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你憑什么逼我面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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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深飯后調(diào)整了方向,坐在正對著病床的一組沙發(fā)上,以便他稍稍偏頭,就能注意到里間的動靜。 江偌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他總是時不時地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她翻身換個姿勢,都能引來他半晌注目,隔得遠遠的,她能都感覺那幽深眼神中的專注和沉思。 二人之間氣氛本就不如之前那般輕松自如,他時不時的“監(jiān)視”更讓她感到透不過氣,以至于她只能安靜地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玩手機,不一會兒就手腳酸麻。 之前轉(zhuǎn)瞬即逝的歉疚消失的無影無蹤,一股無名火又在胸腔里熊熊醞釀著。 陸淮深開始在外開電腦工作,偶爾傳來敲動鍵盤的聲音。 筆記本鍵盤的聲音很微弱,跟機械鍵盤的脆響天差地別,但是在安靜到極致的套房里,每一下都如同敲在江偌心頭上。 心情煩悶,任何一點聲音都是火上澆油。 過不久,不信邪的陸淮深還偏來撞槍口。 處理工作事務(wù)到一半,他走向內(nèi)里病床,見江偌拿著手機劃得入迷,于是撐著床,探身去抽走了她的手機,“不早了,該休息了?!?/br> 之前,只要陸淮深跟她待在一起,必定是會嚴格管控她使用電腦和手機的時間,并且是不容拒絕的強硬態(tài)度。 那時是江偌愿意聽他的,知道他是出于為她著想的心理。 然今非昔比,陸淮深此舉江偌驟生反骨,翻身坐起,動作迅猛差點扯到筋,她燥得要死,他送上門來給她降燥,那她何必同他客氣。 “你是不是一天天閑得沒事干,非要杵這兒給我添堵,惹我生氣到底對你有什么好處?” 陸淮深認真看兩眼她的表情,不難看出她是忍無可忍,已經(jīng)在爆發(fā)邊緣徘徊許久。 陸淮深卻正正相反,現(xiàn)在的他忍耐程度堪比坐化老僧,任你風雨交加,他自巋然不動。 他垂著眸,淡淡俯視著她,用帶著刻意柔和的微啞嗓音說了句:“你太燥了,心境平和些?!?/br> 江偌面無表情看著他。 陸淮深猜她心里正在罵他,臟話都快從眼睛里溢出來了。 “裝,繼續(xù)裝。”江偌開口,格外平靜的口吻,冷笑說完,要去奪他手里的手機。 陸淮深抬高了手,笑笑說:“我裝什么了?” 江偌沒由來地被激怒,情緒一丈高過一丈,越是如此表明越是冷靜,語氣卻夾雜著氣到極致的顫抖。 “少裝得對我多好似的,”她一字一頓,盡量讓自己吐字清晰,以為那樣會顯得她情緒穩(wěn)定,“你早干嘛去了呢陸淮深?賣慘裝可憐死纏爛打可不是你的風格,以前的你可是讓你滾,你絕不多屈就一秒的脾氣。沒必要刻意在我面前放低身段,拋棄自尊。” 陸淮深神情寸寸冷寒,最后免不得自嘲冷笑,語氣冷硬諷刺:“那你認為我為什么放低身段,拋棄自尊?” 江偌大大瞪著眼,盯著他沒說話。她皮膚白,素顏更是干凈,能清楚地看見她上下眼瞼泛著紅,隨后眼眶里漸漸水意蔓延。 淚點不知在哪兒,總之淚意洶涌而來。 她眼神倔強可憐,令陸淮深后悔剛才語氣過重。 陸淮深俯身,與她平視,硬了硬心,仍是逼問語氣,“你說說看,我為了什么?我要是那樣不堪,對你利用大過感情,就像你說的,我既然目的已達到,為什么還要放低身段,拋棄自尊?” “陰謀。”江偌轉(zhuǎn)過頭,與他面對面,但不接受他的引導(dǎo),淡淡道:“是你的陰謀?!?/br> 陸淮深眼底的勁兒瞬間被抽干。 江偌默然看著他,兩眼水汽彌漫,猝不及防往下掉。 陸淮深直發(fā)怔,胃都隨著抽了一下。 他抬起手,頓了頓,還是伸手去擦掉她的眼淚。 