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半點(diǎn)不覺得唐璟送一頭整豬給晉王府有什么不對的。嘉寧郡主跟王爺待二郎這般好，他理應(yīng)時刻記著。若是他忘恩負(fù)義的話，那孫氏才叫傷心呢：“也不知王府那邊收到了沒？”

    “王府那邊離莊子遠(yuǎn)一些，咱們這邊雖說早已經(jīng)收到了，可王府那邊，只怕還要一會兒。”

    “也是。”孫氏聞言，又忍不住好奇起來，心想著等那頭豬到了王府，王爺跟王妃娘娘又會是怎么個表情？

    事實(shí)上，晉王在看到那一頭豬之后，被嚇得連表情都沒了。這么大的一個玩意兒，就那么放在他的院子里頭，別提多嚇人了。

    晉王被嚇得心頭直顫，趕緊將妻子女兒往內(nèi)室趕，生怕嚇著她們，他對唐璟也是多有埋怨：“知道他養(yǎng)的豬，也知道他那豬都快長成了，可也用不著送這么一大頭過來吧，只當(dāng)誰沒有見過一樣，怪嚇人的！”

    晉王說完，見王妃和女兒都沒有走，又催促了一句：“你們還站在這里看什么，還不趕緊回去要緊。再多看幾眼，當(dāng)心你們晚上做噩夢！”

    說完，晉王自己都不敢看了。他雖是王爺，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王爺，但他膽子一向小，夜里風(fēng)吹草動都能把他給嚇著了，也虧得王妃一直不嫌棄他。晉王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已經(jīng)開始口干舌燥了，那可是一頭被宰殺的豬啊，看那架子上，好像還流著血似的……咦，太嚇人了。

    晉王神色慌張，晉王妃和蕭朝安卻坦然自若。兩人甚至走近了，對著這頭豬好好地打量了起來。晉王急了：“你們趕快回來！”

    晉王妃誰沒有看過家豬長得是什么樣子，可是野豬她確實(shí)看到過的。年輕時隨父兄打獵，曾看過一頭成年野豬。如今唐璟送來的豬，比晉王妃記憶中的野豬還要大許多。

    “只可惜太大了些，如若不然，烤著吃也是不錯的。”說話的是蕭朝安。

    晉王妃道：“他在這上頭可是費(fèi)了不少心思，如今終于養(yǎng)成了，自然是越大越好了?！?/br>
    說罷，晉王妃吩咐旁邊的婢女：“今兒府里就不必了買rou了，將這整豬送去廚房里頭，用多少切多少就是了。若是還剩下，給家里的親戚再送上一些。告訴他們，這可是姑爺?shù)某晒??！?/br>
    晉王看得遠(yuǎn)遠(yuǎn)的，生怕自己看了血，聽到這話之后，便道：“誰家還缺rou不是？”

    “這個是你家女婿親自送過來的，意義與別個不同?！?/br>
    蕭朝安自然也是贊成她母妃的。

    她自然愿意讓京城里頭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兒。當(dāng)初唐璟去養(yǎng)豬的時候，多少人都等著看他的笑話。如今事兒既然都已經(jīng)被他辦成了，那當(dāng)初那些看到笑話的人，自然也該閉上嘴了。

    晉王見王妃這般上心的模樣，心里難免又別扭上了，他又想尋一尋唐璟的錯處，是以問道：“如今他這豬，是單送了咱們跟鎮(zhèn)國公府還是全都送了？”

    晉王妃回頭：“自然是全都送了?！?/br>
    晉王撇了撇嘴，正打算罵一罵唐璟不分輕重，結(jié)果晉王妃又來了一句，“不過他對咱們和國公府是最不同的，只咱們兩處各送了一頭整豬。說來說去，還不是因?yàn)樗行⑿??！?/br>
    晉王愣了愣，心里那點(diǎn)不滿忽然就沒了。再看那頭死掉的豬，雖說還是覺得有些嚇人，可卻不那么排斥了。晉王咕噥著：“還是那小子有孝心?！?/br>
    晉王妃失笑，搖了搖頭。

    晉王從鼻孔里面哼了兩聲，不過馬上又想到了一件事：“對了，太后那兒送沒送？那臭小子肯定把這件事給忘了吧？”

