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氣在頭上的法蘭克根本什么都聽不進，別開臉便不再說話。

    向映嵐見狀，突然做出了讓所有人為之目瞪口呆的舉動……只見她提起長長的洋裙，踩著高跟鞋一腳踏上關(guān)卡的柵欄，卻是靈敏地翻了過去。艾文和李苒見她如此，忙伸出手接住她。向映嵐出乎意料的舉動就連那些法國警察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

    “法蘭克！如果你對我也能做到見死不救，那就試試吧！”她毫不在意被柵欄扯破的長裙下擺。已然有些寒意的１１月的夜晚，冷風(fēng)吹過她套著薄絲襪的小腿，卻沒有絲毫動搖這個外表甜美，性格剛烈的中國美人。

    “映嵐！”法蘭克簡直難以置信，他突然意識到無論是他最好的朋友，還是他深愛的女友，似乎都是不折不扣的瘋子。

    “法蘭克！我沒有在開玩笑！”向映嵐皺起她那雙漂亮的柳眉，嚴肅道。

    法蘭克感到所有人都在逼迫他……他的朋友艾文，他的女友向映嵐，他生命中最在乎的兩個人都在逼他，然而他確實無法做到對這兩個人視若無睹。

    “好好好！我去準備！真是兩個瘋子！”法蘭克繳械投降，轉(zhuǎn)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是日深夜。

    艾文終于有了空閑裹著毯子縮在墻角沉沉睡去，他真的太累、太累。

    然而這時照樣有人會來找他看病。為了不讓這些難民繼續(xù)打擾他休息，李苒和向映嵐把他們一一拒絕，就連那些法國警察也看不下去，派了兩人站在艾文身前，就好像兩尊門神似的散發(fā)出生人勿進的氣場。

    ＊注１：消防栓是非常重要的公共滅火設(shè)施，請大家不要把它們當作免費的自來水，以上是特殊時期非常方法，請勿在平時使用！此外，那個時候的消防栓是黑色的，并不是像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都是顯眼的紅色。中國第一個消防栓出現(xiàn)在１６年的上海英租界（那時候美英租界還沒有合并）。至于自來水是在１９０年晚清時期慈禧支持大興修建的。

    第九章：受困上海（５）上

    １９３７年１１月１２日，下午

    由于艾文的及時提醒，這一片區(qū)的難民集中地顯得要干凈的多。大家都不愿意染病，大家都害怕染病，因此，即使有人想在這種時期趁火打劫、占些便宜，也會受到一片人的阻攔，他們不想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次序被打亂，他們想盡可能的保持干凈，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然而霍亂得到了事先預(yù)防，卻預(yù)防不了斷糧和物價飛漲……

    是日，上海兩租界米號存米售罄，蔬菜、魚蟹漲價。南市難民２萬人斷炊，其余萬人僅有數(shù)日口糧。

    只是艾文他們有法蘭克，自然餓不到肚子。但這一次，他和向映嵐沒有再要求法蘭克捐獻物資，就像法蘭克說的那樣：他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他如果倒了，下面上萬的工人和他們的家庭又該何去何從？法蘭克能給這些難民幾天的溫飽，但肯定不能長久。

    艾文現(xiàn)在會趁著給幾個孩子看病的機會偷偷塞給他們一個三角飯團，讓他們藏著不要給親人以外的人?，F(xiàn)如今手上有幾點糧的都成了沒糧的目標，人一旦到了溫飽都不能解決的時候，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

    然而艾文這才發(fā)現(xiàn)，他其實并沒有真正了解法蘭克。在他的心里，法蘭克一直是個非?，F(xiàn)實的人，他愿意為他愛的人和重視的人傾盡全力，但如是他承受不起的，法蘭克從不會勉強自己。

    ……艾文從大學(xué)以來就是這樣看待他的。

    傍晚，法蘭克一直沒有現(xiàn)身在關(guān)卡，就連他派來的人也沒了蹤影。向映嵐雖然嘴上不說，但早就盼得脖子都長了。

    艾文知道法蘭克即使不會去當慈善家，但也不會丟下向映嵐不顧，他的朋友遲遲沒有出現(xiàn)，不由讓他擔心起來。

    直到他們聽見從法租界深處傳來卡車的轟鳴聲。

    “怎么了？”李苒把大半個飯團都塞進嘴里，鼓著腮幫子問。

    艾文和向映嵐都不明所以，就連那些法國警察也緊張地望著后方。也不能怪他們會這么敏感，從封鎖法租界邊界這天開始，住在里面的人們都不會靠近關(guān)卡，他們好似事不關(guān)己又麻木不仁，所以在關(guān)卡附近絕不會發(fā)出這樣的動靜。

    兩輛綠皮卡車停在關(guān)卡前，不一會從第一輛卡車的副駕駛座上下來一個人。

    “法蘭克！”向映嵐興奮地向他揮手。

    艾文望著那兩輛卡車，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他隱約能猜測到兩輛車上裝了什么，但他不敢肯定。

    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打著領(lǐng)結(jié)的法蘭克貴氣逼人，他對向映嵐回以一個迷人的微笑，然后便轉(zhuǎn)身迎上從后面那輛車上下來的穿著唐裝、頭戴黑邊帽的中國男人。兩人在那里交談了半分鐘，法蘭克朝另一邊與法國警察攀談起來，而那個中國男人卻向他們走來。

    “嚴老板！”向映嵐立刻認出了這個中年男人。

    “許久不見了，我們上海的一枝花……白玫瑰小姐?！眹览习鍖λ撁敝戮?，但他很快又把目光移向了艾文，“這位應(yīng)該就是艾文·亞伯醫(yī)生吧！久仰！”

    嚴老板隔著柵欄向艾文伸出了右手。

    “你好，可我從未見過您。”艾文禮貌地與他握手。

    嚴老板聞言眉開眼笑道：“我們做生意的自有自己的消息網(wǎng)，更何況亞伯醫(yī)生為我國的軍人做出如此大的貢獻，就連我們這些商人也感到您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人。不過，我以為您會去南京。”

    聞言，艾文忽然瞪大了雙眼。事實上他當初完全沒有要去南京的計劃的，雖然后來中國軍隊撤回南京，但致使他真正想去南京的原因是陳雨辰。而他原本要去南京的事情應(yīng)該只有陳雨辰，還有犧牲的潘連長和那位醫(yī)護兵知道。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