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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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沁就是規(guī)矩,這一次來得太及時了。 一陣細(xì)微的喧嘩聲過,一身官服的李素沁出現(xiàn)在花廳里,她對安坐在副位的舒清嫵一點都不驚訝,只淡然向張采荷并譚淑慧行禮請安,最后又跟舒清嫵相互見禮。 張采荷看她空手而來,更是激動不已。 陛下此番在齋戒,妃嬪自然是不能侍寢的,但后宮事情繁多,若是有事讓李姑姑特地跑一趟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李素沁沒去寧嬪的長春宮,反而來了她端嬪的碧云宮,是不是意味著在陛下心里,她確實是最值得信任的那個人? 不過轉(zhuǎn)瞬功夫,張采荷就想到這么多,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燦爛。 然而,現(xiàn)實卻是分外無情的。 李素沁行過禮,便張口道:“臣此番前來倒是沒有要事,只是之前陛下點給舒才人的御賜略有些出入,臣過來請舒才人回宮細(xì)細(xì)比對,以糾正過錯,不至于賬目錯亂。” 她這話一出口,張采荷的臉由紅變白,立即就難看起來。 就連譚淑慧的表情也繃不住了,沉著臉坐在那不吭聲。 舒清嫵適時起身,略有些驚慌道:“既然如此,那臣妾就不好再陪兩位娘娘享用 晚膳,也是臣妾沒福氣?!?/br> 她同李素沁交換了一個眼神,笑著說:“有勞素沁姑姑跑這一趟,咱們這就回宮吧。” 李素沁淡淡看她一眼:“小主這邊請?!?/br> 第26章 因為李素沁在場,張采荷并譚淑慧也不好攔著,只得起身相送。 舒清嫵向外走了幾步,頓了頓笑道:“感謝兩位娘娘準(zhǔn)備的禮物,那件端嬪娘娘甚是喜愛的禮服臣妾也很喜歡,若是有機(jī)會,一定穿上給端嬪娘娘瞧瞧?!?/br> 她又看向譚淑慧:“金珠也都是極好的,臣妾還沒見過品相這么好的珍珠,自然珍重,不會隨意做成珍珠粉?!?/br> 如此說完,她再度沖兩人福了福,轉(zhuǎn)身出了花廳。 花廳之外,李素沁似笑非笑看著她。 說來兩個人本來也不算熟,每次在如意閣相見,李素沁都是客客氣氣的,若非上次的晚膳安排出了岔子,這一次舒清嫵也是請不動她的。 李素沁代表的是乾元宮,代表的是皇帝陛下,她的一言一行,宮里都有人盯著。 雖然上次李素沁做了補(bǔ)救,舒清嫵也表示自己不在意,這一次卻還是讓云煙特地帶著重禮去請她。 她其實也在賭。 賭李素沁的謹(jǐn)慎,也賭陛下對她的態(tài)度。 但凡陛下對她有那么些許不同,話里話外都有過其他的關(guān)懷,李素沁就一定會走這一趟,便是賀啟蒼應(yīng)當(dāng)也會搭把手。 這就是乾元宮的處世態(tài)度,一切以陛下為準(zhǔn),一切以陛下為先。 幾人安安靜靜出了碧云宮,待行至宮道上,李素沁才道:“舒才人,這回可算是兩清了?!?/br> 舒清嫵忙道:“今次實在是太感激姑姑,您能跑這一趟,已經(jīng)殊為不易,我心里是都明白的,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能在年關(guān)底下跑去麻煩您。” 李素沁若不知知道她是個極規(guī)矩的人,這一次定不會跑,大抵心里也不太耐煩太后娘娘并端嬪,才有了今日這一趟。 舒清嫵見她面色稍緩和,立即從袖子里取了個荷包出來。 “姑姑,我知道您什么都不缺,但還是不能就讓您這么白跑一趟,”舒清嫵把荷包推了推,“這是我親手做的荷包,里面放了提神醒腦丸,姑姑且用一用吧?!?/br> 舒清嫵是什么手藝,李素沁自然是見識過的,這荷包做得異常有分寸,繡紋簡單,布料也不是頂好,卻勝在上面墜的都是瑩白的東珠,個頭不大,卻都很圓潤。 再去看那繡紋,上面正是卷云紋,寓意平安康健,也正合李素沁的心意。 其實剛剛云煙已經(jīng)行過禮了,李素沁也收了,現(xiàn)在看舒才人一臉誠懇,心里最后那點不快也都煙消云散,笑著接了過來。 “能收到小主的年禮,也是臣的福分,那臣就厚著臉皮收下?!彼苁障拢艺f年禮,就意味著此番揭過不再提。 舒清嫵笑著點點頭,在路口同她道別,這才回了錦繡宮。 待進(jìn)了偏殿,伺候舒清嫵更衣?lián)Q鞋歇下,云霧才跟云煙小聲抱怨:“你是沒瞧見,那端嬪娘娘有多跋扈,惠嬪娘娘更是要不得,一字一句都扎人,也不知好名聲是怎么傳出來的?!?/br> 云煙笑笑,輕輕捏了捏她略有些冰冷的手:“jiejie莫生氣,惠嬪娘娘這樣的壞心思,時間長了旁人也不是傻子,早晚能瞧看出來,咱們且等著便是了?!?/br> 云霧癟了癟嘴,輕輕嘆了口氣,倒是十分羨慕云煙:“說來還是你這性子好,我總是特別容易多愁善感,若是同你一樣這么聰慧堅定就好了?!?/br> 她們兩個一路陪著舒清嫵走來,關(guān)系自是十分親密,云霧雖是舒清嫵從娘家?guī)?,打小便伺候在身邊的,也從不擺第一人的架子,往日里同云煙也是十分親厚,早些時候還特地教過她舒清嫵的喜好。 云煙投桃報李,同她也從不耍小心眼。 舒清嫵前世跟云煙說過,早年她盛寵之下,宮中也一派和諧,就是因為管事的是云霧。云霧就不是個特別要尖的人,平日里也很和氣,宮里上下一心,自然就異常和睦。 所以云霧這樣的性子,也不能說不好。 只舒清嫵為她自己身體思量,還是想讓她更明快一些,別老是為一些瑣碎事反復(fù)糾結(jié)。 這幾日來,隨著舒清嫵翻來覆去地教導(dǎo),云霧好了許多,這會兒云煙這么一勸,立即就沒那么生氣了。 “也就你心腸好,還能勸一勸我,多謝你呢?!?/br> 云煙笑著捏了一把她的鼻頭,勸她下去休息去了。 寢殿里,舒清嫵的聲音傳來:“怎么,說完小話了?” 云煙笑瞇瞇進(jìn)了寢殿,先給舒清嫵換了一盞白茶,又去撥弄方幾上正裊裊出煙的青玉蓮花香爐。 “說完了,娘娘放心,云霧jiejie是打小的謹(jǐn)慎性子難改,這些時候有娘娘時刻教導(dǎo),很快就能好起來?!?/br> 舒家那樣的人家,作為家生子的云霧自然規(guī)矩謹(jǐn)慎更多于靈動活潑,但對舒清嫵的心,卻沒有人能比得上。 舒清嫵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你是個好孩子,得虧宮里有你,我也就放心許多?!?/br> 主仆兩個說著話,碧云宮那些“禮物”就送了來,云煙出去迎一回,臉上一絲不愉都不顯露出來,待回了殿里,卻還是掉了臉子。 舒清嫵道:“剛你還勸你的云霧jiejie,怎么這會兒自己就又生氣了?” 云煙沉吟片刻,還是沒忍住,倒豆子一般道:“端嬪娘娘和惠嬪娘娘這是忒不把人當(dāng)人了,拿自己用剩下的添補(bǔ)過來,是忖度著咱們錦繡宮什么都沒?” 她一句話說得太急,差點沒嗆著自己,緩和好一會兒才說:“現(xiàn)如今宮里最得寵的也就數(shù)小主您,待過了年準(zhǔn)能往上走一走 ,便是正六品的婕妤,同她們也不過就差了三四品級而已,眼看也是中位娘娘了?!?/br> 舒清嫵就微笑著看她說,倒是一臉平和。 她在碧云宮已經(jīng)氣過了,現(xiàn)在想的是怎么拿那些惡心人的東西再把場子找回來。 