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堂會審
跟著賀惜朝進進出出, 見識多了, 阿福也不再是原來的阿福。 到了魏國公府門前, 他扶著賀惜朝下馬車時,忽然說道:“少爺,您做的都是對的, 不論將來您去哪兒, 阿福永遠都追隨您?!?/br> 賀惜朝聞言宛然,揶揄道:“總算有點長進了。放心,跟著本少爺,有你的好日子。” 他將一份信拍在阿福胸口, 吩咐:“你去一趟英王府, 將這封信交給英王吧?!?/br> “是,少爺?!?/br> “對了, 別跟他提起我被打了,還被關了一夜。” 阿福聽了皺起臉來:“為啥呀,少爺您受了這么大委屈,不求英王殿下為您做主, 干嘛還瞞著他?只要殿下在,國公爺不敢動您的。” “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誰也別摻和進來?!辟R惜朝說著睨了他一眼, “怎么,你還被他收買了?” “沒有沒有沒有!”阿福連忙搖頭, “小的是少爺?shù)娜? 哪敢吃里扒外。就是殿下……” “嗯?” “殿下曾召見小的, 說您是他最重視的人,您再小的事也是他的大事,讓小的務必保護好少爺,有什么事都能去尋他……” 阿福說著就見賀惜朝挑了挑眉,臉上不知高興還是不高興,心里便有些忐忑,保證道:“小的可從來沒出賣過少爺,您讓說什么就說什么,您不讓說的,就是打死小的也不會說。少爺……” “廢話那么多,還不趕緊去?!?/br> “是是?!卑⒏R涣餆熍芰?。 賀惜朝嘴角一彎,心情忽然變得極好,哪怕接下來要面對糟心的人跟事,也覺得沒什么大不了。 賀惜朝一踏進大門,守在門口的管家立刻迎上來:“啊喲,我的少爺啊,國公爺?shù)饶S久,您這是上哪兒去了?” 賀惜朝眼睛微微一斜:“我上哪兒還得跟你報備?” “不不不,當然不是,小的哪敢,只是國公爺著急的很,到處找您呢,讓您一回來就去鶴松院?!?/br> 賀惜朝沒說話,抬腳就往里面走。 管家松了一口氣,然后忙不迭地跟上,可剛進了垂花門,到了十字甬路賀惜朝腳跟一轉就往西邊去了。 “誒,少爺,您去哪兒?” “回安云軒?!?/br> “可國公爺那兒……” “我換件衣裳就去。” 這倒也沒錯,管家面露為難,卻也不敢對這位少爺有所不滿,只能陪著去了安云軒,路上遇著人,讓先去正屋通稟。 賀惜朝回到安云軒,只有幾個還面生的丫鬟,夏荷和春香都不在,自然也沒有李月嬋。 他輕輕吐了一口氣,一個二等丫鬟打扮的婢女走進來,紅著臉微微欠了欠身,柔聲道:“少爺,可要奴婢伺候?” 賀惜朝看了她一眼:“你是夫人身邊的?” “是?!?/br> 賀惜朝臉色冷淡了下來:“你服侍的是夫人,不是我?!?/br> 那婢女臉色頓時一白,辯解道:“可夏荷jiejie不在……” “出去?!辟R惜朝看也不看她,熟門熟路地打開衣柜,從里面拿出一件外裳。 他只要在安云軒,身邊一直都是夏荷伺候,最多還有兩個小丫頭幫著做些粗活。 哪怕他的身份足夠放上兩個一等,四個二等也依舊沒有添人。 這種陌生的不知從哪兒來的婢女怎么可能近的了他的身。 那婢女忍著羞臊,垂頭匆匆出去了,屋外便傳來了幾聲嗤笑。 賀惜朝揉了揉眉心,他有些想不明白他娘究竟在想什么,連身邊的人看著都不像話。 他換好衣裳,不緊不慢地在鏡子前站定,理了理衣襟袖口,將一切都打理服帖,最后望著里面稍顯模糊的那張臉,微微一笑。 鶴松院里,聽著管家派來的人傳話。 魏國公心里其實松了一口氣,他最擔憂的便是這小子今日不回來,直接躲在外頭。 既然知道回府,那便還有周旋余地。 賀惜朝走進來的時候便是這幅場景。 魏國公跟國公夫人坐于高位,他的下手邊坐著另一位陌生的老夫人,面容與魏國公有些相似,深刻的法令紋下可見平時并不是一個寬厚的人。 