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國公府愿意收?不是說那邊的國公爺斷了二少爺銀子么?” “胡說八道,分明是國公爺不肯認二少爺這個兒子?!?/br> “何止啊,聽說二少爺已經(jīng)被逐出家門了,連族譜的名字都被劃了呢,夫人拼死相勸都沒有用?!?/br> “這么慘吶?” “當然!”幾個人回得異口同聲,“前些日子我還看到王管事將二少爺?shù)囊路o當了,這才買了些東西回來的,嘖嘖嘖,連添置東西的錢都沒了,可不是慘到了頭么……” 話頭不知不覺就歪了。 遠遠地站在蘿卜地外,不愿動手的唐璟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誰在罵我?” “興許是國公爺呢。”奉安道。 王管事二話不說先給了他一個榔頭。 奉安抱著頭不敢再說話了,可唐璟揉了揉鼻子,卻記下了這一遭。這事兒了除了那個老頭就沒人會干了。 很好,他記下了! 站了一會兒的唐璟覺得自己這一天已經(jīng)cao勞得夠多了,所以歡快地回去歇息。 今天不錯,又是努力種地的一天,明天還得繼續(xù)! 只是回了屋子之后,唐璟還是接連不斷地打著噴嚏,真是活見鬼了。 另一頭,貓著腰竊竊私語的眾人還沒有停。比起肥料有沒有用處,他們更好奇二少爺?shù)降子袥]有被逐出家門。或者說,他們已經(jīng)認定這肥料沒有用處了。 不怪他們不相信唐璟,實在是前些日子唐璟來了那么多次,弄得他們都怕了。這回二少爺看著還有些靠譜,可誰知道他是真靠譜還是假靠譜。眾人半是憂慮半是懷疑地將事情都肥料全都撒上。 可結果竟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還別說,這肥料撒到地里還真管用! 本來眾人將壟挖出來之后,蘿卜地就干了不少,不再像以往濕漉漉的,一遇到下雨天連水都排不出去。 控制住了潮濕,剩下得病的蘿卜又被人給拔了出去,這一拔,整個蘿卜地便顯得舒朗許多了。 當初本著不能浪費那兩千兩銀子的心思,那些蘿卜籽全部撒進去種上了,結果就成了種的太慢,一個個長出上來,蔫噠噠的,看著既不精神,也長不高。 如今整治了一番之后,情況總算是好上許多了。 奉安和王管事從地里走了一圈便喜滋滋地回到唐璟的住處,迫不及待地就想跟二少爺分享自己剛得的消息。 王管事尚且能繃住,奉安可就不一樣了,笑得見牙不見眼:“二少爺您不知道,那蘿卜比當初已經(jīng)高了一個大拇指了。再過些日子,想必那底下就得生蘿卜了?!?/br> 怕他們想不出來,奉安還特意伸出自己的大拇指。 唐璟端起茶盞,細吹了之后,方才低調(diào)地品了一口。一舉一動,都透著一股淡然的勁兒。 這點成就算什么,他可是要把莊子遍布大燕上上下下所有郡縣的人。 吉祥嫌棄道:“二少爺哪兒能不知道,咱們二少爺這些日子幸苦著呢,每天都去地里,他能不知道這蘿卜長了多高?” 奉安撓了撓頭:“每天看,興許才看不出來啊?!?/br> 吉祥懶得搭理他,回頭狗腿地跟唐璟按著胳膊,在吉祥看來,他們家二少爺如今已經(jīng)變成了一位高人了,雖然這位高人偶爾不靠譜了些,但是無傷大雅,畢竟他們家二少爺大小不靠譜慣了。 “二少爺啊,您說這蘿卜如今都已經(jīng)生的這么好了,可要派人去鎮(zhèn)國公府里頭稟報稟報?” 唐璟一愣,隨即想到鎮(zhèn)國公那張不討人喜歡的臉,道:“再多等幾天吧?!?/br> 說完,唐璟便放下茶盞出去了。一想到那糟老頭子,他就無心品茶了。 唐璟離開之后,奉安趕著上前將茶水收拾出來。這不收拾還好,一收拾起來的,奉安又覺得眼睛發(fā)酸了。 端茶倒水這等事,本來應該是要丫鬟做的,可是他們莊子里唯一一個憨丫頭,都已經(jīng)被國公爺給趕走了。 