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今天不上班 第27節(jié)
不過吊了一天,他感覺肚餓,眼睛直勾勾盯著路邊的野草。 這時有一名路過的武者,炎奴連忙喊道:“大叔,能不能給我點吃的?多謝了?!?/br> 路過武者愣了:我跟你很熟嗎? 一個被鞭撻快死的賤民,示眾三日就是不要他活命的,竟然還找自己討吃的?簡直可笑! “哈哈哈,大傻子,你是不是想吃斷頭飯?” 炎奴沒聽說過斷頭飯,反問道:“斷頭飯比草好吃嗎?” “草?你還吃草?”路過武者大笑。 炎奴點頭道:“我太餓了……” 路過武者也是起了玩心,要逗傻子,見路邊有草,隨手拔了幾根,塞進炎奴嘴巴。 “來來來,我請你吃草!” 怎料炎奴大口咀嚼,好似吃得滿嘴香:“多謝大叔,還有沒有?” “……”路過武者錯愕片刻,歪嘴一笑:“真是餓死鬼,什么都吃!” “要吃草是吧!有的是!我給你吃!吃死你!” 他又找了些草,一把一把往炎奴嘴里塞,逼他咽下去。 “不!不要!” 洪叔正好與管事走來,見到炎奴在被人往嘴里塞草,洪叔連忙撲上來抱住武者的腿。 “炎奴,快吐出來!” “吐什么吐,都給我吃了!”廖管事笑著下令。 “管事!你不能這樣?。∧愦饝业?,只要炎奴知錯你就饒他一命的?!焙槭逶谝慌约鼻械?。 廖管事沒理他,只是呵呵一聲:“炎奴兒,真沒想到你還活著啊,命真大……來,不準吐,都給我咽下去!” “好!”炎奴很是聽話,咀嚼幾下全給咽了。 “哈哈哈哈!繼續(xù)!”廖管事見炎奴乖乖吃草,不禁大笑,然后揮手讓人繼續(xù)喂草。 人吃一點草不一定會死,但吃一肚子草,肯定會死。 大把大把的草往炎奴嘴里塞,他來者不拒,全給吃了。 炎奴到后面干脆不咀嚼了,囫圇就往下干咽。 “來吃,咽下去!還有!有的是!” “你吃一肚子草,也算是個飽死鬼。” 路過武者瘋狂喂草,炎奴那叫一個大快朵頤。 “別……”洪叔哭喪著臉,他昨晚讓炎奴今天服軟討好,沒想到炎奴真的聽話……但卻是以這種方式。 也不能什么都聽啊,傻小子,吃一肚子草,人還能活么! 只能想著,趕緊求管事放人,然后看能不能嘔吐出來吧。 洪叔抹了抹眼淚,說道:“廖管事,草也吃了,您就發(fā)發(fā)慈悲,放了他吧。” “放了?”廖管事俯身看著他:“我可沒答應你……只是過來看看他死沒死而已?!?/br> “什么!”洪叔終于怒不可遏:“你……你為什么如此狠毒!他只是個癡兒!” “我狠毒?”廖管事冷聲道:“這天下到處是妖魔,出了城,走不出五十里就得喂妖怪!” “前日堡中已有人被妖怪吃了,昨夜又有人失蹤!” “真正狠毒的是妖怪!是胡蠻!” “要沒有他們,這天下安寧,我又豈會在這破塢堡中,終日管理你們一群賤民?” “你一個個都不省心,以為我讓你們天天拼命蓄水、冶兵是為了什么?胡蠻就要來了!” “禿發(fā)氏所過之處,尸橫遍野,濟水一戰(zhàn),晉軍大??!如今青州門戶大開,天下興亡盡在我等豪族手中!你們能夠安身立命,得一夕安寢已是萬幸!也敢說我狠毒?” 洪叔被廖管事一通狂噴,已是暈暈乎乎。 他哪里懂什么天下興亡,但卻也知道外面兵荒馬亂。百姓只能躲在這里,依附于豪族,才能活下去。 炎奴已經(jīng)吃了一肚子草,活不了了,他又何必再惹貴人不高興? 于是洪叔顫顫巍巍著,不敢反駁一言。 然而炎奴在一旁,聽到濟水之戰(zhàn),眼睛一亮,無比期盼地問道:“管事!管事!濟水之戰(zhàn),我阿翁他活下來了嗎?” “是不是快回來了?” 炎奴想著阿翁從軍歸來,他就開心。但是昨晚沈樂陵說的話,還是讓他有些難受,于是見管事提起濟水之戰(zhàn),他就連忙追問。 不過,廖管事哪知道他阿翁是誰? “?。渴裁礀|西?什么你阿翁?” 洪叔頹喪著臉,知道炎奴活不成了,便說道:“他阿翁,是去年底,堡主送出去支援青州刺史的那支鄉(xiāng)勇軍之一。” “哈?