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深處出現(xiàn)的動物，卻是這么一只什么事情都不感興趣, 一門心思只想干架的蜜獾。

    ——我大概瘋了。

    博蒙特國王腦內(nèi)又一次閃回了自己被那條大蛇纏繞的記憶——冰冷的蛇鱗擦過光裸的肌膚，帶來陣陣的戰(zhàn)栗和難以言說的恐懼和惡心，明明身心都在極力抗拒，卻偏偏感覺自己性致勃發(fā)、不受控制地與蛇糾纏在了一起。

    這個可怕的景象已經(jīng)纏繞他多年之久。

    無論他醒來、走動、睡著時, 都會看到。

    ——從那時起……

    ——我大概就瘋了。

    博蒙特王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他最后一次安撫蜜獾, 或者說, 安撫著自己：“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 馬上就到可以了結(jié)的時候了?！?/br>
    此時，天還沒有大亮。

    閃爍的火把, 為大祭司艾絲維拉舞動的身體投下一道道扭曲的暗影。

    等大祭司艾絲維拉的舞動停止。

    早有準(zhǔn)備的劊子手就牽著那頭白色公牛走了過來，他腰上別著一把斧子，手里拿著一個鐵錘，側(cè)頭看向大祭司。

    艾絲維拉輕輕點了點頭。

    于是，劊子手cao起鐵錘，無比嫻熟地砸在了牛頭上。

    這個砸下去的力道很有講究，必須不輕不重。

    不能太重，否則，公?？赡軙⒖棠X漿迸裂地死去；也不能太輕，要保證讓公牛失去抵抗、暈眩著倒地。

    經(jīng)驗豐富的劊子手掌握好力道后，白色公牛如同計劃那樣地挨了一錘，身子晃了晃，就四腿一彎，倒在了地上。

    大祭司艾絲維拉走過去，在劊子手的幫助下，將公牛擺出一個跪伏姿勢，同時讓牛頭去觸碰地面。

    “祭牲愿意將生命獻(xiàn)給神明?！?/br>
    黑袍老婦人用尖銳地聲音呼喊著：“開始獻(xiàn)祭。”

    屬實‘愿意’。

    鐵錘砸出來的愿意。

    但儀式還是要有的。

    在確定‘愿意’后……

    劊子手抽出那把斧頭，上前一大步，干脆利落地砍下牛頭，血噴涌而出。

    大祭司艾絲維拉彎腰撿起那顆沉甸甸的牛頭，用雙手捧著，和其它準(zhǔn)備好的祭品一起，恭恭敬敬地獻(xiàn)到了神龕前。

    然后，她小聲又絮絮叨叨地念咒一樣地念起來：“偉大的黑夜之神，我請求您接受博蒙特國王這次的獻(xiàn)祭。他是您虔誠的信徒，也是您忠誠的仆人！他為您帶來了一場驚人的偉大勝利，愿您悅納這次獻(xiàn)祭，親自降臨，享用這場勝利的果實，以祭牲為引，請求您的到來?！?/br>
    天色越來越暗，火把的光芒在風(fēng)中顫顫地?fù)u曳著。

    整個現(xiàn)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緊張、期待地等待著。

    這時，不知從哪里飄來一片云，剛好將月亮擋住。

    天空頓時像被蒙上了一層深黑色幕布，然后，有沙沙的聲音輕輕響起。

    喬恩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四周。

    斯蒂文像一只警戒中的貓，豎著耳朵，四處觀察；而博蒙特王則緊盯著大祭司艾絲維拉，面上顯現(xiàn)出一種急不可耐的狂躁之色。

    可不論是警惕，還是狂躁。

    從表情上來判斷，他倆似乎并沒有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

    可是……

    喬恩重新朝著前方望去：安東國這座淪陷城池的投影浮現(xiàn)到了半空中。

    而且，他仿佛重新回到了城池被攻破的那一天……

    很多房屋都著了火，街道上到處都是各式各樣慘死的尸體。

    但和現(xiàn)實的城池不同，這座投影的城市里除了這些尸體外，空空蕩蕩，沒有一個活人。

    投影的畫面停頓在了這一幕。

    然后，一個個光點適時地顯現(xiàn)在這一幕投影里，應(yīng)該是那些死在城市中的人類靈魂。

    這些光點在城市的投影中飄飄蕩蕩，像極了夏夜草叢中飛舞著的螢火蟲。

    黑色的天幕、透明的城市投影、亮閃閃的光點，忽略神明降臨的危險，這畫面極為美麗而神圣。

    可在這個時候，大祭司艾絲維拉的頭突然抬起，猛地朝后仰著，以一種令人懷疑頸椎是否完好的別扭姿勢死命后仰，而保持著這個別扭姿勢的她，又一次展開了雙臂，用尖銳的嗓音呼喚：“迎接女神！”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只有喬恩、斯蒂文還有博蒙特國王站立著。

    “來了嗎？在哪？在哪？”

    博蒙特國王四處張望地看著，表情亢奮：“那個婊子在哪？”

    斯蒂文沒說話。

    他謹(jǐn)慎又小心地降低了自身的存在感，觀察周圍，卻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喬恩聰明地順著大祭司艾絲維拉的目光看過去。

    一條黑色的、無比巨大的蛇正旁若無人地扭動著身體，朝那座投影中的城市爬去。

    它那雙黑色的眼睛中閃爍著無比貪婪的光芒，又因為通體漆黑的緣故，直接融于夜色之中，無人察覺。

    [我看見它了。]喬恩在精神鏈接中說。

    他專注地盯著那條蛇，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兒。

    博蒙特國王驟然驚醒。

    他甚至顧不得好奇這種精神鏈接是怎么回事，第一反應(yīng)就是：“在哪？在哪？”

    “在半空中……”

    斯蒂文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原本也是看不見的。

    但同樣黑色的貝斯特輕巧跳出來后，他就成功看到了喬恩所看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