只是如今眼睛紅腫,面容哀戚,雖看起來鎮(zhèn)定,可眼中已經(jīng)流露出了慌張。 林老夫人的下手邊則坐著另一個陌生的夫人,整個人籠罩在陰郁里,一副前途無望的樣子。 一位跟賀靈屏差不多大的姑娘抹著眼淚站在她身后,另一個年輕的公子則站在林老夫人身后。 而另一邊的位置上,依次往下,坐著大夫人,二老爺和二夫人,以及李月蟬,賀靈韻姐妹站在二夫人身,賀明睿站在魏國公的身后。 賀惜朝挑了挑眉,心說帝王的三司會審還沒開始,這邊的三堂會審就先演上了! “惜朝……” 李月蟬有些坐不住,她面露擔憂地看著兒子,有心先說上幾句,然而賀惜朝已經(jīng)將視線移開,鎮(zhèn)定自若地走到堂下,優(yōu)雅又不失恭敬地行了一禮:“惜朝見過祖父,老夫人,伯父,以及兩位伯母,母親……” 然后目光落在林老夫人及一眾林家人上,重新再彎了彎腰,拱手道:“姑祖母和表嬸面生,但愿惜朝沒有認錯。” 林老夫人于是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來,可一瞧他的臉,頓時驚詫得忘了嘴邊的夸獎話。 還是旁邊的林夫人趕緊接口道:“真不愧是狀元郎,一猜就中,聽說已經(jīng)從五品的翰林侍讀,如此年輕有為,真讓人羨慕?!?/br> 林老夫人這才反應過來,跟著夸獎道:“賀家百年都沒出一個讀書的料子,誰曾想一出就出個三元及第,實在是祖宗保佑,大哥,真是好福氣?!?/br> 賀惜朝清清淡淡地笑了笑,而似乎牽動了臉上紅腫,眼中閃過了一絲痛楚,笑容也就多了一份勉強。 這巴掌印一天了,雖然在謝府已經(jīng)上過藥,然而印記明顯,還是沒有淡去分毫。 二夫人一見到就用帕子捂住了嘴,下意識地朝向老夫人,這對婆媳一同在對方眼里看到了驚訝二字,沒想到魏國公下手這么重! 可驚訝之后,便收回了視線,將那份幸災樂禍藏到了眼底。 賀明睿微微垂著頭,看不清表情,然而彎起的嘴角還是能清楚他此刻快意的心情。 這么多年來,賀惜朝什么時候吃過這么大的苦頭,他盼著這種時刻已經(jīng)很久了。 再看大夫人也是驚了驚,有些難以置信,她沒忍住瞧向魏國公。 而魏國公看見那巴掌印時,也是詫異了一下,他沒想到會這么嚴重。 那時憤怒失了理智,烏漆嘛黑的晚上也沒仔細看,這個時候才發(fā)現(xiàn)腫了半邊臉。 他不免心下愧疚,心疼了起來,便放緩了神色,軟下口吻問道:“惜朝,方才你不在翰林院,去哪兒了?” “總得找個大夫看看臉上的傷吧?”賀惜朝自嘲地一笑,“祖父怎知我不在翰林院?” 魏國公的神色便有些不自然,想到英國公府門口的丟臉,他皺了皺眉,心中又有些不快。不過形勢比人強,非這小子不行,便帶著一絲埋怨,嘆息道:“祖父呀還得看你的面子行事!惜朝,老夫也不兜圈子。諸位大人說了,無需你在英王面前說任何話,只需給我等通稟一聲,讓英王殿下屈尊降貴見我們一面,便是你的人情,這并不難辦吧?” “是不難。”賀惜朝左右一瞧,不知道自己往哪出落座,就干脆就站了。 然而還不等魏國公說話,他便問道:“不過祖父,你們見了英王又能做什么呢?” 還能是什么,自然是開出條件,請他網(wǎng)開一面。 魏國公很想放下一句這你就別管了,然而他知道以這小子的性子定然不會乖乖聽話,便只能尋思了解釋。 然而不等他想出冠冕堂皇的話來,賀惜朝便道:“若是求殿下為那四十八個人向皇上求情,你們還是省省吧,他不會同意的?!?/br> 此言一出,林老夫人著急地想要說話,可魏國公卻一擺手盯著賀惜朝說:“你只管去傳話,如何勸說那便是我們的事了?!?/br> “不去。” “啪!”