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岳的一個人翻不起大浪頭來。他的兵以步兵為主，天生的怕大金的騎兵。這回韓將軍率大兵征剿，一定能夠馬到成功。倒是張憲這家伙，岳飛還在東京留守司的時候，就特別看重這個小白臉。像我們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領(lǐng)著一隊人馬來投宗澤的，張憲可是獨自一人從死人堆里跑出來的。當(dāng)時我們沒人瞧得起這娘娘腔的男人。就岳飛，又分給他兵又分給他馬的。真不知這張憲有什么本事對了岳飛的眼緣。平素岳飛也是個眼高過頂?shù)?。我看，為我大金計，重要的是吃掉張憲那隊人馬。這樣岳飛的精銳騎兵就報銷了半數(shù)。讓他抓瞎去?！?/br>
    “孔彥舟，你說呢?！必Ｐg(shù)這次最大的改變是體會到了宋人jian細(xì)以及降將的好處。沒有這些軟骨頭，他殺不了數(shù)萬宋人精兵。所以兀術(shù)樂于征求一下這些叛徒的意見。

    孔彥舟也道：“張憲不如岳飛，手下的人也少，先把這小白臉和他的手下一網(wǎng)打盡，就是一刀斬斷了岳飛的左臂。到時候岳飛叫疼還來不及，自然不可能再跟我大軍抗衡。”

    兀術(shù)點頭：“你那個提議確實不錯，得防著張憲?；^?！必Ｐg(shù)指的是孔彥舟提供了張憲會金國話的情報。賽里搞清楚救呂祉的人是張憲后，雖然報告了兀術(shù)。但當(dāng)時兀術(shù)并不覺得張憲有什么能耐，也沒覺得有必要向正在自己手下攻打廬州城的孔彥舟說這樣的小事。兀術(shù)是在收到韓常王伯龍攻破雞鳴山大寨的消息后，才慢慢轉(zhuǎn)變了想法。前幾天無意跟孔彥舟提起了張憲的名字。孔彥舟立即將張憲的特點總結(jié)了一番，一一報告了兀術(shù)。等到韓常北峽關(guān)戰(zhàn)敗請兵，兀術(shù)意識到雞鳴山的留守部隊可能有危險，才想起派人前去支援。

    “說起來，速寧將軍的消息也該到了，走了兩天了?！笨讖┲蹏@道。

    “就是速寧沒有消息，賽里郎君也該有消息報來了?！逼莼⒏胶?。

    “滅了張憲，咱們就能夠?qū)Ｐ膶Ω对里w了?！边@是韓常的聲音。

    兀術(shù)哈哈大笑，“我算過了，加上韓世忠，咱們已經(jīng)殺了四萬宋軍。賽里再干掉張憲，正好湊足五萬之?dāng)?shù)。那個呂祉是驚弓之鳥不足為懼。岳飛平白少了一條臂膀非但掀不起大浪，自身都要保不住了，不枉咱們出兵一月受了這些苦楚?！?/br>
    戚虎：“到時候大金一統(tǒng)天下，我們也沾光做一回文人口中的從龍功臣?！?/br>
    “說得好，你們要是當(dāng)了從龍功臣，本太子給你們加官進(jìn)爵還要一人賞十斤的rou盤子?！必Ｐg(shù)的興致極其高昂，用袖子擦了一把油嘴，大呼道。

    兀術(shù)這人也是實誠，自己喜歡吃rou盤子，就以為手下都喜歡吃，封賞也不忘rou盤子這種人間“至味”。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說生rou片蘸蔥姜是上不得臺面的吃食，只好紛紛跟著兀術(shù)贊嘆表明志向。大帳之中氣氛一時間達(dá)到了熱烈的程度。孔彥舟和戚虎特別得開心，兩人巴不得張憲早死早超生，對于這樣的異類他倆沒有半點的兔死狐悲之情。連韓常都扒下了義眼的眼罩，以表示自己必勝的決心。

    帳外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打破了帳中祥和的氣氛。

    “賽里，一定是賽里的捷報?！必Ｐg(shù)大喊著起身。當(dāng)他看到自己的親兵引來一名上身赤、裸，后背上布滿血道的人時，不覺吃了一驚，后退一步。凝神片刻，兀術(shù)才猶疑地一揚眉，繼而大怒道：“速寧，你怎么搞成了這副樣子？”

    “四太子，是呂祉害得我。哎，也不是，是怨我自己?！彼賹幇凑张娑Y儀單膝跪在地上，語無倫次地說道。

    “呂祉！”兀術(shù)聽到呂祉的名字，心中立即掠過一道陰影，但還是存了僥幸。“你跟呂祉打過了？是輸了還是贏了？”