他的手指溫熱,帶著薄繭,觸感微硬,江偌忍住沒避開,“你還是不明白,并不是你感情多過利用或是利用大過感情,而是你在利用我去滿足另一個女人的問題,你在偷換概念!” 江偌不由抬高了聲音,控制不住淚如泉涌,形容姿態(tài)被逼得朝苦情片女主靠近,“你真的讓我變得很難堪你知道嗎?” “這種時候你憑什么有資格逼我面對你,我的話你從不當真,我的想法你從不尊重,你隨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有沒有想過我一看到你我就會想起杜盛儀,我一看到你就會想到曾經(jīng)你讓我難堪的每一個瞬間,只會讓我更加厭惡你!” 江偌說完立刻緊緊抿著唇,才吞回住喉嚨里呼之欲出的聲嘶力竭的話。 陸淮深怕她身體又因情緒過激出狀況,只好順著她,“真不喜歡我待在這兒?”他喉頭都發(fā)緊,聲音聽起來啞得更厲害。 江偌只是目光轉(zhuǎn)向一邊,垂眸斂住目光,也斂住情緒,“同樣的話為何要我說好幾遍?” 良久,陸淮深嘆氣:“說就說,你哭什么?” “因為我說的話你,你根本聽不進去?!?/br> 陸淮深沉默片刻,算是妥協(xié),“我走?!?/br> 江偌嗤了聲,似乎不認為他說的是真話。 江偌方才那句話——我一看到你就會想到曾經(jīng)你讓我難堪的每一個瞬間,只會讓我更加厭惡你,以及那聲不屑的冷嗤,讓陸淮深想起曾經(jīng)嗤她的自己,他頭一回相信有報應(yīng)。 陸淮深說:“這幾天我都不過來,你自己好好休息,有事聯(lián)系我,”他頓了下,又說:“或是讓程舒跟我聯(lián)系也可以?!?/br> 江偌正眼看他:“讓程舒他們也走?!?/br> 陸淮深在這事上很堅決:“這不行,他們暫時得在這兒,你可以讓他們一直待在外面?!?/br> 這會兒,江偌仍是對陸淮深說暫時不會再來見她這事持懷疑態(tài)度。 直到陸淮深起身去收拾東西,這次不再磨磨蹭蹭或是找理由多呆一會兒,不過片刻功夫,收拾好他的外套和車鑰匙,拎著電腦就準備離開。 江偌密切關(guān)注他的動向,待他走出門前,江偌問出遲疑:“真不會來了?” 陸淮深清楚,江偌不是在欲擒故縱,不是已經(jīng)決定拋棄他,就是在考慮拋棄他的過程中。 這樣的質(zhì)疑讓陸淮深感到惱火。 他在門前,聞言后稍作停留,沒再回頭,拉開門出去了。 一室寂靜,偶有樓下街道的車聲傳來。 江偌盯著門,心里霎時間只余一陣空蕩與平靜。 見陸淮深出來,程舒站起來。 陸淮深說:“江偌住院這段時間,別讓可疑的人與她見面,有任何意外情況,隨時跟我或裴紹聯(lián)系。” 程舒點頭說好?!翱梢扇宋铩钡拿麊?,裴紹此前已特別給了她一份,幾人之中有男有女,身份或外賣特征都很容易辨識,她早已記住。 陸淮深走出幾步,又停下,“還有,她要是出了病房,你們……” “一定不會讓她離開我們視線范圍?!背淌嫘粗?。 陸淮深看她兩眼,想了想,猶覺得不放心,卻又看起來都安排妥當了,沒什么可再說,這才離開。 程舒注意著他離去的背影,怪悵然的。 陸淮深的陪夜資格,在兩晚之后被強制取消,甚至為了顧及江偌情緒,想見一面也得忍住。 裴紹見他日日思而不得見,揣摩心意,便私自做主替陸淮深去醫(yī)院探望了一回,順便想探探江偌口風,可有松動。 裴紹性格可比陸淮深溫和易處多了,又會找話題,一開始對江偌只字不提陸淮深,兩人反而氣氛融洽。 后來裴紹隨意說起陸淮深這兩日近況,說他不僅工作繁忙,常宛還向陸終南挑唆,搞得博陸高層烏煙瘴氣云云。 江偌聽了只是笑了笑,不接茬。 裴紹算是知道了,陸淮深算是被拉進黑名單沒跑了。 次日到公司委婉地告訴陸淮深,江偌狀態(tài)日漸好轉(zhuǎn)了,人也健談了,醫(yī)生說過不了幾日應(yīng)該就可以出院了。 陸淮深聽完,幽幽抬眼盯著他數(shù)秒,“你們都說了什么?” 裴紹細細說來,陸淮深一聲不吭的聽著,誰知道臉色卻愈漸陰沉。 裴紹腦子里轉(zhuǎn)了幾個彎,大概想明白這人為什么火大。 江偌不待見他陸淮深,卻跟外人相談甚歡,見誰都不見你,跟誰聊也不跟你聊,是不是很氣? 簡直要氣死了! 