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會是什么打算呢？”呂祉微微沉吟。

    “這得問王伯龍。這家伙，別看年紀(jì)大了，脾氣倒是不輸十年前，心高氣傲得緊。不狠輸上幾仗，不到最后關(guān)頭，看來王大人是不肯跟咱們這樣的南人攤牌了?！痹里w望向呂祉，目光灼灼，“安老，你說，王伯龍還能撐上幾天？”

    “恭喜岳少保賀喜岳少保，”呂祉盤算了一下王伯龍的戰(zhàn)損，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較，“我看就在這一兩日內(nèi)，當(dāng)見分曉?！?/br>
    “借你吉言?！?/br>
    “這不是我的吉言，全靠老兄的功勞。王伯龍損失了半數(shù)人馬，他就算還想死守，也是人心浮動。我聽說，金人野蠻得很，士卒對待那些打了敗仗的將領(lǐng)們，都是十分地不屑。為了活命，有些人還會殺掉自己的主帥。何況，昭關(guān)之內(nèi)并無糧儲，再拖下去，餓也會餓死的。”

    張憲冷笑道：“這還得多謝田太尉（田師中）。虧得他是直接棄守了昭關(guān)，不至于再來一回雞鳴山的慘事。哎，五哥，你這次打得這么漂亮。當(dāng)初請求陛下允準(zhǔn)張宣撫進(jìn)軍，現(xiàn)在看來是太過謹(jǐn)慎了。”張憲提起張俊的名字時停頓了片刻，方才勉強(qiáng)叫出了張宣撫三字。顯然很是不屑。

    呂祉苦笑道：“而且，張宣撫用兵持重。就算是官家恩準(zhǔn)了老兄的上奏，張宣撫也不知何時方能趕來。”

    “我又何嘗不知。然而，戰(zhàn)場之事瞬息萬變。身為大將，自當(dāng)思慮周全?！边@個話題有些沉重，再深入下去，恐怕就不止是三人腹誹張俊了，連官家也要牽扯進(jìn)來。岳飛只能點到為止。其實，岳飛雖然當(dāng)初上書官家請求諸路齊進(jìn)，卻一直做的孤軍奮戰(zhàn)的準(zhǔn)備。岳飛起身道，“安老，別怪我說話粗魯，你吃飽了肚子再在床上躺一回，我就先不陪你了。我和張?zhí)尽?/br>
    呂祉猜岳飛是去巡視前線，立即打斷道：“要視軍咱們一起去?！?/br>
    正在這時，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繼而岳云直接鉆了進(jìn)來?！暗隽舜笫虑榱?，王伯龍指名點姓要見你?！?/br>
    呂祉岳飛不禁相視而笑。呂祉將杯盤一推：“正說曹cao呢，曹cao就到了?！?/br>
    “在哪見我？到我大營中來嗎？”

    “老王、八被打怕了，哪敢到咱們營中，索性學(xué)起了縮頭大法，連下書都是從城上射的。他的書上寫著，約爹明日一早相見，屆時他在城上喊話，讓爹在城下答話。我看，這老王、八一定存了歪心思，想要投機(jī)取巧，爹要早做準(zhǔn)備?！?/br>
    岳飛不回答兒子的提醒，反而順手拍了兒子腦袋一下，教育道：“老王、八這樣的稱呼也是你能叫的？為將者對敵人不能存了輕視之心。你言語如此不謹(jǐn)，豈不叫呂宣撫笑話。”

    呂祉暗道，親爹就是不一樣。不管有理沒理，岳云這混小子一個字都不敢反駁，乖乖地領(lǐng)受訓(xùn)示。若放往常自己這么教訓(xùn)岳云，小家伙早準(zhǔn)備好一百個辯解的理由了。

    “岳兄可不能這樣張敵人的志氣。”呂祉道，“明明是咱們盡占了優(yōu)勢，這王伯龍不說棄暗投明，還敢囂張若斯，叫老兄答話。岳機(jī)宜稱他聲外號，正是做兒子做下屬的應(yīng)有之義?！?/br>
    岳云的腦袋點的跟磕頭蟲似的，趁父親不注意，朝呂祉豎起了大拇指。

    …………

    饒是眾人都已經(jīng)猜到王伯龍必然是困獸猶斗，王伯龍開出的條件猶令眾人大吃一驚。

    “兀那旗下站立之人可是岳飛嗎？” 第二日一早，王伯龍按時出現(xiàn)在城上。他披甲執(zhí)銳，居高臨下，揮動馬鞭大呼小叫。冷眼觀去，倒仿佛占盡優(yōu)勢的是金人。

    眾人如何能忍得王伯龍張狂。晴天霹靂般響起了一人地怒吼：“岳宣撫的名諱豈是小子能夠叫的？”隨即一只羽箭從陣中斜刺飛出，夾帶風(fēng)聲去勢勁急，越過大陣后速度依舊未緩，擦著王伯龍的頭盔，當(dāng)?shù)靡宦曖斣诹顺菢悄局希勃q自顫抖不已。王伯龍嚇出一身冷汗，雙方距離足有兩百步以上，沒想到猶在宋軍□□射程之內(nèi)。領(lǐng)略了宋軍之中勇士的箭法，王伯龍不敢輕慢，把身子從雉堞處又后撤了些。

    岳飛這才攜呂祉緩緩步入陣中。原來最初站在旗下之人乃是楊再興。

    王伯龍是披掛整齊，岳飛呂祉兩人卻有意衣冠博帶，好讓王伯龍區(qū)分清楚。鐵甲之中一點朱紅，襯得兩人姿態(tài)分外灑脫。王伯龍心中惱火，脫口而出道：“岳鵬舉，你赴約來遲，不守信義?！?/br>
    呂祉答道：“夷狄安敢論信義二字。汝等自問，海上之盟時可講信義？侵我領(lǐng)土擄我百姓之時可講信義？欺瞞二圣出城之時可講信義？這一樁樁大事都不講信義，有何面目責(zé)備吾等不守信約？”

    王伯龍漢語日常交流無礙，但讓他與呂祉這樣的文人罵陣，他的火候?qū)嵲诓钸h(yuǎn)了。王伯龍愣了片刻，道：“你們南人只會狡辯，我也不追究了。今天咱們不論過往，只談眼下。岳鵬舉，你也看見了，我兵占據(jù)雄關(guān)，你若強(qiáng)攻，勢必?fù)p傷良多。自家宅心仁厚，也不愿多造殺孽。不如兩下罷手，你看如何？”

    王伯龍說完之后，就等待岳飛反應(yīng)?？上г里w一言不發(fā)。王伯龍停了半晌，只好繼續(xù)道：“岳鵬舉，你放自家們北歸，你也有好處的。我可向郎主進(jìn)言，兩國重開和議之門。兩國從此不見刀兵，豈不是美事？”

    岳飛這時方才笑道：“果然是一件美事，不過既然是議和自然有來有往。自家的條件還請王將軍一并帶給貴郎主。”

    王伯龍大喜：“識時務(wù)者為俊杰。請說?！?/br>
    “爾等蠻夷退出山海關(guān)退回黃龍府，殺兀術(shù)殺撻懶為我人民報仇，歸還兩宮天眷。如此，則和議可成，兩國從此共享無疆之休！”

    “岳飛，你，你，你，”王伯龍氣得直打哆嗦，“你會后悔的！你那個康王……”

    岳飛不待王伯龍說完，揮手命令道：“攻城！”

    作者有話要說：

    采訪一下，“呂先生睡在岳少保的床上是啥感受？”

    “什么無聊問題，過。”

    收獲白眼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