    “我被個小冬瓜活捉了！”速寧哭訴道。

    原來當(dāng)初速寧知道上當(dāng)卻不肯離去，他身為戰(zhàn)無不勝的女真后代這點尊嚴(yán)還是有的。速寧清楚五百人攻城不會有勝算，但為了出口氣也是拼上了性命。誰承想，宋軍根本沒給他攻城的機(jī)會，直接大開寨門殺了出去。兩軍第一回交陣，速寧就被岳云生擒活捉了。

    孔彥舟聽到這里打斷道：“速寧將軍，你這一身的傷一定是被張憲和呂祉打出來的了！沒想到這張憲素來號稱仁義，也不過如此。平日里看他衣冠楚楚，原來也是人面獸心?！?/br>
    “不全是，”速寧連連搖頭，“宋軍那兩個頭領(lǐng)還給我治療傷口來的?！?/br>
    “這可是奇了。南人竟然有這樣的好心腸?！笨讖┲郯櫭嫉馈Ｋ@樣的流寇對俘虜即使不坑殺，也是非打即罵，投了偽齊之后，手段更加殘忍，殺了俘虜充軍糧也是有的。

    “呂祉說了，宋軍是仁義之師。宋人和金人在戰(zhàn)場上自然是敵人；但如果不是在戰(zhàn)場上，就算是女真人，只要發(fā)誓再不與大宋王師作對，他們也要本著仁義之心不予虐待?！?/br>
    兀術(shù)對速寧替呂祉說話聽得不耐煩，怒道：“難道你是發(fā)了誓，他們才放你回來的？混蛋，我大金軍中沒有你這樣的懦夫?！?/br>
    速寧痛哭道：“四太子，我怎么可能發(fā)這樣的誓！我是……呂祉和賽里郎君交換俘虜交換回來的！”速寧顯然非常羞愧，聲音小了許多，“賽里郎君先前與呂祉張憲交戰(zhàn)，擒獲了幾十個南人。張憲那廝說，我是千夫長，得換回一千個俘虜才值這價錢。這次交換卻只換了幾十個俘虜，實在不劃算得緊，少換一個人就該打一鞭子，打個九百鞭再放我回去。

    呂祉說，咱們不能學(xué)夷狄的不講信義，再說了，少換這些人是張?zhí)灸苷魃茟?zhàn)，沒讓賽里占到便宜，不能賴到我的身上，打九百鞭太多了。但這人既然不肯發(fā)誓不再為非作歹，放回去必然是繼續(xù)殘害同胞，卻不能不略施懲戒，一百鞭是少不了的?！?/br>
    兀術(shù)嘆了一聲，他看到速寧背后的傷痕也頗觸目驚心，雖然恨速寧吃了敗仗，還是安慰道

    ：“原來你的傷是這樣來的，下去好好將息吧?！?/br>
    速寧卻不肯走，說道：“呂祉還有一句話，讓我跟四太子說?！?/br>
    兀術(shù)掃了速寧一眼：“不是重要的話就不必說了?！?/br>
    “四太子，呂祉說這話必須讓我?guī)У?。”速寧說道，“他說，四太子大肆殺戮無辜，只怕有朝一日報應(yīng)不爽，子孫后代死無葬身之地?？v然是老天肯網(wǎng)開一面，他也要替天行道，給千萬慘死的黎民百姓討回這個公道！四太子，呂祉說得也有些道理，咱們……殺人太多……”

    兀術(shù)大怒，打斷道：“速寧，這樣的瘋言瘋語就是重要的話嗎？左右，把速寧給我拖了下去?！币贿呅闹性谕戳R呂祉狡詐，這速寧雖然被放了回來，卻是被呂祉嚇破了膽子，徹底地不能再用了。另外一方面，速寧說出這等狂悖的話，也真沒人敢再用他了。不過，比起速寧的心理健康問題，兀術(shù)更擔(dān)心地是當(dāng)前的局勢。他眉峰緊鎖，自言自語地道，“現(xiàn)在，張憲呂祉占據(jù)雞鳴山，呂祉的余孽死守廬州城，岳飛在北峽關(guān)立住了腳。這三個地方從東北向西南，正排成了一線，恰好切斷了我們跟和州城里的王伯龍的聯(lián)系。咱們到底該怎么辦呢？倘若……”

    倘若宋軍豁出性命，包圍住王伯龍一軍，兀術(shù)還真是鞭長莫及。唯一解救的辦法，只有攻破這三個點中的任意一點?，F(xiàn)在，賽里在繼續(xù)攻打雞鳴山，自己圍困了廬州城，頭疼的是這兩個點都不是輕易可以攻下的。那么，能在北峽關(guān)撈到便宜嗎？兀術(shù)陷入了少有的困局。

    第119章 五年平金（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