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張mama踏著小碎步，急忙往后院敢去：“太太，表小姐這一整個下午，都待在史慕蓉姨娘的房里，聽說相談甚歡?！?/br>
    張mama說完，看著金玉。

    金玉沒什么表情，只輕輕點頭：“還打聽到什么消息沒有？”

    金玉拉緊身上的大氅，抬頭望向天空，漫天的黃沙在空中飛舞，寒風陣陣。

    張mama環(huán)顧四周，湊到金玉耳邊，極輕地說：“表小姐的丫頭十分奇怪，今日下午去醫(yī)館買了一大摞的藥，還有一瓶藥。老奴親自跟著去，問那賣藥的大夫，大夫卻支支吾吾不肯說?！?/br>
    “去買藥，卻還萬般叮囑醫(yī)館的人不許說出去?！苯鹩衤牭竭@話，眼眸瞇起。這其中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張mama點頭：“表小姐這兩日反常得很?！?/br>
    金玉也知道，這兩日奚蔓蔓十分反常，現(xiàn)實一反常態(tài)主動同金玉示好，一副好姐妹的做派。伸手不打笑臉人，金玉沒有拒絕她，只暗地里叫張mama去打聽。

    沒想到，一點消息也沒打聽出來。

    金玉吩咐張mama：“盯緊買藥的丫鬟，一定要弄清楚他們買的是什么藥?！?/br>
    晚上沈浪回來用飯，金玉試探著說：“表小姐好像生病了，今日去醫(yī)館買藥。”

    沈浪點頭，“哦”一聲，表現(xiàn)十分冷淡。

    這是對奚蔓蔓的事毫不知情，還是根本不關心？或者，他還在生她的氣？

    金玉不明白沈浪的意思，以為自己又說錯了什么話，便低頭繼續(xù)吃飯。

    沈浪卻開口了：“聽陸明說，這兩日你同表妹走得很近？”

    金玉眼眸一動，望著沈浪，輕輕點頭。

    沈浪示意她繼續(xù)吃飯：“待會還有事?！彼纳袂閲烂C，金玉以為有什么著急地大事，三兩口吃完飯，端坐好，等沈浪開口。

    待沈浪放了筷子，他也沒有開口的意思，金玉叫張mama進來收拾碗筷。

    沈浪卻攔住了張mama，叫她服侍金玉換身衣裳，他們要出去逛集市。

    天已經(jīng)黑了，風也靜了，外頭燈火輝煌。金玉知道，今日夜市很熱鬧。

    沈浪要帶她出去逛夜市，這就是他說的重要事情？

    一番打扮梳洗出門，金玉跟在沈浪身邊。兩人沒說話，就這樣肩并肩，在夜市中走著。吆喝聲，孩童嬉笑聲，瓷器碰撞聲，打水聲圍繞左右。

    摩肩擦踵，被人群沖散的時候，沈浪會伸手將她拉回來。

    金玉只好低頭，她是故意和沈浪分開的。

    有賣冰糖葫蘆的，晶瑩剔透，十分可愛。

    沈浪問金玉要不要。

    金玉望著糖葫蘆，又望著沈浪。

    他的臉上帶笑。

    金玉搖頭，她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也不喜歡酸的東西。

    隨即，沈浪扔了碎銀子給小販：“來一串?！?/br>
    金玉站在沈浪身后，靜靜地等著。

    沈浪接過糖葫蘆，咬了一口，點頭，露出笑容：“不錯?！?/br>
    接著，他將那串糖葫蘆放在金玉面前，示意她吃一口。

    金玉只好勉為其難張開嘴巴，輕輕咬一口。

    可惜那山楂卡在木簽上，金玉只好伸手，握住沈浪的手背，用力將山楂咬下來。

    糖葫蘆很甜，山楂沒有酸味，入口綿軟即化……簡直出乎意料。

    沈浪看著金玉，她兩眼瞪著，眼里亮晶晶，十分可愛地舔著自己的嘴角。沈浪驀然覺得嗓子有些干，問她：“好吃嗎？”

    金玉羞澀地點頭。

    沈浪索性將那一根糖葫蘆遞給她。

    金玉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來。

    捏著那一根糖葫蘆，金玉手心里全是汗。

    糖葫蘆很甜很甜，有些不真實。

    方才沈浪看著她的神情很溫柔，也不真實。

    今晚沈浪似乎很開心，他又帶著金玉去看胭脂和珠花。

    那胭脂的色澤亮度，都叫金玉心動，還有好多顏色。她眼神定在那精致的胭脂盒子上，暗暗記下胭脂的名字，心想著，下次過來，她一定要買一盒。

    這段時間，她幫沈浪管家，也領了份例，她攢了一點私房錢。

    沈浪捕捉到她眼里的驚喜，叫掌柜的多拿了兩盒，一模一樣的。

    沈浪對自己實在是太好了，金玉有些受寵若驚：“爺，我用不了那么多?！?/br>
    沈浪點頭：“另一盒是給表妹的?！?/br>
    金玉目瞪口呆，她看到沈浪嘴角的笑意，不明顯，但是金玉低下了頭，額頭上幾乎滲出了汗，她覺得沈浪在笑她自作多情。

