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鳴吃著糊面沒抬頭：“按理說不大夠。”

    話音剛落，眼前立刻下了一場“面雨”。蘇穆煜利落地將自己那碗送給了連鳴，也不管后者表情如何，大有提起褲子準(zhǔn)備溜的模樣。

    這溜得還挺風(fēng)流倜儻。

    連鳴看著碗里慘狀，又是縱容又是苦惱地干笑兩聲：“我這造的什么孽?！?/br>
    安如風(fēng)在院里練劍，一起一落行云流水。少年郎挺拔纖細(xì)的身骨如青竹，墨色發(fā)帶飄若旌旗。

    蘇穆煜站著看了會兒，順著木門走了出去。

    等他再回來時，手上拿著三張胡餅。安如風(fēng)坐在屋檐下，顆顆汗水順著他臉頰往下墜。連鳴在安如風(fēng)身邊，兩人小聲交談著什么。

    蘇穆煜瞇著眼看了會兒，連鳴這人，和他曾在傳聞中所聽到的不太一樣。蘇穆煜長腿一跨，擠到兩人之間。他給兩人分餅，安如風(fēng)眼睛都直了。

    “你哪兒來餅？！”

    蘇穆煜嘴邊還沾著一點餅?zāi)骸案舯诖竽锼偷??！?/br>
    “……隔壁？”安如風(fēng)皺眉，“你跟人家說什么了？”

    “能說什么？”蘇穆煜笑笑，“倒是你，如風(fēng)，隔壁大娘問起你，說你從軍回來了，怎么也不跟鄰居打個招呼。都挺想你?！?/br>
    “她還說，當(dāng)年你走的時候，明明還是個小孩兒啊。那么小一個人……”

    “別說了！”

    安如風(fēng)驀地站起身，臉上既有羞憤又有難堪，生怕別人撞破什么秘密那般，“誰要你多管閑事！”

    蘇穆煜也不惱：“哪兒能叫多管閑事，既然住下了。自然要與鄰居們多多走動，說不定哪天需要別人幫忙……”

    “不需要！”安如風(fēng)攥著劍鞘，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內(nèi)。他斜眼警告蘇穆煜，小狼似的狠利一點也不留情。

    連鳴被殃及魚池，叫冤不得，只能回頭望向蘇穆煜：“蘇老板，何必惹狼崽子生氣？”

    蘇穆煜坐著沒搭話，他抬頭看天，修長的脖頸拉出琴弦上優(yōu)美的線，琥珀色的眸子在溫柔的日光下變得更淺。

    他輕輕合上眼，細(xì)長的睫毛抖了抖。

    抖落一切言不由衷。

    蘇穆煜問：“你們剛才說什么呢？”

    “問他明日打算干什么?！?/br>
    蘇穆煜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連鳴道：“鑄劍?！?/br>
    二字落地，有鐵錘相撞的金屬音。

    蘇穆煜身軀一震，慢慢皺起眉來。

    安如風(fēng)這生悶氣，一直到了夜晚。烏金西墜玉兔東升，萬千柔情的月光纏綿在枝頭。

    蘇穆煜進(jìn)門時，安如風(fēng)裹著被子睡得沉。少年長直的腿呈大字型，占了整張床。細(xì)細(xì)的腳踝顯得尤為單薄，窩進(jìn)去的那一點兒，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接著月光。

    蘇穆煜搖頭，上前將安如風(fēng)的被子捻好，難得動作溫柔，可以滴出水來。他往左側(cè)望去，前幾天臨時搭建的小床上，連鳴穿著褻衣，衣襟大開，春色可謂是xiele一地。

    連鳴感受到視線，也轉(zhuǎn)過頭來。

    他往里挪了一下，拍拍床：“蘇老板若不介意，將就一晚。”

    沒什么好介意的，蘇穆煜想，接著走過去，站在床邊脫衣。

    要說什么和衣而眠，那才是裝。越是心懷鬼胎，越是裝得正人君子。

    蘇穆煜的直接，害慘了連鳴。他望著蘇美人月下更衣，輕薄的中衣被銀白的月光一透，穿與沒穿，差別不大。

    連鳴趕緊躺下閉眼，佯裝著要睡去。接著他身邊一沉，蘇穆煜掀開被子鉆了進(jìn)來。

    兩人靠得極近，熱度似被灌了一壇女兒紅，一言不合地?zé)饋怼?/br>
    火辣辣的。

    蘇穆煜轉(zhuǎn)了個身，有些睡不著。他經(jīng)常失眠，失眠就總愛聽故事。每一個無邊深夜，他均如此打發(fā)時間。

    蘇穆煜沒辦法，嘆口氣：“連少。”

    連鳴沒睜眼，甕聲甕氣地答了一個音：“嗯？”

    “你睡不著時，都在想什么?！?/br>
    半響，連鳴道：“沒什么好想的，思緒清空，自然也就睡了?！?/br>
    “怎么清空呢？”

    ……

    連鳴沒轍，只能換個話題同他講：“蘇老板，明日要隨如風(fēng)去冶鐵城嗎？”

    蘇穆煜想起這事兒就頭疼：“自然是要的。”

    “他就是那把青銅劍的鑄劍人，嗯？”

    連鳴聲音很輕，輕得快要抓不住。

    蘇穆煜側(cè)過臉，兩人面對面，距離不過十幾公分。月光穿過窗，偷偷溜進(jìn)來，一面打在連鳴深邃的五官上，另一面照進(jìn)黑暗。

    陰影中是連鳴看不清的眼，莫名俊美得不可思議。

    月下看人，總是有些旖旎在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