裴紹建議:“醫(yī)生說,不出意外,跨年之前是肯定能離院的,到時候您去幫忙接送,也是順理成章?!?/br> 相思之苦就再忍他個幾天。這話裴紹也就在心里說出來暗爽一下。 陸淮深不為所動,這還用他說。 馬后炮。 裴紹見狀,將這事往旁暫擱,匯報工作行程,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裴紹成為陸淮深的得力助手多年,朝夕相處,雖然掛的秘書的職,做的事和拿的報酬皆遠遠超出該職位應(yīng)有。一定程度上是陸淮深惜才,漸漸為他做鋪墊,好在將來把他往更上層提拔。 對裴紹而言,陸淮深是他的伯樂,他很感激這份知遇之恩,二人關(guān)系亦師亦友,但是裴紹一直恪守上下級那條明確的界限。 打趣歸打趣,但從來都有一個度,能在陸淮深情緒不爽之前,及時圓場。 綜合來說,談得了生意,哄得了老板,裴紹覺得就算陸淮深娶了自己也絕對不虧。 這晚,賀宗鳴無意中遇見在外應(yīng)酬的陸淮深,家中互有來往的熟人嫁女兒。 賀宗鳴早幾天前問過陸淮深要不要露個面,陸淮深說沒空,好幾個姓陸的都會去,他就不湊熱鬧了。 那會兒江偌剛住院,賀宗鳴自然認為他要多將時間花在江偌身上。 今晚遇見,陸淮深也沒提前跟他說,賀宗鳴見陸淮深跟人社交時,一副無動于衷、靈魂委頓的模樣,就找來裴紹問了幾句,才知他被江偌長拒門外。 剛好這天賀宗鳴心情不好,席間多喝了兩杯,說話越來越?jīng)]顧忌,跟陸淮深摟肩搭背,微醺著臉說:“你想聽哥說句實話嗎?” 陸淮深一把撣開他的手:“不想。” “想啊,那我就說了,你別怪哥多嘴,”賀宗鳴拍拍他的肩說:“我就是覺得,你別裝太過了?!?/br> 陸淮深登時臉就拉長了。 此話相當熟悉,好像在哪兒聽過。 “以前我就提醒過你,江偌知道真相,你沒法解釋,你們兩準玩完。你還是一意孤行,這件事里,你真不是該悲情的那一方,別裝得很慘一樣。你一點都不慘,老子才是真的慘!” 陸淮深知道他喝上頭了,懶得同他計較。 陸淮深不理他,他兀自自言自語,“不過我也能理解你,女人的心思,確實千回百轉(zhuǎn)。不過你跟江偌,至少到現(xiàn)在有感情基礎(chǔ),努努力,也許還有希望,藥石能醫(yī)。而老子的愛情還沒開始呢,就被扼殺在了搖籃中。你萬萬猜不到,那誰拒絕我,是因為什么奇葩理由?!?/br> 陸淮深斜他一眼,“為什么?” “因為我太有錢了?!?/br> 陸淮深:“我以為是因為你太不要臉?!?/br> 華清提出另一個可能:“也有可能因為你情史太豐富。因為你經(jīng)濟能力比她強太多而拒絕你,就是個幌子。你的財富,掩蓋不了你長期浸yin在胭脂堆里腌出來的味兒?!?/br> 賀宗鳴認真一想,堅決反對。 婚宴到了一半就直奔那人家外,到了之后被人父母告知,自家孩子工作日一半住在自己的小家。 賀宗鳴詢問人女兒住在哪個小區(qū),人父母面面相覷,最后是父親站出來說:“年輕人,喝多了?你走錯門了,咱家只有一個兒子,沒有女兒啊。” 說完,啪地合上院子的鐵門攔。 賀宗鳴第二天清醒后,一打開手機,就發(fā)現(xiàn)微信置頂對話框有新消息:再大半夜撒酒瘋跑我家,我跟你沒完。 賀宗鳴心想,我還就想你跟我沒完。 轉(zhuǎn)念一想,換了身衣服,往市里最大那家私立醫(yī)院去了。 江偌轉(zhuǎn)院后,他還是第一次來。 江偌看他一個人是來,還雜七雜八的伴手禮帶了一堆,心想,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江偌吃完早餐,正在外廳活動,穿著寬大的病號服,套了件漿果色的針織長外套,襯得她氣色極好。 賀宗鳴將東西交給吳嬸,“看來恢復(fù)得不錯?!?/br> 江偌沖賀宗鳴笑了笑,請他坐下,“你今天挺早,公司不忙?” “還行,沒要事不用嚴格遵守上班時間?!?/br> “做老板的好處?!苯继┤恍χ釉?。 后來寒暄幾句,只字不問來意,就當他是來探望自己。 賀宗鳴卻漸漸坐不住,“這么些天,你朋友來看過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