    晉王妃倒是沒聽說這個：“沒聽莊子里的人提起過這個，興許是送了吧。”

    “興許送了？怎么可能，他肯定是沒送的。”晉王對此頗有些洋洋得意，話里也從猜想變成了篤定：“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沒送的，他那腦袋瓜，哪能想到這么多呢，還不是得靠我？”

    晉王說著，便要吩咐下人，準(zhǔn)備割個豬腿進(jìn)宮，就說是唐璟送的。

    晉王妃攔了攔：“王爺就不怕，姑爺已經(jīng)送了一份兒去宮里么？”

    “怕什么，他的腦子向來簡單，肯定想不來這么復(fù)雜的事，關(guān)鍵時候，還得靠著我這個老泰山來替他兜底。”

    晉王是鐵了心想要給唐璟做一件事兒了。

    晉王妃知道他肯定是好心，至于是不是好心辦錯事，那她就不知道了。背著晉王，晉王妃悄悄尋了人，交代道：“你們過去送的時候，先問問姑爺有沒有送過去，若是沒有送，便由著王爺，說這東西是姑爺送去的；若是姑爺已經(jīng)送了的話，就說這是王爺孝順過去的?！?/br>
    管事點(diǎn)頭應(yīng)下。

    晉王的一只豬腿，沒多久便被送到了太后跟前。一前一后，兩只豬腿，太后跟前服侍的那些宮人們見狀，當(dāng)真是哭笑不得。瞥見太后臉上雖有慍怒，卻并未十分生氣，宮人們掂量著分寸，便道：“太后娘娘，晉王府送來的這個，也算是王爺?shù)男囊饬恕！?/br>
    “什么心意？”太后心里門清，“分明是晉王一心一意惦記著他的女婿，生怕他女婿辦事兒不利索，生怕哀家記恨他那寶貝女婿，所以才替他女婿巴巴地送一份過來了。如若不然，他也不會事先問一句唐璟有沒有送過來。”

    太后心里氣不過。這回卻不是氣唐璟，而是氣晉王。她自認(rèn)脾氣還不錯，又不是什么不講道理的人，怎么就讓晉王做出這種糊涂事來。白白的叫人笑話了。

    宮人見太后娘娘看得清楚，也就沒有再繼續(xù)勸下去了。只是他們想著那兩個大豬腿，這么多的rou，太后那點(diǎn)胃口得要吃到何年何月？幾個宮人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便問道：“太后娘娘，如今是要是先吃侯爺送來的，還是先吃王爺送來的。”

    太后煩躁地轉(zhuǎn)過了身子：“愛家兩個一起吃！”

    “您……一個人吃么？”

    “你以為哀家是豬嗎？一個人吃這么多！”太后怒目以對，“自然是分開來，給長樂宮里的人都分一些。又不是什么精貴的東西，難道哀家還舍不得這么幾斤rou嗎？”

    太后雖說要吃，可也沒真將這些豬rou當(dāng)一回事，不就是rou么，稀罕個什么勁兒？她又不是什么沒吃過。

    第164章 太后改觀

    有些話，還就真的不能說的太早了。

    那些豬rou到了長樂宮之后，太后便讓人都分了下去。她雖然不樂意那翁婿兩個人的做派，但是東西竟然都已經(jīng)送來了長樂宮，太后自然是要賞臉吃一口的。

    否則若是傳了出去，她這個做祖母的不待見孫女婿，就成了板上釘釘?shù)氖聝毫?。太后可是要面子的人，自然不愿意被人如此非議。當(dāng)天晚上，膳房便就著這些豬rou給太后整治出了一出席面。

    也是虧了一些rou，叫長樂宮上上下下的宮人都嘗到了rou味。這一嘗之下，才知道這豬rou到底有多好吃。

    也是奇了，一開始他們也吃過汝陽侯的蘿卜，那滋味兒到現(xiàn)在他們都還沒有忘掉呢，只可惜如今汝陽侯不再種菜了，他們即便是再惦記這個味道，也注定吃不到了。本以為那蘿卜就是珍饈玉饌，卻不想今兒被一碗燉rou再次驚艷地舌頭都要吞掉了。

