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為何不信?”高忱言之鑿鑿,“心誠則靈,何況咱們殿下可是儲君,上天看著殿下一片誠心的份上,也不會讓殿下白來了一場。更何況,先前的山崩都被我們給避了過去,這說明老天爺還是站在咱們這邊的。既然如此,就更不必?fù)?dān)心了?!?/br> 唐璟當(dāng)真覺得一言難盡。 高忱說完,忽然看到唐大人的臉色有些奇怪。 “您怎么了?”高忱只覺得莫名其妙,難道他說錯了什么話了嗎? 唐璟搖了搖頭:“沒什么。” 他也不想說什么了。 這一個個的,怎么就如此得深信不疑呢?他這兩天出門,發(fā)現(xiàn)城中百姓也知道了蕭衡過來的消息,毫無疑問,百姓也對此事抱有極高的期待??稍谔骗Z看來,這種事情壓根就不靠譜。只怕他們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到時候遷怒了伯溫兄,那可就不好了。 唐璟在這邊憂心忡忡,興元府那邊,也有人望眼欲穿。 七月初八已經(jīng)過去。 沈玉瓊記得,上輩子太子就是在此次山崩之中身亡的。太子去世之后,皇后痛失獨子,沒過兩年便也去了。這儲君沒了,自然要另立一個新的。二皇子便在這個時候,入了所有人的眼。 太子是好,可二皇子瞧著也是不差的,兩人性子雖不同,可都不是弒殺之人,且為人處事都各自有各自的章法,如今太子不在了,能頂替儲君之位的,也就只有二皇子了。 沈玉瓊不知道那次山崩到底是天災(zāi)還是蓄謀已久。可她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了,只要太子身亡,二皇子上位,那他表哥自然也能水漲船高,斷不會再受趙家轄制。 等賀家上去了,表哥同上輩子一樣手握實權(quán),必定能接她離開了這狼窩,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回到京城。 沈玉瓊把這件事情當(dāng)做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這段時間,不管族人如何的打壓她,排擠她,沈玉瓊都暫且先忍了下來。 等七月初八那日一過,沈家族人便發(fā)現(xiàn),這個二小姐好像不一樣了起來,精神煥發(fā),仿佛又恢復(fù)到一開始的樣子,傲慢的不可一世,想著把所有人都踩到腳下。 眾人甚至以為沈玉瓊瘋了。 只有沈玉瓊自己知道,她非但沒有瘋,反而就快贏了。沈玉瓊等了兩天,也沒等到京城那邊的消息,便只好花了重金,親自派人前去打聽。 給個銀子,自然有人愿意替她辦事。畢竟這么多銀子,不要白不要。 辦事的人離開了之后,沈玉瓊?cè)杖斩嫉鹊媒剐慕狗?,她可是迫不及待額額想要聽到好消息了??蛇@興元府自然比不得京城,消息不知滯后了多少。她便是派人前去打聽了,也愣是隔了五六天,才聽到了消息。 只是得了消息之后,沈玉瓊卻傻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會這樣呢?你定是打聽錯了?!?/br> “怎么可能錯了?”那人見沈玉瓊還質(zhì)疑了起來,一肚子不樂意,“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才打聽出來這消息的,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再找人前去問一問。就是不知道,你沈二姑娘如今還有沒有銀子出了?” 就他所知,這沈二姑娘帶來的銀子早就被霍霍光了。 倘若不是身家沒了,也不會過得如此狼狽,那些人也不至于這么快就翻臉不認(rèn)人。 沈玉瓊還是不相信,一個勁地絮叨著: “不可能的,這可是山崩,尋常人怎么可能逃得過呢。分明上輩子就沒了啊,怎么這輩子……” 那人見她說得小聲,還特意豎著耳朵去聽,可是聽完了之后,卻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二姑娘瘋了,竟然敢詛咒太子殿下! 