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這一年太漫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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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偌聯(lián)想起那通電話里,明鈺說她很滿足了。說明一開始明鈺的計劃中,這就是一場沒有歸程的單程旅行。之所以打來這通電話,也許是在最后一刻改變了主意,想要握住生的希望。 每每想到此,江偌整個人便如墜冰窖。 如果電話那頭的是江舟蔓,她可能毫不猶豫地說你愛死不死,江舟蔓真的死了,她也不會有絲毫愧疚。因為她和江舟蔓除了仇除了怨,沒有其他。 但江偌對與明鈺之間,是復(fù)雜的。 年少時天真無邪的同伴,成年后重逢,各自舔舐日積月累下傷痕累累的身心,才知原來這些年都過得不容易,讓趨于陌生的舊友又重新靠近彼此。 正因如此,江偌損失多慘重,就有多恨明鈺。可死亡的代價太過慘烈,慘烈到模糊了恨的邊界,哪怕江偌知道明鈺死也擺了她一道。 江偌下午看完信后,在書房里呆坐許久都回不過神。她設(shè)想了很多可能,就是不相信明鈺是真的死了。 最終,她如何也冷靜不下來,撥了明鈺幾天前打來的號碼,提示已關(guān)機,她又重撥了通訊錄里明鈺曾用的號碼,聽筒里響起嘟聲,江偌屏息。 當快要因為無人接聽自動掛斷的時候,對面?zhèn)鱽硪宦暎骸拔埂!?/br> 是一道屬于江覲的,低沉陰郁的聲音,聽起來跟平日里并無不同。 江偌抑制住嗓音中顫抖,冷聲問:“明鈺呢?” 江覲冷嗤了一聲,像是在嘲笑她,“她明天回老家,你可以去看看她。” 江偌霎時松了一口氣,這意思是,明鈺沒死成? 在她心里大石落地的瞬間,江覲又補充了一個地址:“長鳴山長鳴園24號?!?/br> 江偌意識到古怪,但沒覺察出哪里不對勁,“長鳴山里哪里有長鳴園?” 老家是有一座山,是當?shù)氐慕加蝿俚?,但她從沒聽說過有長鳴園,難道是最近剛修的別墅區(qū),江覲給她購置了房產(chǎn)? 這想法剛在腦中閃過,江覲不咸不淡回:“不知道也正常,那公墓剛建好沒幾年。” 江偌如同被人迎頭掄了一拳,眼眶發(fā)燙,腦子嗡嗡作響,窗外簌簌而下的雪仿佛靜止,成片的白色刺得她眼睛發(fā)痛。 江偌下意識問:“怎么死的?” 即便從信里已經(jīng)猜到。 “游輪上跳下去的?!苯P平靜得仿佛在訴說一個無關(guān)的人的死亡。 就在給江偌打完電話后不到六小時,監(jiān)控顯示當?shù)貢r間十二點前一刻,海上很冷,入了夜頂層甲板上除了偶爾巡邏的工作人員幾乎沒人,明鈺她避開了人群,從頂層甲板上跳了下去。 那樣的高度,幾乎是沖擊冰冷海面的那一刻,人就會沒了意識,再加上巨大沖力,下沉得也很快。當時游輪所在區(qū)域,海面上已有浮冰,水溫極低,身體落海便失溫,加上海水灌入,幾分鐘便死亡。 夜深人靜里跳下去時,無人發(fā)現(xiàn),第二天江覲派去陪同明鈺的心理醫(yī)生才發(fā)現(xiàn)明鈺不見了,找到游輪上的工作人員,查詢監(jiān)控,距離明鈺跳海已經(jīng)過了七小時。 人已經(jīng)沉海,極寒天氣下搜救困難,海上打撈多日無果,泱泱大海,人基本是找不回來了,肖麓接受事實后,最終決定以衣冠冢形勢將明鈺下葬。 江偌自言自語似的說完經(jīng)過,情緒和嗓音都很平穩(wěn),卻有眼淚不斷涌出,洇濕了臉下的枕頭。 陸淮深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江偌也靜了下來。 再開口時,她聲音啞了,帶著沉重鼻音,問陸淮深:“你覺得,她有存活的幾率嗎?” 