國公爺說了,往后二少爺身邊就不能留一個女的。 奉安嘆了一口氣:“想咱們二少爺,從前過得是何等自在的日子啊,如今連喝茶都只能拿幾片樹葉炒著對付對付?!?/br> 王管事臉一黑:“閉上你的嘴吧?!?/br> 少爺好面子,干嘛揭他的短? 奉安委委屈屈地閉上了嘴巴,為什么每次被罵的都是他? 王管事已經(jīng)懶得再看這蠢貨了,他心里算著日子,決定三天后就去國公府給二少爺正名去。 唐璟這邊的種蘿卜事業(yè)已經(jīng)步入正軌,可外頭的人才不會管那么多。 他們本來聽說唐璟晚上去看蘿卜地,被人傷了腦袋便已經(jīng)嘲笑了一波了,如今聽說唐璟日日都蹲在地里,鐵了心要跟蘿卜耗到底,又笑話了他一頓。 京城里的紈绔子弟是不少,可似唐璟這般行事總是出人意料,且笑料百出,蠢而不自知的人,卻少有得很。 不僅是坊間人愛聽唐璟的笑話,大明宮的皇上,也有所耳聞。 下朝過后,皇上還特意將鎮(zhèn)國公給留了下來,故意問他:“愛卿啊,你家那位種地仙人如今怎么樣了?” 鎮(zhèn)國公被問得滿臉通紅,臊得直想找條縫直接鉆進去。 “回圣上的話,小子如今還在莊子里頭?!?/br> “那還真是勤勤懇懇啊?!被噬限揶淼?。 鎮(zhèn)國公知道皇上故意看他的笑話,可他知道又能怎么辦,難不成還能笑話回去?笑話是有的,可鎮(zhèn)國公不敢開。 “朕還聽說,你因為這件事還將家里的小兒子給趕了出去,大可不必!這孩子不過年紀小不懂事,所以才鬧了這么多的笑話,咱們做父親的,得學著包容。而且,像你家這樣這般讓人高興的孩子,還少見得很,朕聽著他的事兒,都樂了大半天了哈哈哈哈……” 鎮(zhèn)國公如今能確定,圣上讓他留下,就是故意笑話他的。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在鎮(zhèn)國公看來卻像是一個上午一般的漫長。 從大明宮里走出來之后,鎮(zhèn)國公這才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臭罵了一句: “這不孝子?!?/br> 丟人都丟到圣上跟前來了。自己丟人就算了,還連累了他這個老子。 鎮(zhèn)國公氣呼呼地離開了,冷靜了一整天,等傍晚回府之后,還是沒忍住去找了孫氏吵了一架。 動靜之大,連唐郢和正在養(yǎng)胎的楚氏都驚動了。 小兩口趕到的時候,便看到鎮(zhèn)國公坐在上首,臉色鐵青,孫氏現(xiàn)在鎮(zhèn)國公跟前,指著鎮(zhèn)國公的鼻子大罵: “你個沒良心的,如今令人怪到我身上了,沒有我,你們鎮(zhèn)國公府如今有沒有后還不一定呢。你既然嫌棄我,那你去找你后院的小妾通房啊。” 本來想勸的唐郢夫妻頓時沒了言語。 鎮(zhèn)國公掃了兒子兒媳一眼,埋怨道:“你怎么又說這些事了?” “你有本事做得出來,我為何不能說?”孫氏不依不饒,“你對著二郎的時候,哪次不是非打即罵,自己做爹沒有做爹的樣子,還指望二郎能有當孝子的自覺,做夢去吧,夢里什么樣的好兒子都有!” “胡攪蠻纏,我懶得跟你說?!?/br> “懶得跟我說,方才那逮著不放的人是誰?你一骨碌說完了,說痛快了,如今輪到我就變成了懶得跟我說,我告訴你,沒門兒!”孫氏喘著粗氣,可面對鎮(zhèn)國公的時候卻毫不認輸,“在圣上哪兒被笑話了,就像回屋拿我出氣,合著我就該是受氣包不成?受了你娘這么多年的氣不成,如今老了還得受你這個老匹夫的氣,呸,我欠你們唐家的不成?我可告訴你,我——” 孫氏正罵得爽快,卻被從外頭走進來的一個大丫鬟給打斷了,“夫人,二少爺跟前的王管事過來了?!?/br> “……”孫氏真沒想起來自己正要罵什么,愣了一會兒才趕緊道,“快讓王管事進來。” 楚氏扶著孫氏坐下,替她扶了扶發(fā)髻:“也不知道王管事這回過來是為了什么事?” 