    這rou湯，也太好喝了吧！

    這么想的可不止宮人，就連吃了這么久的粉蒸rou，自以為對豬rou已經(jīng)斷了念想的太后娘娘，都忍不住多喝了好幾碗。

    太后娘娘砸吧兩下嘴，雖然不愿意承認(rèn)，可是這東西確實(shí)挺好吃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養(yǎng)出來的。

    吃完晚飯之后，因?qū)嵲谔珦?，太后還不得不出來消食。

    太后本來對著豬rou十分地不屑。等唐璟和晉王那邊送rou過來的時候，也壓根沒有多問什么。如今出來消食的時候，方才聽著宮人說了好些。

    太后吃到的那些rou，他們自然也吃了。太后先前不以為意，他們卻還挺期待的。

    “一早便聽說唐大人種地十分有一手，沒想到他竟連養(yǎng)豬都如此得有本事?！?/br>
    太后娘娘被人扶著慢慢向前，聞言輕笑了一聲。要是平常她聽到這些，肯定一早就炸了，可是如今卻仍舊心平氣和地往前走著。

    她實(shí)在是吃的有些撐了，撐到她的話都不想說只靜靜地聽著宮人談笑。

    太后沒有阻止，旁邊的宮人說的也就越發(fā)的肆意起來了。

    事實(shí)上，如今唐璟的消息到哪兒都受歡迎，畢竟他前頭鬧出了這么多的事，每一件都足夠叫人在茶余飯后討論許久。便是宮人，便是住在這深宮大院里頭，也總免不了想要打聽打聽外頭的熱鬧事兒，熱鬧人。

    太后也是頭一次發(fā)現(xiàn)，她身邊伺候的這些，對唐璟的大小事兒，可都是門清。唧唧歪歪，像一只只麻雀似的。

    “奴才還聽說，唐大人養(yǎng)的那頭豬比別人養(yǎng)的要大的多了。奴才先前聽了這話，總以為這豬也就是個頭大了一些，卻沒想到味道還這樣的好。”

    太后突然一怔。

    之前自己吃著是覺得不錯，如今身邊的人都說不錯，太后才反應(yīng)過來一件事。她把那些rou全都分了下去，回去剩下的，豈不是不多了？本來也就兩只豬腿。

    太后忽然有些心疼，按著她的脾性，也做不出吃完還要找人要的事兒，太沒臉了。失策啊失策，這么一想，還真是讓人后悔。

    世上難買早知道啊……太后面上八風(fēng)不動地僵著一張臉，實(shí)則心里已經(jīng)掀起了驚濤駭浪。

    宮人的閑聊聲還未停：

    “原來養(yǎng)豬也是有這么多的名頭的?！?/br>
    “那可不，你以為誰都能養(yǎng)豬嗎？唐大人一開始想要養(yǎng)豬，可不是只為了顧著一口吃的，他是想要改進(jìn)養(yǎng)豬的手藝，讓人人都吃得起豬rou！聽說，連圣上和太子都十分支持呢。如今這批豬都已經(jīng)出來了，那便說明唐大人的法子是真的有效的。奴才覺得，要不了多長時間，唐大人肯定就會把這法子分享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br>
    “是了?！贝搜砸怀?，立馬就有人跟著贊同，“先前陽畦出來的時候，唐大人便沒有藏私?！?/br>
    “唐大人高風(fēng)亮節(jié)，從來都不藏私的，你看他拿回藏私了？從陽畦，到榨油之法，再到踏犁跟土豆，哪一樣獻(xiàn)出來？聽說如今唐大人還在種什么棉花，棉花這東西，奴才也沒有見過，只聽說是御寒的東西，冬天穿在身上就不會冷了?！?/br>
    另一人附和：“唐大人心胸確實(shí)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是不知道那棉花什么時候能夠出來，要是早點(diǎn)讓百姓種上，那就太好了，到時候大家都不用挨凍了?！碑?dāng)奴才的都是窮苦出身，他們自然也知道窮人的難處。若是能吃飽喝足的話，誰愿意做伺候人的活呢？

