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空調(diào)嗡鳴，冷氣侵襲五臟六肺, 視線內(nèi)一片昏暗。

    聞夷輕喘著氣, 半闔眼靠在冰涼的座椅上, 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室中，他估計時間過去了差不多五個多小時。

    從玲不久前接到了一個電話后就離開了房間，只留張代夏一人搬了張矮凳，守在唯一的出口，腳下橫躺因為脫水而半昏迷的顧綺。

    聞夷決定做點什么。

    “...那是你第一次殺人嗎？”他悠悠開口道。

    黑暗周圍一片安靜無聲, 半響過后, 就在他以為得不到回答時, 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的?！?/br>
    “那女孩我見過, 她并不是殺了你meimei的人，不是嗎？”聞夷扭動手腕，感應繩結的位置, 用平靜的聲音蓋過動靜，“她們只是朋友?！?/br>
    “那個帖子殺了我唯一的meimei，發(fā)帖的人就是她們。”張代夏沉聲回答。

    “顧綺又做了什么呢？”

    “她知道這件事情, 卻沒有阻止它。她親眼看著我meimei被一步步拖入深淵, 所以我要讓她付出代價?！?/br>
    聞夷搖了搖頭，“按你這么說的話，恐怕你也得來殺我了。畢竟我也知道這件事，或者說全校都知道?！?/br>
    “你們會付出代價的...因果輪回, 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br>
    “你信佛？”聞夷在黑暗中反手解著繩結, 手腕被劃破, 幾滴鮮血從開口中悄無聲息地滴到他的腳邊。

    “我信?！?/br>
    “你不怕死后墜入三惡道體驗無盡痛苦絕望？”

    “怕，”張代夏沉默片刻，“...但她是我的meimei。一想到她獨自一人沉眠在深淵里獨自面對猙獰惡鬼，而害死她的元兇卻依舊活在這陽光下歡顏笑語，我就不可能控制住自己。”

    “既然法律無法為她伸張，那么我自己來?！彼^續(xù)道。

    “...”聞夷輕嘆口氣，解開繩結的最后一步，“你一定很愛她?！?/br>
    他把張代夏叫了過來，在這個年輕男子接近的那一瞬間，大腿肌rou猛地繃起，一個飛身，在空中旋轉(zhuǎn)整整一百八十度，帶著殘影騎到張代夏肩頭，趁其瞪大眼睛怔愣的那一剎那，用麻繩快速一套，緊勒他的脖子。

    年輕男子臉霎時變紅，喉嚨發(fā)出“嗬、嗬”殘音，雙手掐住麻繩像一頭瀕死的公牛般劇烈掙扎，然而聞夷力氣萬鈞，紋絲不動地緊緊勒住他的脖頸。

    張代夏終歸只是個沒受過任何訓練的普通人，掙扎不到片刻，動作幅度便逐漸放緩，赤色血絲一條一條在他眼珠上爆出，臉色越來越紅——

    臨門差上最后一腳，聞夷虎口一松，抿唇將油膩麻繩甩到一邊，張代夏條件反射地劇烈喘了幾口氣，隨后兩眼一翻眼白突現(xiàn)地暈了過去。

    聞夷單膝跪在他身邊，微微側臉，手指探看他的鼻息。見呼吸盡管微弱但還有一絲尚存，便站起身走到門邊，三下兩下幫暈乎乎的顧綺解開繩子，拍了拍她的臉頰。

    “顧綺，還能走嗎？”

    顧綺迷離睜開眼，艱難點了點頭，拉住他的手，借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剛適應黑暗沒多久，轉(zhuǎn)過身，就被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張代夏嚇了一跳。

    “沒事，暈過去了而已?！甭勔陌矒岬?。

    他從張代夏的口袋中拿出鑰匙，將鑰匙插入鑰孔，微微向右旋轉(zhuǎn)，隨著咔擦一聲輕響，他打開門。

    嘭——！

    霎那間，一道不帶消聲器的槍聲響起，聞夷看著從玲站在他的面前，手持一把伯萊塔，蒼白手指放在槍.把上，黑色槍.口冒出灰色煙霧。

    他回過頭，看見顧綺不敢置信地捂住胸口，抬起頭似乎想要向誰求救，陡然縮緊的黑色瞳孔中反射出他自己的倒影，一滴淚水從她的臉頰無聲落下，隨后便頹然倒了下去。

    “...你瘋了...”聞夷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現(xiàn)實。

    “可能吧，不過我不在乎?！睆牧岚淹嬷?槍神色如常。

    聞夷心中暗罵一聲，趁從玲放松的那一剎那，飛身一躍，從他的身側猛沖到走廊上，從玲輕笑一聲對著走廊連發(fā)幾槍，聲音震耳欲聾，9毫米的子彈如惡蛇般撲向聞夷，貼著他的側臉劃過一道飛濺的血痕，最后射進花紋墻紙，濺起漫天石灰。

    “別躲了，不管怎樣你今天都得死?！睆牧嵋徊揭徊阶呱蠘翘荩曇羰且回灥钠届o溫柔。

    聞夷劇烈喘氣，心臟仿佛要從喉嚨中跳出。但他憑借多次被綁的經(jīng)歷極力鎮(zhèn)定下來，一路飛奔到二樓，手指顫抖打開房間房門，環(huán)視了一圈昏暗房間，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跑到房間里去了嗎？”從玲站在樓梯口，將黑發(fā)撩到耳后，神色淡漠地看著血跡星星點點一路延申到客房。

    他抿笑了下，咔擦一聲打開房門，將視線聚焦到房間中唯一的衣柜上。霎時萬千霞光投射到他蒼白消瘦的側臉，晚霞黑夜將房間勾勒得愈發(fā)森寒。

    “你可真是夠傻的?！彼呑呦蛞鹿襁吢朴频?。

    就在他打開柜門的那一剎那，一道黑影飛躍而下，帶著勁風，身形利落將他掃倒在地，他條件反射勾動扳機，卻被聞夷飛踢到空中，重重落在墻角。

    這兩人霎時纏斗起來，動作快速帶起殘影，一拳下去鮮血四濺。從玲雖然技術不及聞夷，但身形靈活地像腹蛇一樣避來躲去，聞夷跨住他的腹部，拳頭狠砸落空到地上，濺起灰塵，數(shù)道傷口在他的指關節(jié)顯現(xiàn)。

    從玲趁聞夷揮拳的攸然間，手臂肌rou緊繃將他飛掀到地，蹣跚爬起，拖著步子緩慢向墻角槍.支走去，卻被血流不止地聞夷拉住褲腿，他不耐地嘖了下，后腿猛蹬數(shù)步，聞夷悶哼一聲，死死捏住衣料，眼眶赤紅血像不要錢一樣嘩嘩之下。

    空氣凝結，血腥味無處不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從玲用盡全身力氣后踢了多少次，聞夷終于放開手指。他深黑色的瞳孔帶上了一些絕望的情緒，看著從玲彎下腰顫顫巍巍撿起手.槍，終于下定決心，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推開窗戶，翻身而下。

    呼呼風聲從耳邊擦過，撞擊接踵而來，鳴聲在腦中嗚咽呼嘯，聞夷當頭一黑，血腥味從喉嚨中升騰而起，全身上下像散架一般無法被感受到。

    嘭！嘭！嘭！

    子彈擦過他的發(fā)絲射到他眼前的草地上，青色草籽迸濺到他的眼睛中，他卻沒有絲毫躲避之力。他半瞇著眼，視野被血沾污，昏昏沉沉一片，映入他視網(wǎng)膜的最后畫面，是夕陽西下，群雁展翅，以及...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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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結倒計時（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