這樣大的事,他也沒敢聲張。只是尋去沈家族長,將沈玉瓊詛咒太子,恍若瘋癲的事兒透露了幾句。 沈家族長氣得差點沒有背過去。 他原以為這個沈玉瓊是從京城里頭來的,哪怕再陰狠,多少還是有些腦子的。可是如今看來,這真是又毒又蠢,半點腦子都沒有了。 “下令下去,以后就把她關(guān)在那間小屋子里頭,不準(zhǔn)放她出來,也不準(zhǔn)她跟旁人通信?!?/br> 報信的那人一愣:“這是要叫二姑娘關(guān)一輩子不是?” “不關(guān)著她,難不成還放任她出去瘋言瘋語?等她什么時候清醒了,再放她出去,要是一輩子不清醒,那就關(guān)一輩子好了??偛荒茏屗満α苏麄€沈家一族吧,真是個禍害精!” “可京城那邊……” “你不必管。”族長狠了心,“我親自去跟沈家說,想必他們聽說了這件事兒,也必定不會姑息?!?/br> 短短幾句話,便已經(jīng)將沈玉瓊以后的日子給定了下來。只可惜沈玉瓊到現(xiàn)在,還半點不知。 沂州那邊,地方官府準(zhǔn)備的祭壇也弄好了。 算好的日子便是今天,唐璟看著這祈雨的臺子,在心里琢磨了一句,這玩意兒看著還挺高的。 難不成越高越管用?真是邪乎。 蕭衡已經(jīng)穿好了禮服,準(zhǔn)備上前。 碰面的時候,唐璟比他還要緊張些。這陣仗弄得這么大,旁邊還有這么多圍觀的百姓,一個個都面露期待的,仿佛把所有的希望都寄在蕭衡身上了。 若待會兒若是沒有下雨的話,那豈不是尷尬了。 作為蕭衡的好友,唐璟當(dāng)仁不讓,上來就握著蕭衡的手給他打氣:“伯溫兄,你——你別緊張啊,千萬別緊張!待會兒上去的時候,就跟尋常一樣閉著眼睛說一遍祭詞就成了?!?/br> 蕭衡看了一眼他的爪子:“我沒有緊張?!?/br> “怎么會沒緊張呢,你可別裝模作樣,沒緊張你手抖什么?” 蕭衡好笑:“手抖的,好像不是我。” 唐璟一呆,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隨口若無其事地放下來了,果斷地岔開了話題:“那個,時辰不早了,你還是趕緊上去吧?!?/br> 第103章 祈雨成功 壽喜忍著笑,跟著殿下一塊兒上去了。 周邊圍觀的百姓看到蕭衡上了祭臺,立馬又掀起了一陣歡呼聲。唐璟聽著他們的動靜,心里越發(fā)地揪心起來。 高忱只覺得唐大人很奇怪:“您好像很擔(dān)心?” 唐璟扯了嘴角。 他能不擔(dān)心么。這樣的事聽著就不靠譜,蕭衡雖說是儲君,可他也是常人吧,怎么可能會呼風(fēng)喚雨?要是他真有這樣的本事的話,那以后哪個地方出現(xiàn)了旱情,直接請蕭衡過來祈雨不就成了。這般不靠譜的事情,怎么還有這么多的人相信呢? “你就這么篤定待會兒能下雨?”唐璟問他。 高忱點了點頭:“那是自然?!?/br> 唐璟抬頭看天,說話之前能不能先想一想實際情況啊?這頭頂還是艷陽高照,連著好幾天都是晴天,怎么可能說下雨就下雨呢? “你自己看?!碧骗Z往上指著。 高忱看出了天上沒有半點下雨的跡象,可他仍舊自信:“這三伏天,向來就是說變就變的,前一刻烈日當(dāng)頭,沒準(zhǔn)兒下一刻就電閃雷鳴了,誰也說不準(zhǔn)?!?/br> 這話一出,唐璟就是再說什么也沒有用了,眼前這人壓根不聽他的,不光是眼前這個,周邊所有人都不覺得這祈雨有什么不對的,一個個就跟著了魔似,將所有希望都砸在這種莫須有的事兒上,叫唐璟生了許多無力感。 俄頃,臺上蕭衡的祭詞已經(jīng)讀完了,領(lǐng)著一眾官員對天一拜。 唐璟看了一下天上,心說果真如此。這不是還沒有下雨嗎?他看了高忱一眼。 高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心里卻仍十分相信他們殿下:“說不定等一會兒就來了。” 唐璟覺得他太天真了。 同樣如高忱一般想得還有如今苦守在這里的老百姓。他們早就聽說了太子前來替他們沂州百姓祈雨的消息,擔(dān)心了這么久,這算是他們聽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床坏较M娜耍匀痪蛯⑺械闹竿挤旁诹耸捄馍砩?。 儲君祈雨,他們也在底下跪著。