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復(fù)蘇的時候，他長長舒了口氣，神醫(yī)谷的那段日子，似乎是一段不真實的夢境，美好的，遙遠的夢境。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磅礴的內(nèi)力在筋脈中流動，他不是夢里那個委曲求全軟弱無力的小黑，他有力量，信奉所有自己想要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雙手搶回來。

    比如現(xiàn)在，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夢里的那個人，想要將他抓住，讓他對自己笑，就像夢里那樣明媚地笑，只對自己一個人笑。

    這是愛嗎？他不確定，他甚至不確定身為尹仇的自己到底有沒有愛，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他，也許這只是一種獨占欲，他想獨占他的一切。

    尹仇不會愛，只會掠奪，也向來遵從自己的本能。

    于是他帶上久違的銀面具，回到魔教雷霆一般處決了當年暗算自己的人，然后帶著部下，一路殺上神醫(yī)谷。輕而易舉地破解守山大陣，帶著惡徒燒殺搶掠，將自己曾經(jīng)精心侍弄的藥田燒毀，將肖荻所愛的一切付之一炬，然后站在熊熊火海中望著他，他高興，他愉快，他狂亂，他癲狂，他恨不得讓全世界知道自己此刻的愉悅——當他一無所有的時候，他就只能屬于自己了。

    按照他的計劃，肖荻是不用死的。他會好好將他帶回去，讓人解了他身上的寒毒，然后他就能一直陪著自己了，可是他沒想到肖荻會那么脆弱，脆弱的連承受他的內(nèi)力也不能，在他將自己純陽的內(nèi)力輸過去的時候，他愣愣地感受到他的筋脈在他的手下寸寸盡斷，呼吸漸漸微弱，直到消失。

    他死了。

    死了啊……

    他愣愣地看著懷里的人，那人蒼白安詳?shù)哪樕?，落下一滴晶瑩的水珠。他有些遲疑地摸上自己的臉，手心一陣潮濕，是淚。奇怪，自己居然會流淚？鐵石心腸，冷酷殘忍的自己居然會流淚？奇怪，得不到即毀滅，雖然過程有些偏差，但這個結(jié)果還是遵從自己一貫的人生準則，他應(yīng)該高興才是，應(yīng)該高興才是，但是為什么……心里會如此悲傷。

    ……這是愛嗎？他不確定，尹仇是沒有愛的，明明是沒有的，明明是沒有的……

    想起那人曾對自己那不設(shè)防的笑，他苦笑一下，真羨慕你啊，小黑，那時的我……

    他一直在否定小黑的存在，但也許，他和小黑，本來就是一個人。

    小黑愛著他，他也是愛著他的。

    ☆、番外   回家

    “系統(tǒng)判定本世界任務(wù), 成功。

    死亡痛覺屏蔽獎勵開始……

    確認宿主死亡，系統(tǒng)將在嗶聲后將Player傳送回系統(tǒng)空間。

    嗶——”

    隨著一聲冰冷的電子聲，回過神來的時候，肖荻已經(jīng)回到系統(tǒng)空間里了。空間里依舊被灰蒙蒙的霧氣籠罩，什么也沒有，他怔怔坐了一會兒，有些猶豫地打開了自己的任務(wù)面板。

    “這是……”肖荻有些驚訝, 看到自己的系統(tǒng)里彈出一個簡單的對話框：“恭喜Player成功完成十周目，請選擇繼續(xù)游戲or返回現(xiàn)世?！?/br>
    一直堅持了這么久，經(jīng)歷了這么多生生死死, 現(xiàn)在終于看到這個對話框，終于可以離開這個游戲，終于可以回去了，肖荻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返回現(xiàn)世”的選項, 可是現(xiàn)在……

    “……我不會離開你，我發(fā)誓?！卑讎[深深的金銀妖瞳突然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他還記得他那時深情的樣子，記得他對自己說, “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br>
    “噗——”肖荻突然笑起來，那時白嘯那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可和初見時不一樣。記得他倆初見時，是在系統(tǒng)空間里, 白嘯那時還是只又高傲又暴躁的肥貓，總喜歡蹲在半空里拿自己的尾巴抽他的臉，黑著臉強調(diào)自己高貴的身份，“本座是白虎，是你的觀測者！”一副誰都欠他錢的樣子，真是極不可愛！

