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冠天下[重生]_分節(jié)閱讀_86
江棲鶴手指猛地一縮, 頭輕輕偏過去,看見了陸云深垂落到他肩上的長發(fā)。銀白如雪,靜默明亮,像是皓皓長光。 他感到陸云深的睫毛一下又一下掃在自己脖子上,脆弱又慌張。 陸云深這個人,看上去凜冽如同寒山,巍巍然不可侵犯, 實際上內心纖細敏感得要死,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巴巴地眨眼跟來。 他害怕被拋棄, 害怕被丟下。數百年前江棲鶴決然轉身,是最初也最深的絕望。 那年青絲一夜落成銀霜,嘆暮之花開滿青州。 他從不告訴人心底的期望,那似是晴時遇雪、雨夜逢月, 不可觸及。 現在不可觸及的渴望成為現實,但這人卻斷去退路一心求死, 他怎能不慌。 顫抖從手指一路往上蔓延,環(huán)住江棲鶴的兩條臂膀不住收緊,幾乎要把人勒進血rou。陸云深咬了一會兒牙,低吼道:“你為什么不回答我?為什么不否定我?” 江棲鶴唇動了動, 聲音沙啞,“最該死的可不就是我么?我死了兩不相欠,我死了天下太平?!?/br> “那我呢?”陸云深的語氣近乎粗暴。 “你……”江棲鶴眼眶酸澀,不知該作何言語。剎那間心思百轉, 淚盈于睫,他用力眨眼,頭也低下去。 江棲鶴雙掌攤開向上,手心紋路細密破碎,分支縱橫,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命。 如果好命,就不會少年時顛沛流離。 如果好命,就不會被喜歡的人相逼為天下送命。 如果好命……就不會因為至親摯友而生不如死。 蕓蕓眾生何止千萬,做何非他一人不可? 江棲鶴喉頭動了動,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想和陸云深講講道理,但身后的人似乎察覺他心中所想,抬頭在他脖頸上咬了一口。 這一咬用盡全力,幾乎要在江棲鶴皮膚上烙下印痕。 “嘶——”江棲鶴皺眉,調子還沒拖完,竟聽得陸云深道:“如果你一定要殺白無心,那就順手把我也殺了吧。” 江棲鶴眉梢一挑,扭過身去與陸云深對視,眼神凌厲:“你瘋了?” “我沒瘋。”陸云深把和雪劍塞回江棲鶴手上,輕輕松開他,目光平靜。 微紅光芒從長劍上流淌而過,兩片白色衣袂交纏后各自垂落,偃琴洞窟靜謐無聲,仿佛只余江棲鶴與陸云深兩人。 江棲鶴沉默著與陸云深對望,見得這人笑了一下,“就算你不愿殺我,我也會自己跟來?!?/br> 為什么這么傻?你死了誰能得到好處? 酸脹感涌上心頭,那空落落的地方被充實填滿,卻又堵得人呼不出氣。江棲鶴握劍的手捏緊,唇抿成一條線。他扭過頭,許久后,終是問出聲:“你為何這般傻?” “反正你一直認為我很傻。”陸云深輕嘆,“你知道踏上無情道后,內心是什么感覺嗎?” “什么感覺?”江棲鶴機械似的重復。 陸云深唇角勾了一下,但這算不上笑容,僅僅是個無意義的動作,“無悲無喜,無生無死,和石頭沒什么兩樣。” 他的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如鏡的湖面,卻又令人心顫。 太上忘情,萬物皆為一,萬物皆為無物。 江棲鶴眨了下眼,眸光輕而涼,盛滿了悲傷,“那你要我如何?” “我……”這回換陸云深說不出話來。 殺了白無心,殺了一心相救自己命的摯友,江棲鶴絕無可能在此世間繼續(xù)茍活。 放過白無心,用著這條江眠獻祭換回的命,江棲鶴會終日沉浸在痛苦內疚之中。 無解。 一邊是至親,一邊是令他死而復生的摯友,無解。 除非江眠活過來,不以犧牲任何人為代價。 陸云深緊緊蹙起眉頭,伸手想要牽住江棲鶴,但對方慘然一笑,“你也想不出辦法吧?” 江棲鶴想說這一次他真的自愿去死了,可沒來得及出聲,先前丟下一記重磅的沈妄又開了口。 他說,獻祭之人魂魄不得轉生,將會永世囚禁在黃泉。 頓了片刻,沈妄繼續(xù)道:“棲鶴,你可以去黃泉把江眠的魂魄帶回來?!?/br> 江棲鶴立時怔住,陸云深卻是眼眸一掀,冷冽地望過去,問:“證據呢?” “沒有證據?!鄙蛲撌侄?,下頜揚起,“沒有人去過黃泉確認,但殘頁上有記載,此法名為‘血之哀’,獻祭者恒遭黃泉囚之,永世不得超生?!?/br> 此言過后,雙方未曾有人再開過口,偃琴洞窟內只余幽幽風聲,所有人都在原地立成一根柱子,靜靜等待江棲鶴的回答。 沉默。 昏暗空間內,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也不知過了多久,江棲鶴動了一下。 他眼皮緩緩抬起,鴉黑的睫毛似蝶翼輕震,在虛空中落下弧度。霜白衣袂晃動間,和雪劍劍尖垂地,淺琥珀色眼底微光閃爍。 “沈妄,你發(fā)誓,用這天下蒼生發(fā)誓,我便信你。”江棲鶴輕聲道。 沈妄扯起唇角一笑,兩指并攏指天發(fā)誓,以天下蒼生受盡磨難為罰,證明此言不虛。 修行之人注重誓言,天道會對其監(jiān)督,若所言為虛,此時外界大抵已落下天雷了。 江棲鶴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用慣常的語調,不愿提氣似的慢吞吞道:“你們算得可真好,利用白無心讓江眠復活我,然后又告訴我江眠魂魄被囚在黃泉。黃泉是什么地方?七州極西,位于混沌境旁,最初被濁氣吞噬的地方?!?/br> 沈妄垂眸,他身旁其他門派的長老互相遞了眼神,其中一人將某個卷軸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