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連二人同時一驚，經(jīng)歷過風(fēng)塵，抑或是明了床第之事的人，都清楚這聲滿溢情?欲的叫聲緣由何起！

    蘇穆煜長這么大，頭一次聽人墻根。那浮浮沉沉的呻吟，一聲更比一聲嘹亮透徹的叫喊，惹得二人口干舌燥。

    好生浪蕩！

    再一細(xì)聽，分明是男子之聲。喘息漸漸急切，期間夾雜著yin`蕩下流的罵語，這又是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細(xì)細(xì)的哭喊抽噎，勁頭上來，倒鳳顛鴛，瘋狂極致。滿足的喟嘆與男人間的撥云撩雨，春光乍泄一地。

    “啊……軍長、不行，我受不了了……不行了，要、要……”

    蘇穆煜眼皮一跳，他借著即將到來的晨曦，看清了在前門木牌上，用楷書端正刻下的兩個字——

    冷宅。

    這里，住著一位絕冠當(dāng)世的名伶

    ——冷佩玖

    第25章 紅拂傳

    這個故事，要從起。

    亂世之下，時局幾度潮涌變幻，浪峰如山。

    這么講來，還應(yīng)再往前走一點，看看二十世紀(jì)初，那一片滿目瘡痍，瀕臨破碎的河山。

    一九零一年，京城。

    偌大的皇宮空如鬼城，繁華不再，風(fēng)光已成云煙。紫禁城的主人逃亡在外，春來草木深。好似一顆將死的老心臟，寂寞空曠。

    四分五裂的國家，群龍無首，干戈寥落，戰(zhàn)爭四起。民間運動如火如荼，拉幫結(jié)派，圈地為營。

    這個年邁古老的國度，在逼迫下努力革新與成長，卻持續(xù)遭受沉重打擊。海戰(zhàn)慘烈殉國，勇士排外失敗，侵略者狼子野心，浩蕩洗劫世界瑰寶。清政腐敗無能，一次次的退讓懦弱，換來割地賠款的奇恥大辱。

    那些立于時代前沿的有識之士、愛國青年，他們遙看未來，國之將傾，氣數(shù)殆盡。

    十年后，青年志士揭竿而起，瞬時席卷全國。次年，一生充滿悲劇色彩的末代皇帝溥儀退位，封建王朝最終分崩離析。

    一個新的時代，正從迷霧中緩緩走到光明中來。如東升之旭日，奏響了開悟的序曲。

    那是最為大動蕩大轉(zhuǎn)變的時期，什么都在日新月異。衣食住行，思想潮流，一天一個樣兒。電燈點亮，鐵路開道，新玩意源源不斷地涌進(jìn)，通往上流社會的靡靡生活，也滲入黎民百姓的貧瘠夢鄉(xiāng)。

    剪辮子，著西服，吃洋餐，入學(xué)堂。呼吁女權(quán)，反纏足。

    那是一段華夏大地?zé)o法閉眼的時期，她眼睜睜看著軍閥割據(jù)，看著洋貨入侵，好似不眠不休，要將前三百年的暗流洶涌都爆發(fā)得淋漓盡致。

    矛盾叢生，新與舊，破與立，在這里激烈碰撞。

    自革.命后，直到一九二八年，北伐成功，全國統(tǒng)一，才有了片刻喘息之機(jī)。青天白日之下，愁云慘霧剛散去片刻。私賄賂公，包養(yǎng)情婦迎娶姨太的勢頭漸漸抬起，靡靡之音大有席卷重來之勢。

    此時，還有一件從未改變的東西，再次從紛亂的后臺，走到了人們的視野里。

    它從不受時代變遷的影響，甚至是命運的弄潮兒，引得南北兩方為之發(fā)狂。

    它，就是戲。而令它鮮活無比，雕佛入魂之人，就是角兒。

    那些不瘋魔不成活，炙手可熱紅遍全國的美貌名伶——

    其中，就要算冷佩玖一個。

    冷佩玖，紅得沒法兒形容。辦青衣，唱功沒得說，那一把嗓子清冽透徹，卻不尖銳。要寬度，有。要亮度，也有。同時習(xí)武功，昆曲，花旦，刀馬旦等行當(dāng)。

    打他出道起，在北平演了兩場。四九城的票友，全都迷瘋了。烏泱泱地狂呼亂號，報紙上鋪天蓋地的新聞，評論其什么聲如鶴唳、有如天籟，天上人間只此一人。

    送花籃的、撒大洋的、送金匾、掛紅紙，為他賦詩作畫，出書改本，集結(jié)粉圈。如眾星拱月，將冷佩玖送上九天瑤池。大有擲果盈車，愿為青藤門下走狗之勢頭。

    但戲子戲子，這行當(dāng)，就不見得多光彩。再多人愛，再多人捧，離了那身戲服，你既不是忠義兩全的王寶釧，也不是仗義相助的薛湘靈，更不會是醉臥花間的楊貴妃。走下舞臺，落下神壇，你做不得霸王，也做不得趙匡胤。

    戲子是什么，扮上濃妝粉墨登場。悲歡離合，愛恨癡纏，你演什么，就得是什么樣。你得照著戲本來，演繹那些王侯將相的傳奇人生。而他們自個兒，最需無情無義，最提不得真心。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若是真動了情，就唱不好戲，唱不好思凡。

    冷佩玖生得美貌，扮上相是天宮仙女，只得遠(yuǎn)觀。去了胭脂油粉，又如一枝新竹、一束幽梅。丹鳳眼狹長，粉唇如花，小巧精致的鼻子，顧盼生姿，眼波流轉(zhuǎn)。

    最是勾人。

    這可眼熱得那些達(dá)官貴人富老爺，戲子雖婊賤下流，那也是萬人都想騎一騎。嘗嘗貴妃的滋味，或當(dāng)一回威風(fēng)的霸王。

    所以一開始，將將大火的冷佩玖，在眾人眼里，是人前風(fēng)光人后下賤。有人捧著，自然會挑選有錢的闊少爺、富老爺傍上一傍。

    冷佩玖，那定是被包養(yǎng)慣了的。

    不少人如此猜測。

    直到某次報紙上爆出——冷老板被當(dāng)時的商賈巨頭宋志山給打了！

    眾人嘩然！

    為什么被打？！

    八卦看熱鬧的群眾，冷老板的資深票友，統(tǒng)統(tǒng)要個究竟。激進(jìn)者，吆喝票友們堵到宋家府邸大門口，拉著橫幅討說法。不敢生事者，要是撞見宋志山，在背后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嗬，只要有關(guān)冷老板的新聞，總是好一派熱鬧！

    后來刨根問底，答案從上流社會的麻將桌上傳了出來。雖然宋志山一再強(qiáng)調(diào)不許嘴碎，流言蜚語卻跟長了翅膀似的，飛遍四九城。

    原來啊，宋志山想包養(yǎng)冷佩玖！但咱冷老板多清高，多冷淡的一個妙人兒。戲里唱的是羅敷女，為保貞潔守空房。戲外他冷老板不畏權(quán)貴，視金錢如塵埃。即使被強(qiáng)擄了去，冷佩玖就算一丈白綾，也斷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