是笑的跟郭氏說話，整個東側(cè)間里其樂融融，莫氏看到楊驕進(jìn)來，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挑她的毛病，“驕娘來啦，外頭天兒冷，姑娘家身子嬌貴，下頭人可得小心著?！?/br>
    楊驕抿嘴一笑，將身上的斗篷解下遞給青桔，款款向莫氏幾人見禮，“驕娘見過大祖母，見過堂伯母，厲堂兄好?！?/br>
    說完又跟一旁的楊清玉和楊眉各行了半禮，才在小郭氏身邊坐下，“今兒才開始飄雪，并不覺得冷，成天悶在屋里倒不如出來透透氣，我過來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看見園角的臘梅已經(jīng)開了，黃燦燦的十分喜人。”

    莫氏過來可是有正經(jīng)事跟郭氏商量的，哪有功夫聽楊驕說什么臘梅花兒，笑著接口道，“這個時節(jié)可不正是臘梅花開的時候？驕娘帶你兩個jiejie過去看看，我們園子里花養(yǎng)的不少，偏生沒有種臘梅?！?/br>
    楊清玉聽到莫氏吩咐，上前一拉楊驕的手道，“那就勞煩jiejie了，前幾日清婉jiejie還說叫我?guī)退C架插屏，我正愁著不知道繡什么好呢，現(xiàn)在想想繡著臘梅倒也應(yīng)景?！?/br>
    楊驕對西府成見頗深，若是再叫她在這里，只怕又出什么幺蛾子壞了祖母的大事，倒不如將人給弄出去。

    楊眉難得跟楊清玉想到一處，直接架了楊驕另一只手臂，“是啊，meimei快帶我們過去看看，聽說臘梅極香的，我去看看跟梅花有什么不同？”

    楊驕的目光從緊抿雙唇的楊厲身上飄過，又無奈的看向郭氏，“那祖母，我?guī)晌籮iejie過去看看－”

    自己孫女兒大冷天的剛進(jìn)來，哪里比得這些幾個已經(jīng)坐了許久的？郭氏心里對這莫氏的“家教”很是不以為然，“臘梅花就種在咱們園子里，晚一時也跑不了，你先坐下來喝杯茶暖暖身子，等會兒再帶你兩位jiejie過去?！?/br>
    “可不是么，你們這個也是，聽風(fēng)就是雨的，”莫氏臉上一干，訕訕的瞪了楊眉一眼，“叫驕娘喘口氣再說?！?/br>
    話里在說她們兩個，可是眼睛卻只瞪著自己，楊眉公然被莫氏訓(xùn)斥，委屈的眼眶一紅，縮了頭悶坐在椅子上再不說話。

    楊驕看著一臉委屈的楊眉，向郭氏道，“孫女兒還是帶著兩位jiejie一起去吧，”她看了一眼楊厲，“你們說話我們坐這兒聽著也怪沒意思的?！?/br>
    還是自己孫女兒懂事，郭氏贊許的向楊驕頷首道，“既然你想去，就帶你兩位jiejie過去轉(zhuǎn)轉(zhuǎn)也好，將手爐都帶上，”她順著楊驕的目光看向坐在小莫氏旁邊的楊厲，也覺得挺奇怪，自己這個妯娌是個極重嫡庶的，今兒不帶楊仁謙怎么帶了楊厲過來，“厲哥兒怎么來了？有事？”

    莫氏打了騙婚的主意當(dāng)然帶了楊厲過來，原想著就這么混著大家說一起說起跟郭雯的親事，將來也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明明自己就是為楊厲求娶的郭雯，當(dāng)日帶的也是楊厲，卻沒想到郭氏直接問起楊厲來，忙不迭聲道，“他有什么事，聽說我跟她母親要過來，便跟著我們一起來了，說是要跟華哲討教學(xué)問?！?/br>
    “那還不早說，在這兒傻坐著？”郭氏對一心向?qū)W的孩子向來和善，向身邊的丫鬟道，“帶著三少爺?shù)剿睦蠣敃咳ィ瑳]準(zhǔn)兒皖哥兒也在呢，他們小弟兄剛好可以說說話?！?/br>
    “聽說厲堂兄學(xué)問極好，”帶了楊清玉跟楊眉出來，楊驕看著楊厲走遠(yuǎn)的身影向楊眉道。

    “是啊，我哥哥的學(xué)問家里的先生天天夸呢，說是明年下場一定會中的，”楊厲是楊眉的驕傲，也是她以后的依靠，自然愿意跟楊驕夸耀。

    “那敢情好，沒準(zhǔn)兒厲堂兄跟我六叔一起中呢，到時候叔侄就成了同年了，”對楊眉有所圖，楊驕也不介意給她灌碗迷湯。

    楊華耀可是頗有名氣的“才子”，楊驕拿他跟自己哥哥一起說，顯然看出來自己哥哥不是池中之物了，楊眉一下子覺得楊驕親切了起來，又有心在楊清玉面前賣弄她更得人緣，遂挽了楊驕的胳膊道，“那可借meimei你的吉言了，我也不求我哥像王府的周大公子一樣奪個會元，能像考秀才的時候那樣，叫差人到家里領(lǐng)賞jiejie我就很知足了?！?/br>
    楊厲中秀才的時候可是京畿第十名，加上年紀(jì)小，著實叫西府風(fēng)光了一陣兒，雖然當(dāng)時楊仁謙因“病”沒有下場，莫氏怕心肝兒孫子觸景傷情沒有在府里特意慶祝，但還是往族里去了喜報，又帶了楊厲到各種燒香酬神忙碌了幾天。

    “我看明年厲堂兄一定能行，”楊驕聲音鄭重的仿佛她是主考官一樣，然后又壓低聲音向楊眉道，“不是說仁謙堂兄要跟韓姑娘定親么？到時候有韓家在，雖然厲堂兄遠(yuǎn)了一層，可到底也是一家子兄弟不是？將來厲堂兄得了好功名，也能幫扶仁謙堂兄不是？”

    這話真是太對了，楊眉如同遇到了知音，“可不是么，左右二哥現(xiàn)在連個秀才也不是呢，倒不如先緊著我三哥，”想想自己哥哥是秀才了，卻要處處跟在楊仁謙后頭，楊眉滿心的不服，“誰叫我們是庶出呢？”

    到底是嫡庶有別，楊驕也沒有辦法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其實你們西府人丁并不興旺，若一味的論嫡庶不是埋沒了厲堂兄的天分？以我說，將厲堂兄記在堂伯母名下，也不就行了？跟那個韓書雪一樣?！?/br>
    “韓書雪是記在嫡母名下的？”楊眉猛然駐足，訝異的睜大眼睛，“你可別亂說！人家都說她是嫡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