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陳雨辰和趙晗關系緊張到眾人皆知，但像今天這樣還是頭一次。

    艾文還未看清帶著軍帽低著頭的陳雨辰的表情，就被他一把拉進懷里緊緊抱住，好像要將他揉進身體里似的，使得他頓時不知所措，愣了良久才抬手輕輕拍著陳雨辰的背脊。

    “到底怎么了？”

    “……我要去南京了?！标愑瓿桨涯樎襁M他的頸窩幽幽道，“艾文！你跟我一起去南京吧！”

    “為什么要去南京？這里還在戰(zhàn)斗，這里的傷員需要我，為什么要去南京？為什么你要去南京……”艾文忽然沉默了。

    他的確是個聰明人，而且在某些事上非常懂得察言觀色……陳雨辰穿著筆挺的軍裝，頭戴軍帽，手戴白手套。雖然在沒有受傷前，他一直是這樣把軍裝穿得一絲不茍，但此刻他的黑眸子閃著憂傷又焦躁的情緒已經(jīng)直接感染了艾文。他只需結(jié)合起最近的戰(zhàn)局，還有這幾天來關系越來越緊張的陳雨辰和趙晗，他就明白了……

    “你們要撤退了嗎？”

    抓著他肩膀的雙臂猛然一顫，陳雨辰低垂下頭，久久不發(fā)一語：“……是的，雖然還沒有傳達正式撤退命令……”

    “只是時間問題?！卑慕又馈?/br>
    “……是的，我想是的。”

    “陳雨辰，我不能跟你去南京，我必須留到最后一刻，一個戰(zhàn)地醫(yī)生不能臨陣脫逃?！?/br>
    他的話使得陳雨辰的身子不由一晃。

    “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如果可以，你絕對不會拋棄你的戰(zhàn)友先行離開。只是軍命難為，你的父親竟然不得不對你個人下軍令，就說明一切已經(jīng)有了定局?！卑娘@得異常冷靜，他猜想陳雨辰應該早在幾天前就該跟趙晗離開這里了，然而他不愿意，一直到他的父親給他下了一道鐵命令。

    “艾文！”陳雨辰突然目光堅定且嚴肅非常，“一旦下了撤退命令，我軍很可能會兵分兩路撤至南京和蘇州。到時候你一定要跟著軍隊！跟著他們?nèi)ツ暇?！我一定會在那里等你！?/br>
    “好！我答應你！”

    聞言，陳雨辰的臉上瞬間少了些陰霾，然而門外的少尉卻不許他再耽擱，敲了兩聲門便喊：“中尉！”

    陳雨辰不耐煩地蹙眉，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與艾文說，卻是欲言又止，最后只有一句：“南京見！”

    “南京見。”

    陳雨辰轉(zhuǎn)身拉開門，怎料他又突然把門重新反鎖，轉(zhuǎn)回身便把艾文推到墻角猛然撬開的唇齒在里面瘋狂掠奪。

    突如其來的吻讓艾文毫無防備，陳雨辰完全占了主導位置。然而這個吻化作情感向他撲來，訴說著……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直到把艾文的嘴唇咬得紅腫不堪，直到門外的趙晗第五次敲門他才肯罷休。

    第二十五章：淞滬會戰(zhàn)（９）上

    １９３７年１１月日，晚

    自陳雨辰離開上海后，軍隊就開始節(jié)節(jié)后撤，雖然前線依然頑強抵抗，但形勢越來越不容樂觀。艾文的心里早已做好了隨時撤退的準備，不過他并沒有透露哪怕一丁點風聲。要知道形勢再嚴峻，唯獨軍心不可亂。即使現(xiàn)在幾乎再無勝利的捷報，但他們想保衛(wèi)祖國的心使他們一直團結(jié)一致。如果此時有撤退的傳言出現(xiàn)，那將使軍心紊亂、潰不成軍。

    然而這天晚上，蔣委員長終究是下達了全軍兵分兩路撤回南京和蘇州至嘉定以西地區(qū)。只是這撤退命令不但來的倉促，還一再撤銷更改，致使前線在短時間內(nèi)收到三次截然不同的命令，一時間大家不知道是該撤退還是不撤退，軍心驟然紊亂，大撤退結(jié)果演變成大潰敗。

    １１月９日起日軍擊退中國軍隊零散抵抗，連占虹橋機場、龍華、楓涇、青浦。

    １１月１０日除了公共租界西區(qū)以外，在東區(qū)和北區(qū)零散的中國軍隊與日軍在租界各處發(fā)生激烈巷戰(zhàn)。但他們很多連一個排的人都不到，甚至原先都不在同一個連。倉促反復的撤退命令導致很多人脫離了隊伍被留在上海。

    在那場混亂中艾文也與醫(yī)護隊的人員失散，他緊跟著一個連長和一個醫(yī)護兵撤退，而那個連長正是當初送他去戰(zhàn)地醫(yī)院的人。艾文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卻如此機緣巧合被他送來又要在他的掩護下撤退。

    陳雨辰似乎在走之前就囑托連長要照顧艾文，雖然當時對撤退之事只字未提，但是這位連長也沒有去追問原因。連長原本是可以跟著隊伍一起撤離的，卻因答應了陳雨辰的囑托，便毫不猶豫地回頭尋找艾文，之后再也找不到隊伍，只能一起躲躲藏藏。

    艾文跟著兩人躲在殘破的巷子里稍稍緩一口氣，這個時候才有精力環(huán)顧四周。

    “這……是哪里？”他不禁瞪圓了雙眼，喃喃問道。

    “這里是公共租界北區(qū)?！边B長小聲回答，一直謹慎地觀察前后是否有鬼子，頭幾乎掩在墻邊，只露兩眼。

    “公共租界……北區(qū)？”這里，這里還是公共租借北區(qū)嗎？還是當初法蘭克接他過來的地方嗎？這一片滿目瘡痍、千瘡百孔的地方竟然是公共租界北區(qū)！

    艾文并不知道在他奮斗在前線的這段時間里，除了他所知道的那幾次轟炸以外，其實日軍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對市內(nèi)進行狂轟亂炸，其中不乏有幾次落在了租界境內(nèi)。這座國際大都會已然是傷痕累累、一片慘象。

    “我們不能一直這樣漫無目的地逃竄，必須找個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地方躲起來！”那個醫(yī)護兵對他們道。

    他說的沒錯，大白天的很容易被到處搜捕他們的日軍發(fā)現(xiàn)，必須找個隱蔽的地方等到天黑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上海，但也必須趕在日軍全面控制上海，并在邊界設置關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