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復(fù)雜的情緒一直持續(xù)到七天后她坐上飛機。

    她以為自己是要坐上國際航班，可結(jié)果，只是去往距離這里不過三個小時機程的城市。

    唐海和蘇顏送她上飛機的時候只是告訴她，下飛機后會有人來接她。

    蘇顏摸摸她的頭發(fā)，“這次爸爸mama就不陪你去了，糖糖，既然是你自己堅持的，那不管面對什么，你都要自己勇敢的承擔，好不好？”

    這話和唐海之前對她說過的話很像，唐糖抿緊唇，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直到飛機破開云層的那刻，她的心也跟著提到了最高點。

    好像，有意識到什么，卻還是想要帶著微小的期望。

    來機場接她的人是個和蘇顏差不多年紀的女人，已至中年，卻依然很美，只是面色有些蒼白，不怎么健康的樣子。

    唐糖在看到她的那刻有些發(fā)怔，小時候的記憶已經(jīng)太遠，她其實都記不太清了，也沒認出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可讓她心頭不安的是，這個女人竟長得和祁夜有五分相似。

    女人看到她的時候，沒有太熱絡(luò)，也沒有太疏離。

    甚至沒有自我介紹，只對唐糖輕聲道了句，“走吧，我?guī)闳タ此！?/br>
    唐糖心臟緊縮著，默默跟上她。

    上車后兩人各自坐著，女人沒有跟她說一句話。

    唐糖敏感的察覺到，女人不喜歡她。

    她抿緊唇低著頭，雙手絞在一起，心臟始終懸在喉嚨處，越發(fā)慌亂不安。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想要下車，想要回去。

    她有些后悔，她覺得自己不該走這一趟。

    可已經(jīng)走到這里，就沒有再回頭的余地。

    車子開向郊區(qū)，最后在一處陵園停了下來。

    唐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著女人下了車，是怎么雙腿僵硬的走到了那處墓碑前。

    當她看到墓碑上那張照片時，便像是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心里頭瞬間涌起深深的恐懼。

    這種恐懼，讓她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因為照片上的人，竟和祁夜長得一模一樣。

    只是比起祁夜來，又消瘦蒼白了很多，那張臉沒什么rou，瘦得幾乎變了形。

    她死死盯著那張照片，盯著照片上的人，心神皆亂。

    雖然她一直覺得祁夜長得就像她印象中的小哥哥，可這近乎一模一樣的長相，還是讓她覺得害怕。

    目光順著那張照片落在旁邊的小字上，看到卒于2016年時，她的臉色更是急劇慘白，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

    三年前，他是三年前死的……

    旁邊的女人將早就準備好的花放到墓碑前，聲音溫柔，“小煜，mama來看你了。”

    頓了頓，她想到什么忽然又笑笑，輕聲道：“你的小乖也來了，你等了她這么久，現(xiàn)在是不是很高興？”

    唐糖猛的轉(zhuǎn)頭看向她，因為顫抖，聲音都不穩(wěn)，“什么……小乖？”

    女人終于抬眸看向她，眼神復(fù)雜難辨。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緩聲道：“其實他一直都在等你，你能來看看他，我很感謝你。”

    唐糖的視線瞬間有些模糊，她到底還是忍不住問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訴我嗎？不是說出國了嗎，為什么他會……”

    那個死字她說不出口，像有寒鐵哽在喉嚨里，她喉嚨滾動，生生吞下那股澀痛。

    女人只是淡淡道：“你還是不記得，你六歲那年被人拐賣的事了是不是？”

    唐糖微怔，被人拐賣？

    女人見狀就知道她還沒有想起，她嘲諷的笑笑，“那個團伙是專門拐賣婦女和女童的，當年你被人抱走，是小煜發(fā)現(xiàn)追了上去，可他也只是個孩子，結(jié)果不過是你們兩都被抓走了。你運氣好，被警察找到的時候沒有受傷。可小煜，他的雙腿已經(jīng)被人生生打斷，頭部和肺部也受傷嚴重，十幾年來，他一直都被病魔折磨，從未輕松過?！?/br>
    “最痛苦的時候他想要自殺，那時候他才十一歲。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有一次無意給他看了你的照片，本來只是想要哄哄他讓他開心些，卻沒想到他真的笑了。那是他受傷后，我第一次看到他笑?！?/br>
    “后來每個月，我都會拜托你mama發(fā)你的照片給我，也只有每次看到你的照片時，他的眼底才會帶上笑。他的房間里全是你的照片，從你七歲到你十九歲?？梢哉f，他是靠著你的那些照片才生生熬到了三年前。直到，他再也熬不下去?！?/br>
    “可就連臨走的時候，他的手中還死死握著你的照片，彌留之時，叫的人也是他的小乖?！?/br>
    “你知道嗎，其實，我很恨你?！?/br>
    作為一個母親，看著自己的兒子受這樣的折磨，誰能不恨。

    唐糖默默聽她說著，眼淚早就將臉都打濕，她怔怔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聲音很輕很輕，“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呢？”

    為什么，不早點讓她來看看他，在他……還沒死的時候。

    “一開始因為你太小，你帶著警察去找他的時候，看到他躺在血泊中的樣子被嚇到了，你選擇了遺忘那段記憶，心理醫(yī)生說是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說你不能再受刺激?！?/br>
    頓了幾秒，女人又低聲補充，“而后來，是他不許。”

    唐糖喉間澀痛，“為什么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