啊哈哈哈!”廖管事錯愕,隨后哈哈大笑! “那群白發(fā)兵,不早就死了嗎?” 他的大笑,讓炎奴笑容僵硬。 廖管事嘲弄地看著炎奴:“你竟然還在等?白發(fā)兵剛送過去的時候,就被茍稀拿去送死了!” “各家豪族的兵,都死在了濟水以北,正是靠著拿這些兵去送,茍稀才能安然逃到南岸,且有時間燒掉所有船只……” 說到這,廖管事有些憤憤然嘀咕:“茍稀那狗東西,是真廢物,據(jù)險而守,二十萬大軍打不贏人家三萬!還有臉妖言惑眾!真要是一個人能斬萬軍,胡蠻早就橫掃天下了!” 炎奴難以置信,大喊道:“你是不是在騙我?你跟洪叔不是這么說的!” “嗯?”廖管事斜眼看向洪叔。 “對不起……炎奴,叔騙了你,就不該跟你說什么夠數(shù)了就有消息……都是叔的錯,是叔害了你?!焙槭宓椭^,非常后悔。 他為了隱瞞一個消息,撒了一個謊,弄到如今的局面。本以為定量啥的一輩子不可能達標,結(jié)果偏偏炎奴是癡兒,硬給做到了。 此時此刻,炎奴圓瞪著眼睛,直勾勾盯著廖管事。 “死了,就再也不能吃,再也不能笑,再也不能思念,再也不能保護所愛的人……” 他腦海中盤亙著阿翁的音容,這就是他所愛的人。 從他記事起,就跟著阿翁,是阿翁帶著他耕耘,帶著他守護,帶著他流浪,帶著他回家……教他道理,教他活著。 縱然他們拼命地干活,也沒有一天好日子,但阿翁總說,苦一苦很快過去,明年都會好起來。 他們等過了義軍,等過了官府,等過了朝廷,等過了世家,等過了仙人……無論是怎樣的痛苦,他都報之以微笑。 只要有阿翁在,炎奴愿意一直等下去! 但現(xiàn)實總是不允許。 “咿……”忽然他張開嘴,用一種傻笑的表情,嗚咽起來。 這莫名其妙的一笑,笑得廖管事心里發(fā)毛:“瘋了?” 洪叔也茫然地看著炎奴。 此刻的炎奴雙眼通紅,笑聲中夾雜著哭嗆。 他記得阿翁說過: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到時候你不要哭,要勇敢堅強地活下去。 炎奴也始終記得,阿翁最喜歡他的笑容。 所以炎奴大張著嘴,拼命地想要笑。他要讓阿翁聽到,他要讓阿翁看到。 然而,過去那隨隨便便,哪怕是打到瀕死就能綻放的燦爛笑容,卻是怎么也笑不出來了。 越笑不出來,就越急。 他保持著咧嘴笑的姿態(tài),喉嚨里,只能擠出僵硬的哭聲:“咿咿……咿咿……” 洪叔顫聲道:“管事,你給炎奴一個痛快吧?!?/br> “吵死了,殺了他!”廖管事之所以這么針對炎奴,就是最煩他愛笑。 他們這群豪族都整天愁眉苦臉,壓力極大,炎奴一個賤民,憑什么天天笑得那么幸福? 此刻一聲令下,一名武者拔刀就斬。 “噗!”武者的鋼刀剁在了炎奴脖子上。 炎奴脖子一歪,然后什么都沒發(fā)生。 武者驚愕地看著刀鋒,他沒想到這刀會砍不下去!這可是脖子啊,怎么架住了? 準確地說,是被傷口架住了! 畢竟炎奴渾身都是被鞭子抽打得皮開rou綻的血痕。 以至于這一刀下去,發(fā)出了貌似鈍刀子捶rou的聲音。 “你干什么?架脖子上好看???快殺了他啊!”廖管事催促道。 武者咽了口唾沫,換個角度又砍了一刀,還是砍不動! 這下子廖管事也瞧出不對,金剛不壞? 與此同時,炎奴止住嗚咽。 “我不會再等了?!彼浪蓝⒅喂苁?,雙目赤紅,好像已經(jīng)沒有值得他等待的人了。 廖管事看著眼眸赤紅如要噴火般的炎奴,驚得渾身一顫。 “咚!”忽然一聲巨響。 炎奴的右手臂,向前猛地一揮! 鎖鏈繃直,帶動的鎖鏈與鐵柱連接處發(fā)出巨響。 然后炎奴收回手臂,向后蓄力,一陣嘩啦啦響動后,又猛然擊出! “咚!”這一次的巨響更大!連聳立的鐵柱子都振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