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入了深秋，夜晚平添了不少涼意，茂密的樹葉泛了黃，搖搖欲墜的掛在枝丫，冷風(fēng)吹過紛紛落地，傳來樹葉的沙沙聲。

    青頌吃晚飯時，六月怕她著涼，早早關(guān)上窗扇，用熱水給她泡了腳，又提前滅了燈，好讓她早早歇息。

    她縮在被窩里，只露出半個腦袋，望著頭頂?shù)募啂?，周圍寂靜無聲，前些時候還能聽見幾聲蟲鳴，現(xiàn)在天氣入了涼，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到了。

    快入冬了吧，會下雪，可以堆雪人，有熱氣騰騰的烤地瓜，糖炒栗子，五香口味的花生，瓜子，核桃，還有六月包的香噴噴的餃子。

    這么說著，也快過年了吧。

    她翻了個身，蜷縮成一團(tuán)，閉上了眼睛。

    今年，是第幾年了？

    沈良州來時已是深夜，隔著紗帳只看到床榻上鼓鼓囊囊的一團(tuán)，他在床榻邊停了會兒，直到手上的溫度適宜，才伸進(jìn)去把人撈了出來。

    青頌迷迷糊糊感覺有些涼，有人在摸她的額頭，哼哼唧唧蠕動幾下想躲開鉆到更深的地方，卻被人頑固的又撈了上來。

    她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看清如此冥頑不靈的人正是沈良州，有些茫然：“皇上，您怎么來了？”

    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柔軟，沈良州心尖微顫，啞著嗓子回：“你打呼嚕聲音太大，朕在御書房都聽見了?！?/br>
    “騙人，六月說我不打呼的?！?/br>
    “朕就聽到過，還聽見你磨牙。”

    “有嗎？”

    “有。”

    青頌歪頭想了想，還是不能相信自己打呼嚕磨牙的事實，她慢慢坐起身，看見沈良州模樣有些憔悴，眼下有濃重的陰影，聲音也帶著疲憊，像是忙了很久都沒有休息。

    “皇上昨晚上沒睡好嗎？”

    “你燒的胡言亂語，朕怎么可能睡?！鄙蛄贾菔种篙p撫過她的長發(fā)，笑道：“這是長大了啊，知道關(guān)心人了?！?/br>
    “我已經(jīng)長大了，還有幾個月就及笄了?！鼻囗瀼?qiáng)調(diào)。

    沈良州笑：“那大姑娘今日感覺好些了嗎？”

    “左太醫(yī)給我開了藥，喝了之后感覺很好?！彼肓讼耄α耍骸昂孟褚呀?jīng)好了?！?/br>
    “那也要把藥喝完?！?/br>
    “我知道?！鼻囗炑鲋X袋看了他許久，忽然問道：“皇上您累了嗎？”

    沈良州一愣，看見小姑娘骨碌碌滾到床榻內(nèi)側(cè)，眨巴眼睛就這么看著他，也不說話。

    他一下明白過來，盯著她漆黑的眼睛：“想讓朕陪你一起睡？”

    小姑娘點頭。

    沈良州便彎著唇角笑起來，褪去外衣后躺下，伸出手臂把她撈進(jìn)懷里，下巴摩挲著她的發(fā)頂，聲音很輕：“青青，朕最近會很忙，還要出去一趟，可能會沒有時間來陪你?！?/br>
    “宮里馬上會變得很亂，你不能待在這里?！?/br>
    他頓了頓，聲音沉悶：“你不是一直想出宮嗎，朕放你出去玩好不好？”

    青頌動了動，從不可思議到驚喜：“真的？”

    沈良州點頭，見她模樣驚喜，也不由跟著笑起來：“就這么開心？”

    她點點頭，眼睛里卻不由自主發(fā)出光彩：“皇上，宮外很好玩啊，什么都有的，您上次帶我去看過，我一直記得?！?/br>
    “你是一直記恨朕再不肯帶你出去玩吧?！鄙蛄贾菝陌l(fā)頂，輕嘆了口氣：“云澄家里有個meimei，跟你差不多大，性子比較活潑，你不會孤單?！?/br>
    “我要去云澄家里住嗎？”小姑娘話語里藏著驚喜，被一把抓住即將飛轉(zhuǎn)的腦筋：“不要想著嫁給云澄，你沒戲?！?/br>
    “為什么？”

    “他親口告訴朕，不喜歡你這樣的。”沈良州把她的腦袋按在懷里，咬了咬牙：“你若是敢亂跑，朕天涯海角也抓你回來?！?/br>
    “放心吧皇上，我不會亂跑的?！鼻囗炐攀牡┑?，卻抑制不住蠢蠢欲動的心。

    云澄家在宮外，青頌聽他提起過，說離著不遠(yuǎn)便是集市，每天熙熙攘攘很是熱鬧，他每次帶來的吃食都是在那買的。

    “高興嗎？”

    她用力點頭。

    沈良州眉眼帶笑，聲音帶著哄誘：“那你以后要不要嫁給朕？”

    青頌仔細(xì)想了想，搖了搖頭：“不嫁。”

    “那可由不得你?！?/br>
    沈良州悶笑起來，手心扣住她的后腦，把她抱的更緊，聲音從胸膛里傳出來：“你不要看過更好的外面就忘記回來，朕還在這里等你呢?！?/br>
    青頌吸了吸鼻子，鼻息之間全是他的味道，令人心安，她蹭了蹭，輕輕將手環(huán)在他的腰間，閉上了眼睛。

    “皇上，我不會亂跑的，睡吧。”

    在倦意襲來之時，她聽見他的輕聲嘆息：“青青，朕真的很喜歡你，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從未變過?！?/br>
    青頌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身邊的床榻已經(jīng)是空空如也，下意識伸手去摸，只觸碰到一片冰冷，她吸了吸鼻子，空氣中似乎還留有一絲味道。

    她重新縮進(jìn)被窩，心里沒由來滋生出一陣失落。

    那日之后，她都沒能見到沈良州，除去綠蘿每日來探望，就連素日來在眼前晃來晃去的有福公公都不見蹤影。

    大家好像都很忙。

    幾日之后，將軍府果然派人來接，說家里什么都有，只要收拾一些私人物品就可以了。

    六月忙前忙后，收拾出兩個包袱，青頌在臨走時，看見角落里沈良州第一次帶她出宮時買到的小玩意，后來他送來的新奇玩意更多，那幾樣?xùn)|西就被撇到了角落中，她想了想，上前去抓起其中木雕的小猴子揣入懷里。

    “姑娘，咱們該走了?！?/br>
    青頌應(yīng)了聲，走到門外又忍不住看了看住過大半年的地方。

    “六月，你說我們還能回來嗎？”

    “姑娘說什么呢，咱們又不是被掃地出門?！绷滦χ?/br>
    “再說去哪里都沒關(guān)系的，六月會一直陪著姑娘?！?/br>
    她吸了口氣，感覺莫名其妙的傷感，出了門，遠(yuǎn)遠(yuǎn)看見綠蘿過來送她，叮囑了好一會兒，最后說：“綠蘿會去探望姑娘，若有什么不習(xí)慣的，姑娘盡管提?！?/br>
    青頌點點頭，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那天直到臨走時，她都沒看見沈良州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