希望上天能看到他們的誠心,早點下雨。 若是再不下雨的話,那他們實在是活不成了。這年成本就一年差似一年,即便今年朝廷大發(fā)善心,免了賦稅,那這日子也依舊過不下去。 可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眾人心也漸漸開始動搖。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有下雨? 不斷有人不但有人抬起頭往天上看去,可看到的只剩下失望。 這哪里像是要下雨的樣子?該不會是連老天爺放棄了他們吧,那他們要怎么活? 依舊是萬里晴空。 唐璟看著他們的樣子,心里也難受。若是可以,他何嘗不想老天來一場雨呢,只是看著情況,也知道他們肯定是白白等了一場。 沒雨就沒雨吧……打今兒起最要緊的,只怕是要著手處置以后的災(zāi)情了。 臺上的地方官也開始心虛了起來。七八月的天兒,又是大中午的,頂著個太陽不知道有多熱。在這跪了這么久,他們的后背已經(jīng)濕透了,臉上也曬紅了。 眾人跪在蕭衡身后,本來的信心滿滿如今全都變成了遲疑,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怎么會到現(xiàn)在還沒有動靜?” “這誰知道?原以為殿下祈雨會有所不同,沒想到也跟咱們祈雨的時候一樣。”關(guān)鍵是,今兒底下還來了不少人,一圈一圈的圍著,都是在等著下雨呢。若今兒無雨,只怕最先受不住的便是他們了,面上無光,且還下不來臺。 “要不要跟殿下說一聲?!庇腥艘呀?jīng)開始想著該怎么了收場了,“這么多百姓都聚在這兒,若是沒有雨的話,也不好交差呀。要不,大人您去跟殿下說一說?” 被叫的那位大人也有些猶豫。 想要上前說幾句,可是又怕被殿下誤以為他沉不住氣。 而且,他對著前頭看了一眼,殿下未免也太端的住了吧,都這樣了卻還一點都不慌。 唐璟也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蕭衡。若是今兒無果的話,只怕伯溫兄就要受到不少非議了。 早就讓他提前打聲招呼了,結(jié)果他偏偏如此淡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呸,他才不是太監(jiān)。 這焦灼的檔口,時間又過去了不少。底下的百姓有的已經(jīng)跪不住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里頭有個老人家兩眼一翻,突然往旁邊倒了下去。 好在旁邊都是人,也沒有跌到地上。 “這里有人暈倒了!”伴隨著一陣驚呼,人群里都出現(xiàn)傳來了陣陣sao動。 這暈倒一事,就像是一個火星投入了油壺一般,立馬就燒起了一片大火,且止都止不住。 段大人立刻帶人前去安撫,虧得今兒來的侍衛(wèi)官差多,愣是將這亂子給壓了下來??梢惨驗檫@件事情,叫眾人越發(fā)得失望了起來,這天兒看著,確實不像是有雨的樣子。 這次祈雨,也跟往常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太子殿下親臨,都沒有人給他們求來一場雨,莫不是他們真的要被旱死了?可是他們壓根也沒有做出什么壞事,都是勤勤懇懇地過著日子。只要日子能過下去,那他們也滿足了。如今老天不下雨,一個月兩個月也就罷了,如長年累月的這般,這不是逼著人去送死嗎。 莊稼又該怎么辦呢,他們這些吃莊稼的人又該怎么辦呢……指望官府呢,可是那些官老爺,從來也不顧他們的死活。 眾人越想越覺得心寒,越想越覺得無望。 唐璟心也沉到了谷底,完了……他想。 沒了期待,唐璟復(fù)又抬頭,心灰意冷地又抬頭看了一眼。 這回反倒是沒有那么刺眼了。唐璟皺了皺眉頭,明明剛才還烈日當(dāng)空的,怎么會不刺眼呢? 唐璟睜大了眼睛仔細(xì)去看,卻見那太陽不知何時已經(jīng)藏到了云后,且頭頂這一片云,越來越陰沉了,越來越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