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對。”鎮(zhèn)國公如今回來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可不愿意再跟孫氏一天到晚地吵鬧：“往后我必定聽你的話，不會再出爾反爾了，可好？”

    “呸，一看你就知道這話不是真心的！”孫氏不依不饒。

    “那你還想要我怎么著？”鎮(zhèn)國公也煩了。

    “怎么著？”孫氏獰笑一聲。

    她已經(jīng)想了好幾個法子對付這個死老頭子了。孫氏還沒有定下來要用哪一個，本來還想再看一看，若是那老頭子真受了傷，那她就懲罰的輕一些；要是那老頭子傷的不嚴重的話，那她就往死里整治他。如今……孫氏掃了他一眼，忽然覺得這些辦法都不好了。

    她悠悠地走到了邊上，讓丫鬟將椅子桌子都收回去。

    “進來吧?！?/br>
    鎮(zhèn)國公看著這架勢，忽然有些鬧不懂了。不是說要他罰他么？怎么突然又進去了呢？難不成，不罰了么?？墒撬浦皩O氏那個似笑非笑的眼神，就覺得事情壓根沒有這么簡單。

    鎮(zhèn)國公不明所以進去了。不管怎么樣，總歸是不能在這些下人跟前丟臉的。

    進去了之后，鎮(zhèn)國公四處都看了看。

    孫氏回過頭會看到他這么一幅做派：“賊眉鼠眼的在瞧什么呢？”

    鎮(zhèn)國公扯了扯嘴角，也不反駁這賊眉鼠臉的一說了，只問道：“二郎沒來？”

    孫氏立馬就看明白了這老頭子的心思，笑話道：“你也不看看我們二郎如今是什么人，他這一天到晚地不知道有多忙，怎么可能還會回來，回來做什么？看你不成？大白天的做什么夢啊。二郎對他，還沒有冰釋前嫌呢。”

    一句句話，就跟刀子似的，筆直地扎在鎮(zhèn)國公的心坎兒上。

    這話的力道可真是太重了，哪怕鎮(zhèn)國公自認也是經(jīng)得住的人，都被孫氏的話傷到了幾分。

    孫氏才不同情他呢，這糟老頭子，就該如此對待他。

    這還只是個開胃菜，等到晚上，那搓衣板便能派上用場了。房門一關(guān)，就叫他跪個徹夜不休。

    反正她這回是不會讓他有多好過的。

    孫氏再沒有對鎮(zhèn)國公怎么著，只入夜之后，鎮(zhèn)國公才總算是知道孫氏中午的時候為什么那么輕易就放過他了。

    望著地上的搓衣板，鎮(zhèn)國公臉差點都氣歪了。

    孫氏卻一派悠然：“反正這屋子里頭沒人，你跪著的話也不會有人看見，更丟不了你的臉。當然，你也可以不跪，趕明兒你便一個人待在府里好了。你把我撂在京城撂了將近一年，往后我自然也該將你落在府里一個人過的，我去二郎那邊，往后二郎成親了，我便去侯府住著，有多自在，便有多自在！”

    “二郎正好不愿意回來。我如今過去，正好跟他母子團圓。也省得你在這中間礙事兒了。二郎不待見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br>
    孫氏說完，便徑自去床上躺著了。她是不怕鎮(zhèn)國公跟她翻臉的。

    鎮(zhèn)國公臉色變了好幾番。

    他堂堂鎮(zhèn)國公，從來也沒有受過此等侮辱?？墒茄巯逻@事兒，確實，確實是他理虧。

    鎮(zhèn)國公如今只后悔，當初他怎么就輕易地答應(yīng)了孫氏呢？若是沒有答應(yīng)的話，如今也不會鬧出這么多的事情了。

    細想起孫氏剛才說的那些話，未嘗沒有拿著唐璟威脅鎮(zhèn)國公的意思?？蛇@威脅，卻還真就管用。

    起碼鎮(zhèn)國公如今就怕孫氏又在唐璟那邊說一些有的沒的，抹黑他的名聲。他們父子兩個好不容易關(guān)系緩和了一些，可不能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鎮(zhèn)國公在屋子里頭轉(zhuǎn)了兩圈之后，終于有了主意。

    好漢不吃眼前虧。

    鎮(zhèn)國公看著孫氏已經(jīng)躺下，默默安慰自己，也不過就是先忍一忍，等過了今兒，他還是那個威風凜凜的鎮(zhèn)國公。鎮(zhèn)國公退到了門邊，輕輕地打開了門。