答案她自己其實心知肚明。 陸淮深摸到她臉上的水漬,指尖微有遲鈍,“或許對她來說,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彼⒉涣私饷麾暠救?,不好多說什么,但不想讓江偌受困其中,“你沒有欠她,她的死跟你沒有關(guān)系,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對自己的朋友下手,或者去死,都是她自己的選擇而已。 陸淮深猜測,明鈺在坑了江偌之后,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同時母女反目,還要遭受背叛朋友的良心譴責(zé)。如果說明鈺的抑郁癥并非捏造,那么她的死,是在意料之中。 活也不想活下去了,但就這么死的話,她可能覺得也心有不甘,留下一封懺悔的信,會讓江偌記著她一輩子。 江偌是比陸淮深更了解明鈺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只是一時陷了進去,畢竟是一條鮮活生命的消逝。 江偌轉(zhuǎn)身擠進他懷里,整張臉都埋在他胸膛上,緊緊抱住他。 陸淮深輕撫她的背脊。 良久,胸前傳來悶聲哽咽:“這一年太漫長了?!?/br> 江偌回想,從過年那段時間開始,仿佛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漫長得像過了十年。 陸淮深手一頓,輕聲在她耳畔安撫:“很快就過去了?!?/br> “真的嗎?” “真的?!标懟瓷畈蝗蹋瑧牙锏娜讼褚恢或榭s著的貓,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依偎在他身旁。 她有一會兒沒說話。 過了很久,久到陸淮深以為她已經(jīng)睡著,她突然說:“明天明鈺下葬,沒找到遺體,要立衣冠冢。” 陸淮深:“葬在哪兒?” “我們老家?!?/br> 陸淮深猜到了,“你想回去?” 江偌有那個想法,但是一想到要面對肖麓,有可能還會見到江覲,她突然生出抗拒心理。 她搖頭說:“不回去,老家那邊雪更大,路不好走?!?/br> 江偌果然沒改變注意,第二天陸淮深怕她在家里一個人悶著不好受,想將她帶去公司,江偌埋在被子里,說起不來。 結(jié)果晚上回來,問了吳嬸她什么情況。吳嬸說她又在書房待了一個下午。 這會兒吳嬸剛將飯做好,陸淮深上去叫她,才發(fā)現(xiàn)她在書房的沙發(fā)上睡著了,身上蓋著一條毛毯。 陸淮深將她叫醒,她睜開眼茫然地看了他一會兒。 陸淮深正蹲在沙發(fā)便,一只手搭在她頭頂,神情認真地端詳著她。 江偌揉了揉眼:“怎么了?” 陸淮深將貼在她臉上的發(fā)絲撥開,“一個人待在家里是不是有些無聊?” “還好,外面又濕又冷,也沒地方可去。”江偌看向窗外,雪時小時大,總之沒怎么停過。 “明天把你小姨接過來陪你,你看怎么樣?” 江偌一愣,從沙發(fā)上坐起來,“可她走了,家里就程嘯一個人?!?/br> “把你弟也接過來。” 江偌詫異地看向他。 他說:“人多熱鬧點。” 江偌清楚記得,陸淮深可不是什么喜歡熱鬧的人,以前連吳嬸都是到點離開,晚上家里就他一人住,他很不喜歡家里有別人。再說陸淮深和她家人根本沒怎么相處過,偶爾吃頓飯還行,若要說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幾乎是沒什么共同話題的。 江偌剛醒來,反應(yīng)有些遲鈍,這會兒才后知后覺明白過來,陸淮深為什么突然想要把她小姨接過來。 她說:“這兒離程嘯學(xué)校太遠了,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