沉重的紅木桌子被魏國公重重地拍了一掌,他勉強壓下的那股怒氣頓時翻涌上來,看著賀惜朝一字一句說:“你再說一遍!” 賀惜朝巋然無懼,脖子微揚,聲音清冷,目光堅定:“我的耳邊是松江水中掙扎的冤魂咆哮,眼前是那些一個個受盡虐待卻還得倚門賣笑的可憐姑娘,我沒有臉,也割舍不掉良心,所以……不去。” “你!”魏國公怒目而視,憤惱地脖子都粗了,“老夫都說了,罪魁禍首已經(jīng)伏誅!你還想怎么樣?難道要將整個賀家,林家一同推下去給他們陪葬才滿意?那些人跟你有什么關系,生你了還是養(yǎng)你了?” 賀惜朝抿了抿唇道:“為官者,當以天下為己任,這口號,您喊得可比我響多了?!?/br> “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 林老夫人再也忍不住,走到賀惜朝面前,拉住他的手臂,懇求道:“惜朝,好孩子,那可是你的表叔??!不是外人,你爹生前跟他極要好,你怎么忍心看著他去死啊!” “是啊,都是血脈相連,打斷骨還連著筋呢,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何必如此執(zhí)拗,終究是一家人?!眹蛉藙竦?。 二夫人也點著頭:“要不是明睿沒這面子,就讓他去了?!?/br> 這你一言我一句,輕飄飄地將那些骯臟跟罪惡就這么揭過了,顯得賀惜朝的堅持似乎非??尚Α?/br> 他目光漸冷,說:“君子自當知,不可為而不為?!?/br> “惜朝!”林老夫人重重地喚了一聲,往前一步痛惜道,“你這是逼老身向你下跪嗎?” 她說著便作勢要屈膝而下。 國公危險的目光便倏然射向著賀惜朝,走到他面前,問,“老夫最后再問你一句,你去還是不去?” 賀惜朝眼睛一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神情是一片倔強。 那答案極為明顯,然而他剛要開口,卻聽大夫人忽然喚了一聲:“賀惜朝!” 賀惜朝望過去,只見大夫人朝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如今這么多人在,魏國公不可能退讓,若賀惜朝再強硬地頂下去,饒是大夫人也害怕接下來的局面。 可是賀惜朝卻沒聽她的,抬起雙眸回視魏國公說:“祖父,您可讓我真失望?!?/br> “啪——” 賀惜朝睜了睜眼睛,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然后低低地說:“娘……” 李月蟬頭上的步釵甩了出去,一張臉斜向了一邊,緊閉的眼睛里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賀惜朝感覺她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害怕得厲害,可身后就是兒子,她沒有退縮一步,就這么橫在祖孫之間,哪怕她快要暈過去。 接著,李月蟬一把拉住賀惜朝跪了下來,不顧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哀求道:“國公爺……別動手,求求您,讓妾身來勸他吧……您千萬不要再動手了,他還要見人的……” 賀惜朝的拳頭漸漸握緊起來,垂著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地面。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再忍忍,再忍忍就能達到目的了。 他不能還手,不能借機報復,他就算脫離了賀家,也得站在道德的制高點。 “賀惜朝,你是忘了自己是誰了吧?