    孫氏豎著耳朵聽他的動靜。

    少頃，鎮(zhèn)國公將來都打探清楚了。確認門外沒有人，幾個守夜的小廝也都遠遠地站著，便放了心。

    孫氏聽到了關(guān)門的聲音，再之后，便是一陣厚重的響動，“咚”得一聲，像是膝蓋磕到木板的聲音。

    孫氏翻了個身，暗暗捂住嘴巴。

    活該！

    這一晚，孫氏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她擔心了這么將近一年的功夫了，如今總算是能睡了一個好覺。至于那罪魁禍首，一晚上都在那跪著呢，孫氏也不心軟。好容易找到了整治他的由頭，孫氏才不愿意松手呢。

    這一個晚上，就這般過去了。

    此次鎮(zhèn)國公他們回京，也算是這些日子的頭等大事了。第二日一早，便有許多相熟的或是親眷上門拜訪。

    鎮(zhèn)國公客客氣氣地出門相迎了。孫氏在旁邊冷眼看著，見他現(xiàn)在還有說有笑的，精神不知道有多好，忍不住在心中暗道這死老頭子果然會裝。

    昨兒晚上吃了那么大一個悶虧，今兒早上就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該說不愧是皮糙rou厚的武將么？

    這該來的人都來了。不少人先前也聽說鎮(zhèn)國公受了傷，所以今兒過來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出事。來的人多了，應(yīng)付起來便讓人覺得有些疲倦。偏偏那些人還是好意，都是過來探望的，沒有別的意思。來一批人，鎮(zhèn)國公就得解釋一次之前受傷的事兒。

    等應(yīng)付完了他們，鎮(zhèn)國公便是不累也累了。他有些惆悵地坐了下來，仍舊時不時地盯著外頭看。

    孫氏知道他在等什么，可她也知道，這多半是白等的。

    以她對二郎的了解，今兒個，二郎是絕對不會來過國公府的。

    果真如孫氏所想。因今兒放假，唐璟便留在莊子里四處打點。

    張嬤嬤也從府里頭回來了，看見他們的少爺這般悠悠閑閑的樣子，問了一句：“少爺，您不去國公府看看?。俊?/br>
    這話問著，奉安也來了精神：“少爺，我聽說這可有不少人去了國公府呢，一上午便有五六家前去拜訪了。都是去湊熱鬧的，或是沾沾喜氣兒，要不，然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他雖然不稀罕國公爺，可是也想過去看看的。整天悶在這莊子里頭，有什么趣兒呢，還不如多出去逛逛呢。

    唐璟掃了他們一眼：“若是想過去的話，你們大可以現(xiàn)在就去?！?/br>
    他又沒攔著。

    奉安猶豫著：“可是少爺您不去嗎？”

    “不去。”唐璟回得干脆，“他們熱鬧是他們的事兒，與我有什么相關(guān)？”

    奉安看了張嬤嬤一眼，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問下去了。他們還以為，少爺已經(jīng)跟那邊和好了呢，沒成想，原來都是他們會錯意了?？瓷贍?shù)膽B(tài)度，壓根不像是和好的意思。

    奉安嘆了一口氣，沒精打采地下去了。

    本以為今天一天就會這么風平浪靜的過去了。沒成想，等到了午后，小湯山這邊來了個客人。

    奉安面色糾結(jié)地把他們家少爺請出去會客之后，便趕緊退出門外去了。

    老天爺啊，奉安出去之后便摸了摸自己小心臟，他方才應(yīng)該沒有失態(tài)吧，除了一開始確實驚訝了些，可后頭應(yīng)該也沒有什么表情了呀。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實在是里頭那位來得太突然了。

    唐璟看著來人，不見歡喜，也沒有什么憤怒，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想到他會這么突如其然地過來了。

    他還以為，這老頭子是要繼續(xù)端著的。

    鎮(zhèn)國公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過來了。

    第183章 父子談話

    鎮(zhèn)國公今兒在府里沒等到人，接著又給孫氏奚落了一陣，心里別提多煩悶了。

    他本來還拿著唐璟給他送行的那件事兒說事兒，結(jié)果孫氏回給他的那些話，叫他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緩過來。

    孫氏說，二郎不過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過去的。是孫氏怕他走得不安心，所以才特地派了人過去，三請四催地把二郎給請了過來。若不是她在中間使勁兒，二郎是絕對不會過來的。

    孫氏說得言之鑿鑿，還說若是他不相信的話，可以自己親自過去問問。

    鎮(zhèn)國公哪里敢真去問呢？

    當初鎮(zhèn)國公也知道這里頭肯定有孫氏的原因，可是他私心里更愿意相信，二郎是看在他這個親爹的面子上，才過來給他送行的。如今這幻想被人扎破了，鎮(zhèn)國公一下子惱羞成怒，離開了國公府。

    他走得急，孫氏去穩(wěn)坐在堂，半點都沒有擔心。

    大概是經(jīng)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孫氏心里就越發(fā)的有恃無恐了。她也算明白了，這死老頭子就是不能慣著。越慣著，這脾氣越發(fā)就會厲害。以往慣了他這么多年，那老頭子見天兒跟她發(fā)脾氣使性子，如今她不慣著他了，不把日當做一回事，日子反而過得舒舒服服了。