    后來那家伙被迫參與劇情，明明是被系統(tǒng)懲罰，居然還是一副“本神獸天下第一”的樣子，每次他對那家伙的能力有所質(zhì)疑的時候，那家伙就會高傲地抬起下巴，用兩只鼻孔瞪他，“哼！你以為本座是誰！”真是極其欠揍！

    后來漸漸地，那家伙變了，變得不那么欠揍了，他常常會十分可靠地將他擋在身后，對他說，“蠢貨，交給我，你就放心好了！”雖然在他表示質(zhì)疑之后，他還是會別別扭扭地補上一句，“你以為本座是誰。”但已經(jīng)完全不是以前那種欠揍的樣子，別別扭扭倒顯出幾分可愛來。

    他還記得那時白嘯失憶，他從拍賣場買他回去，他像個小傻子，緊緊抱著自己的脖子不松手，不停不停地在自己耳邊說著“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就像永遠也說不夠似的。

    記得他在月色朦朧的溫泉里，緊緊抱著自己，在自己的耳邊說，“肖荻，我喜歡你?！?/br>
    記得他在星盜的地下室見到被星盜用過酷刑的自己，震驚得連聲音都在顫抖，“肖荻，你怎么這么讓人心疼……”

    記得自己被寒毒折麼得痛不欲生，而他又束手無策時，他說，“這周目結(jié)束，你就回去吧，回到你自己的世界，離開這個游戲?！?/br>
    回去……

    他愣愣望著返回現(xiàn)世那個選項，游戲中發(fā)生的一幕幕不斷在腦海中回閃，按著虛擬鼠標的手不住顫抖——對了，死肥貓呢？死肥貓呢？當時他不是說在系統(tǒng)空間見嗎？為什么還沒有來？他呢？

    回去，還是不回去，這是個問題。

    凝視“返回現(xiàn)世”那個選項良久，最終像是終于下了什么決心，他緩緩將虛擬鼠標移到了完全相反的選項上。

    “留就留，誰怕誰！不就是再來十個周目嘛！勞資一個優(yōu)秀的炮灰怕什么……”

    指尖用力正要按下去，突然，一只修長的手覆到他手上，一個人自他身后抱住了他。

    “抱歉，我來晚了?！?/br>
    “………”肖荻的動作頓住了，感受到身后那人熟悉的呼吸，抖著嘴唇正要說話，正要告訴他自己決定要留下來陪他了，卻愣愣地看到那人握住自己的手，帶著自己的手將虛擬鼠標移到了“返回現(xiàn)世”的選項上。

    “不……”我不回去……肖荻用力地搖著頭，用力地想要掙脫那人，可是那人握著他的手溫柔卻不容拒絕，朝著那個選項緩慢而堅定地點了下去。

    【系統(tǒng)提示：Player確定要退出游戲？】

    “不！死肥貓！我不回去！你不能這樣！”肖荻的神情近乎絕望。

    【YES / NO】

    咔嗒——

    “恭喜你，終于可以回家了?！彼牭侥莻€人在他耳邊輕輕說。

    【?！到y(tǒng)提示：恭喜玩家完成游戲，系統(tǒng)將在嗶聲后將玩家傳送至現(xiàn)世，請玩家做好準備。嗶——】

    灰色空間突然扭曲著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時間空間似乎都在扭曲著逆流，除了肖荻自己，周圍的一切都在迅速倒退。肖荻慌忙轉(zhuǎn)身，看到那雙妖冶的金銀妖瞳，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就驚恐地發(fā)現(xiàn)男人正隨著周圍的空間極速倒退，正不斷遠離自己，他焦急地伸手想要拉住男人的衣角，卻抓了個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不！我不走！我不走！巴扎黑！白嘯！你這個騙子！不是說不會離開我嗎！不是說要一直在一起的嗎！你這個騙子！騙子！我恨你！我恨你——”

    “噓——”

    他遠遠地看到男人將自己修長的手指搭在唇邊，妖瞳彎彎，嘴角勾著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