話落,王管事已經(jīng)進來了。 鎮(zhèn)國公嗤笑了一聲,都沒拿正眼瞧他,嘴上也是極盡嘲諷:“還能為了什么?不用說,肯定是來要錢的?!?/br> 第4章 吃苦受罪 滿堂皆驚。 “你說二郎種出蘿卜了,當真?”鎮(zhèn)國公尚且回不回過來神,可孫氏卻已經(jīng)歡喜地站了起來。 王管事笑了笑,盡力壓住自己上揚的嘴角:“確實如此,二少爺抱病治理兩處莊子,如今已經(jīng)將那蘿卜地全都治活過來了,長勢喜人。且小的昨兒去看,那下面已經(jīng)生了蘿卜了,雖然不大,但假以時日必定都能長成。二少爺也不容易,為了這兩個莊子里的收成,這段時間都沒有睡過什么安穩(wěn)覺,日日憂心費神。” 孫氏急了:“他怎么這么不將自己的身子當回事?” “二少爺也是為了莊子著想??蓱z他這兩天都瘦了好些了,卻還是不肯放著地里的事,大中午的,顧不上午憩,頂著大太陽去外頭勞作,這幾天手上都磨出了繭子,小的這個外人看著都心疼了。” 唐郢站在旁邊,聽到這話微微皺起了眉頭。 難不成,二郎他真的改了? 只鎮(zhèn)國公還是不愿意相信,他既不信,也不滿自己被打了臉:“你沒說謊吧?” 他怎么都不覺得那不孝子能有這樣的本事和毅力。 “國公爺這話說的,小的就是有一百二十個膽子,也不敢拿這樣的謊話來騙您。您要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小湯山的莊子上查一查?!?/br> “就你事兒多,兒子好不容易做出了成績還不信?!睂O氏對鎮(zhèn)國公的態(tài)度介意極了,“兒子做了錯事就一直追著埋怨,如今兒子總算做了大事兒來,你又在這邊疑神疑鬼,你說你怎么就這么折騰人?。俊?/br> “那還不是因為他之前的糟心事做的太多了?!辨?zhèn)國公振振有詞,“就憑他的本事,我是不信他能治好什么蘿卜地了。你說說,可是有旁人幫他?” 王管事立馬搖頭,只差沒對天發(fā)誓了:“全都是二少爺自己動的手?!?/br> “那還真是奇了怪了。”鎮(zhèn)國公笑了笑,可眼中的不相信顯而易見。 王管事對鎮(zhèn)國公的態(tài)度也有些微詞,可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管事,也做不了鎮(zhèn)國公的主,遂只道:“二少爺說,他用的那些法子是之前那位師傅教給他的,二少爺也只是抱著試試的態(tài)度用了,沒想到效果卻出乎意料的好。” 鎮(zhèn)國公挑眉:“他那個騙子師傅?” “應當不是騙子?!?/br>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跟著那不孝子,心都偏在他頭上了。那騙子還有多少的能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管事漲紅了臉,他覺得二公子今天幸好沒有過來,若二公子過來,聽到鎮(zhèn)國公的這些話,想來只會更難堪。 孫氏也怒了:“你耳朵聾了還是怎得?不是說那法子管用么,那就說明那位不是騙子?!?/br> “婦人之見?!?/br> “我看是你頑固之極!” 鎮(zhèn)國公抱著胳膊,看向王管事:“頑固便頑固,如今還沒看到收成,說什么都是空話。你如今是單單過來傳消息的,還是借著傳消息之名,過來要錢的?” 王管事猶豫了一下。 就猶豫了那么一下,鎮(zhèn)國公便得意上了,他轉頭瞧著屋子里其余的三人:“我說什么來著,這小子今天派人過來,分明是為了伸手要錢的。不中用的東西,果然還是得靠家里施舍?!?/br> 王管事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