    這時候，來了一位鮮妍的娘子，名喚葉娘。葉娘三四十的年級，臉上不少皺紋，但看她那臉盤，十分方正，肌膚白凈，可見年輕時姿色不俗。

    沈浪出手闊綽，葉娘提出，可給他娘子——金玉畫一個玉面狀，是京城時興的。

    金玉連忙推脫，這大晚上的，回去洗洗就睡了，化妝也沒用。更何況，她也不可能讓沈浪在邊上等著。

    無論葉娘怎么勸說，金玉就是不答應。

    沈浪輕輕拍了她的肩膀，將她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

    金玉如坐針氈，望著沈浪。

    葉娘拿著畫筆，喜上眉梢，她跟沈浪說：“小娘子的底子可真是好，這般肅靜，放在人群里，還是能叫人第一眼瞧見。奴家給小娘子畫個妝，保證叫夫人光輝綻放?！?/br>
    這話說得有些過頭，但葉娘的手藝確實不差，她三兩下描畫，竟將金玉化成了畫中人。

    金玉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更加不真實。她也沒想到，涂了胭脂的自己，會這般的……不一樣。

    當然，沈浪顯然同她意見不同，他波瀾不驚，見怪不怪的樣子。

    金玉放下手里的梳妝鏡，她想，這很正常，沈浪那樣的出身，什么樣的傾國傾城沒見過？

    接著，沈浪又拉著金玉去買了簪花，金玉有些不安。

    沈浪給金玉頭上插了一只，是白色的大葉花，中間有黃色的花蕊，同她娘給她的那一只很像，不過更加精致，也更貴。

    沈浪那般認真，金玉咬唇許久，拉著沈浪的衣角：“爺不必為我破費——”

    正好一陣風吹來，金玉微微側頭，用袖子微微擋一擋。

    沈浪側身，擋在風口，輕輕拉開大氅，將金玉輕輕納入懷里。大氅裹著瘦弱的她，沈浪的下巴抵著她的額頭。

    沈浪說：“很好看。”

    “嗯？”金玉微微抬頭。

    沈浪笑：“說你很好看。”今天的她，比成婚那一日，還要好看。

    金玉不知道說什么，瞬間紅了臉。

    掌柜將東西遞過來，金玉趁機伸手，將他推開。

    回去的路上，有寒霧升起，沈浪牽著金玉的手，望著天上的明月。

    明月從烏云里鉆出來，很明亮很圓。兩人一路沒有說話，只有風聲，靜靜陪著他們在黑夜里行進。沈浪覺得，這樣很好，他笑了。

    晚上回房洗漱之后，兩人照例肩并肩躺在床上，蓋同一張被子，沈浪伸手握著金玉的拳頭。

    金玉閉著眼睛，假裝已經(jīng)睡著。

    沈浪捏了捏金玉的拳頭摩挲著她的手背，輕輕地說：“奚蔓蔓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解決?！?/br>
    他在安慰她媽？金玉不知道，也不敢確認。她的頭偏向另一邊，緩緩轉動小舌頭，舌尖上似乎還殘留著那冰糖葫蘆的甜味，久久不散，她開始喜歡這甜味。

    第二日早上，金玉醒來時，天已大亮，外頭的光束招進來，又像是照進了她的心里。沈浪不在他早起出去了。

    金玉伸手，放在他的枕頭上，上面有他留下的褶皺，她輕輕握拳，如同想要抓住什么東西。

    張mama推門而入時，金玉已經(jīng)起床，在梳妝鏡前打扮，手中握著一直簪花，似乎在發(fā)呆。

    張mama把門關緊，這才小聲對金玉說：“表小姐吃的是什么藥，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

    表小姐雖然驕縱，但她底下的丫頭，嘴風倒是很緊，張mama派去打聽消息的事，差點被發(fā)現(xiàn)。所幸，廚房一個廚娘找到了奚蔓蔓喝過的藥渣。張mama私底下找了熟識的大夫，根據(jù)藥渣，分辨藥方和功效。

    “大夫說，表小姐吃的是安胎藥?！睆坢ama一臉“你想不到吧”這種表情。

    金玉確實沒想到，奚蔓蔓喝安胎藥，那就說明她已經(jīng)懷孕，而且這個孩子不是沈浪的。

    而奚蔓蔓這次慌忙火急來找沈浪，提出做平妻也在所不惜，這就說明她需要沈浪接手。

    但是，金玉想不明白得是——既然表小姐懷了別人的孩子，還想嫁給沈浪，為何喝的事安胎藥，而不是打胎藥？

    金玉越想越心驚，這個表小姐還真是個厲害角色，不管不顧，靜悄悄干出一番大事來。難不成她還想要把這個孩子留下來，給沈浪養(yǎng)？

    根據(jù)金玉對沈浪的認識，他是不會愿意的，一般男人也不會愿意。

    看著梳妝臺上的熠熠生輝的珠花，那是昨晚上沈浪特地給她挑的。而那梳妝臺上，還放著一盒胭脂，昨晚上沈浪給奚蔓蔓也買了一盒。金玉心里有無數(shù)個問題——

    沈浪究竟知不知道，奚蔓蔓懷孕了？

    如果知道奚蔓蔓懷孕，那他必然知道奚蔓蔓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為何一點動靜沒有？

    張mama問金玉，這件事應該怎么辦。

    金玉覺得這話問得蹊蹺：“當然是告訴爺，讓爺來處理?！?/br>
    金玉把那簪花插在鬢發(fā)中，沈浪的眼光不錯。

    張mama卻有些遲疑了：“夫人，要不咱么還是再等等，讓老奴再去確認一遍，否則壞了表小姐的聲譽，或者是讓爺對你產(chǎn)生什么誤會，或許——”

    張mama很淡，金玉卻不知道這么想。

    “不管有沒有這回事，都要讓爺知道，以防萬一?！苯鹩駭蒯斀罔F。奚蔓蔓的目的不簡單，究竟是什么目的，就讓沈浪自己去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