    “如今有了種子，遲早都會讓所有的人都種上的。還有那土豆，高產(chǎn)得嚇人，想必要不了幾年的功夫，咱們大燕上下，都會過上衣食富足的日子?！?/br>
    這話實(shí)在是太惹人心動了。哪怕他們?nèi)缃癫⒉蝗币律偈常呐滤麄兙褪撬藕蛉说呐?，可卻也憧憬旁人都能過上如此生活。如今正是仰仗著唐大人，這些事才不會是奢望。這也是他們?yōu)楹稳绱岁P(guān)心唐璟的事兒，且對唐璟的每一件事，都能津津樂道許久。

    太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并沒有打亂他們的話，反而放任他們繼續(xù)往下說。

    他們說得越多，太后心里越復(fù)雜。

    他們這話里頭，有幾分是真事，有幾分是他們吹噓的，只怕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了。擱在以前，太后聽到這等沒所謂的話，肯定是要出聲嘲諷的。可是被打了這么多次的臉，她嘲諷什么唐璟便做成了什么，到如今，逼得太后不得不愛惜羽毛，少說那些話了。

    再有，要真是像這些宮人們說的那樣的話，那唐璟這小子，還確確實(shí)實(shí)是他們大燕的功臣了，卻還是名垂千古的大功臣。就連他們蕭姓皇室，都要對他道一聲謝。

    太后這樣想了，忽然覺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些怪沒意思的。

    自己再不待見，那唐璟不還是憑自己實(shí)力起來了么，如今這樣，倒顯得她不會做人了。

    太后搖了搖頭。

    眾人見狀，立馬不敢往下說了，生怕惹著太后生氣。

    太后無奈道：“你們說你們的吧，哀家又沒不讓你們說。”

    她就真的這般可怕？太后琢磨著，覺得自己挺講道理的啊。只怪這一個個的，是他們沒良心。

    宮人面面相覷，卻也不敢說唐璟如何了，轉(zhuǎn)而提了別的。

    太后心中更是無奈。

    也是這一天過后，唐璟送的豬rou差點(diǎn)把那些人給饞哭了。

    除了鎮(zhèn)國公府跟晉王府送得多一些，余下的那些份，份量都不多。就連皇上嘗到那豬rou，都十分想去唐璟那兒再要一頭，也是后來聽福祿公公說唐璟莊子里就殺了這么幾頭豬，才暫且作罷。

    晉王那兒也是驚為天人，為了自己能吃多些，晉王甚至將府里人攔下，不讓他們往親戚家送rou。

    在晉王看來，好東西自然要留給自家吃，送給別人想什么話。

    還是晉王妃開口，才免了晉王的胡鬧，仍舊讓人各處都送了些。

    晉王大失所望，覷著妻女：“你們倆，可真是不知道享福?！?/br>
    只是誰也沒有理睬他，對于晉王妃與蕭朝安而言，讓旁人覺得好吃，比他們自己覺得好吃，要來得重要的多了。

    嘗到的一個個都把這豬rou吹到了天上，最饞的是那些從來就沒吃過的，心里跟有螞蟻在撓似的，已經(jīng)對唐璟下一批豬望眼欲穿了。

    對于宮里的情況，唐璟是不會知道了，他只負(fù)責(zé)送豬rou，至于他們只吃著到底是怎么評價的，唐璟也不太在意。他自己弄出來的東西，他自然是有信心的。不是他非要吹，實(shí)在是這rou只要是個人吃著，都會覺得好。

    就連老實(shí)的元屠夫，嘗著這豬rou之后，都有些飄飄然了，畢竟是豬他也是出力的。

    這就罷了，之后元屠夫還聽聞，唐大人想要寫書，讓他和莊大夫幫忙，等待日那本書寫成了之后，會附上他跟莊大夫的名字。這樣一個天大的好事兒，立馬把元屠夫給砸暈了。

    驚喜之余，他還傻乎乎地問了一句：“侯爺，我是大字不識的粗人，真的能把名字寫到書上呢，會不會埋汰了您的那本書??？”

    “你當(dāng)咱們的書是給誰看的？”唐璟反問。

    元屠夫想也沒想就回了一句：“自然是給像養(yǎng)豬的看得了?！?/br>
    “這不就對了？”

    元屠夫尚且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