    可見，這人就是賤。

    孫氏還特意吩咐了人：“待會兒不必去找他，都是晚上他還不回來的話，也不必給他留門，我看他們在外頭待多久！”

    孫氏料想，那老頭子應(yīng)該又是去李尚書的府上喝酒訴苦去了。

    這該死的糟老頭子，一天到晚就會敗壞她的名聲。

    本來么，鎮(zhèn)國公出了門之后也是這么想的，他也是好長時間沒有跟李尚書一道喝酒了?？墒撬詈笠彩菦]有去尚書府，反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了小湯山的莊子外頭。

    鎮(zhèn)國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這兒來的?？杉热欢家呀?jīng)來了，那總不能一句話沒說便又回去了吧？若真是這樣的話，興許連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鎮(zhèn)國公整理了一番儀容之后，便理直氣壯地登了門。

    他可是那小子的親爹，即便是親自上門，也無可指摘吧。

    可惜，這份氣勢，在看到他們家老二之后，頓時就萎靡了。鎮(zhèn)國公很是躊躇不安地坐在那兒，一個人在那搜索枯腸，想著該說些什么話來打破這份寂靜。

    結(jié)果也用不著他先開口，唐璟受不了這尷尬的沉默，不耐煩地先問了起來：“你今兒怎么有空過來了？”

    鎮(zhèn)國公鄭重以對：“我剛好也是休息，不必去宮里頭。而且，你娘打從昨兒晚上開始，便一直在我耳朵跟前念叨，你讓我過來看一看?！?/br>
    孫氏的名頭還是挺好使的，反正鎮(zhèn)國公是百試不爽：“你娘都已經(jīng)這么說了，我也不好拂了她的意。所以，這不就過來看你了嗎?！?/br>
    唐璟面無表情地道：“我也沒有什么好看的。”

    這么多年了，也沒看著老頭子過來看他幾次，他也不是還好好的站在這兒嗎？

    “也不是這么說?！辨?zhèn)國公訕笑道，“你這回不是立了大功了，哪怕是為了軍中那些將士，我也該過來感謝一番的。先不說，送過來的那些土豆和棉衣都是你弄出來的，便是后來的那石脂水，便足夠三軍對你感恩戴德。那東西可真好用，不僅是咱們這邊沒見過，安南那邊也是聞所未聞，被打得猝不及防，連連敗退。要是沒有那東西的話，興許咱們?nèi)缃褚不夭粊?。這可都是你的功勞?！?/br>
    唐璟有些驚詫，他倒是沒想到，這老頭子竟然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鎮(zhèn)國公其實也沒想到自己會說這些。但是一開口，那句話就從嘴里頭跑出來了，自然的好像不是他說出來了一樣。從前他對著唐璟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有一句好話的。

    鎮(zhèn)國公心里也有些沒底，他瞄了兒子一眼：“總歸，我還是要替那些將士道一聲謝的。”

    唐璟喝了一口茶，道：“那大可不必，我也是為朝廷辦事?！?/br>
    話就這么聊死了。

    本來鎮(zhèn)國公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接下來要問什么，譬如那石脂水唐璟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怎么想起來的，再譬如，那東西有什么有效的應(yīng)對之策?？扇缃裉骗Z一句話下來，他準備的這些問題都排不上用場。看唐璟的樣子，鎮(zhèn)國公也知道他不大想跟自己說話。

    也對……他之前做了那么多的錯事兒，怎么可能說原諒就原諒呢。

    可是要讓鎮(zhèn)國公就這么放棄了，他卻也不甘心。隔了一會兒，鎮(zhèn)國公又厚著臉皮說了一句：“我還聽你娘說，國公府和晉王府的婚禮都已經(jīng)準備的差不多了，隨時都能成親，是不是真的？”

    唐璟蹙起了好看的眉頭。

    確實是這樣。他們本來還計劃著，等這個老頭子回來就成親了?？商骗Z卻不愿意說這樣的話，顯得他好像有求于人一樣：“確實如此。前段時間一直挑不到什么吉日，所以這事情便一直耽擱了下來。”

    鎮(zhèn)國公倒是沒覺得兒子這話有什么錯。他反而慶幸這段時間挑不到什么吉日呢。否則以他們家老二的性子，多半是不會等他回來的：“沒吉日也不要緊，如今年過了，吉日必定是要多少就有多少的。不過這段時間各處都忙，若是要成親的話，最好再過個大半個月?！?/br>
    鎮(zhèn)國公并不是信口開河。這仗雖然是打完了，可是后面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還沒有解決呢。不說別的，單單就是戰(zhàn)死的將士后續(xù)補償事宜，便足夠朝廷忙活半個月了。更何況還有別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