云煙自己說了半天,瞧見舒清嫵一直很淡然,最后也就不說了。 舒清嫵輕聲道:“也不是多大事,里面的金銀之物咱們可以拿來行走,其余的就都收好,早晚有用得到的地方?!?/br> 她轉(zhuǎn)過身去,眺望院中那棵略有些凋零的丹桂:“你剛剛沒瞧見,碧云宮的庭院里可謂是姹紫嫣紅,一點都不輸春暖好光景?!?/br> 云煙頓了頓,張張嘴卻沒有說話。 她其實有點不明白,小主是什么意思。 舒清嫵又笑了。 少女的笑聲輕快靈動,仿佛冬日里突然飛出鳥窩的雀兒,清脆環(huán)繞在錦繡宮上空。 舒清嫵最后說:“早晚有一天,咱們也能住那樣的寢殿,也再不用仰人鼻息,受人磋磨。云煙你且放心,咱們都能在這宮里安然下來,在這里安下一個家?!?/br> 云煙鼻頭一酸,明明是這么鼓舞人心的話語,她卻是覺得異常心酸。 “小主說得對,”云煙吸了吸鼻子,“咱們都能好好的?!?/br> 此刻在乾元宮中,李素沁剛暖了手腳,便去尋王小祥。 因著陛下這幾日不再乾元宮中,黃門宮女都略有些疏懶,有那么幾個頗有些臉面的正聚在御茶膳房,圍著王小祥說話。 李素沁剛一進(jìn)去,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高大身影。 王小祥同王小吉是一母同胞,長相十分仿佛,身量卻差了不少,他比弟弟要略高兩指,眉眼也更硬挺一些。 倒是個十分俊朗的男兒。 李素沁每次瞧見他,心中都暗道一聲可惜。 若是尋常兒郎,該有多好啊。 王小祥眼睛很尖,李素沁一進(jìn)來便瞧見她,忙過來道:“姑姑可是有事?若無事便坐下吃些栗子喝喝茶,也好暖暖手腳?!?/br> 李素沁笑道:“不忙,你們玩你們的吧,陛下那大伴可在?” 這話就是有事了,王小祥忙斂了斂臉上的笑,低聲道:“這會兒陛下應(yīng)當(dāng)剛醒在忙,姑姑抓空早些去?!?/br> 陛下祭告天地前用以齋戒的齋宮位于毓慶宮之南,往常都是空置,只有特殊時候才會啟用。 皇帝齋戒時,除非國家大事一般不會稟告打擾,不過之前賀啟蒼特地讓李素沁關(guān)照舒才人,所以李素沁才敢這時候去齋宮。 齋宮離乾元宮不遠(yuǎn)不近,李素沁大約走了一刻時辰,便來到齋宮之前。 賀啟蒼正跟個門神一樣,兢兢業(yè)業(yè)守在齋宮之前。 “呦,您老怎么親自守門兒?”李素沁小聲打趣。 賀啟蒼憊懶地抬了抬眼皮,愛答不理地說:“本來就是宮人該干的事。” 得,準(zhǔn)是文淵閣那不利落,陛下一時半會兒又沒得大臣們發(fā)脾氣,把氣都撒賀啟蒼身上了。 李素沁笑著安慰:“也就是陛下知道大伴最是忠心虔誠,旁人想得陛下一半句言語,根本是癡心妄想?!?/br> 賀啟蒼的臉色瞬間就好看許多。 這話別人說不得,只有李素沁能哄一哄,勸一勸。 “前頭可是有什么事?” 李素沁湊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賀啟蒼略微皺了皺眉頭,卻還是道:“陛下雖對舒才人特地關(guān)照過,卻也沒多么上心,這事……也不是多大的事。” 李素沁心里也有數(shù):“這我是知道的,不過同大伴知會一聲,您心里有數(shù)便是了,陛下那我還是有分寸的?!?/br> 兩人說著話,里面也不知怎么就聽見了,只聽蕭錦琛突然開了口:“你有什么分寸?” 李素沁同賀啟蒼對視一眼,兩人臉色皆是一變。 但蕭錦琛說完這話突然便不再多言,兩個人等了小一刻鐘都沒等來陛下都吩咐,頓時就又松了口氣。 偶爾陛下看奏折生氣了,也是會這么咒罵幾句,倒是不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