英王對你再推心置腹,他也是主子,君臣有別,你以為他會感動你對他不顧一切嗎?可笑,自古帝王最是無情,哪一天他不需要你的時候,你又算什么東西?”魏國公冰冷譏嘲的話在頭頂響起。 蕭弘對他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將來好壞,是什么東西,也是他自己的事。 可賀惜朝一句話都沒說,依舊沉默地跪著。 魏國公沉了沉氣,勉強存著理智,冰冷地繼續(xù)說:“你給我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你還當自己是賀家人,明日就給我去英王府,否則……你就給我滾出去!我們賀家沒有這種不忠不孝地子孫,權當這些年我瞎了眼,養(yǎng)了頭白眼狼!我倒要看看被趕出家門的喪家之犬,英王還會留在幾時?” 魏國公當庭這么放話出來,讓所有人都震驚了一下。 特別是國公夫人跟二夫人,幾乎是急切地盯著賀惜朝,恨不得他當場再頂一句,將此事徹底砸實了。 而賀惜朝也的確抬了頭,面無表情地問:“祖父說的可是認真的?” 幸福來得太突然,讓兩人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可是大夫人卻大聲呵斥道:“賀惜朝,你在說什么瘋話!腦子是不是被打傻了?月蟬,趕緊把他帶回去好好勸勸!” 大夫人再也顧不得什么,她不能讓魏國公被逼著說出決絕的話來,這樣真的難以收場了! 她定了定神,對魏國公說:“國公爺,萬事好商量。惜朝為英王殿下辦事,他也難開這個口,您再讓他好好想想,別逼得太緊了。否則傷了祖孫情分,得不償失??!” “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有什么難的。”賀明睿忽然冷冷地說。 “明睿,火上澆油的事情少做!” “大嫂這話有失偏頗了,明睿說的難道不是事實?沒把自己當作賀家人,自然不愿為賀家出一份力,一句話都不肯說,將來還能指望他扶持家族嗎?萬一再有什么事,怕也是冷眼旁觀吧?!倍蛉藳鲲`颼地道。 大夫人氣得胸口起伏,這種事能一樣嗎? 然而眼看著魏國公的怒意直直上來,她一瞪李月蟬道:“還愣在這里干什么?” “是是……”李月蟬連忙起身,拉著賀惜朝道,“走,惜朝,我們快回去……” 賀惜朝沒再堅持,他被拉起身,然而臨走前他又看了魏國公一眼,后者并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還差一點。 他眼神一暗,跟著走了。 ※※※※※※※※※※※※※※※※※※※※ 姑娘們(似乎還有位小伙子?)的暖心話遙都看到了,謝謝你們! 盜文比例我本來就設的70%,可惜沒什么用,唉! 不過沒關系,咱們慢慢寫,慢慢看,再寫個二三十萬應該事有的,大家關心的事情后面會有交代的,不要著急,恕不劇透了,嘿嘿。 還有諸位的地雷/手榴彈/火箭炮……呃,太破費了,謝謝! 我讓小紅出來給大家唱個小曲吧。 …… 感謝在20191129 21:41:21~20191201 22:48: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柳夢緣、羅妮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對面大平、羅妮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盡西沉 15個;hey~y 2個;ヽ(○^?^)??hi、蒜蓉茄子、鶴羽慎、幸運的丸子?^._.^?、小紅親媽粉、黑山鯉魚、今天吃飽了呀、歌盡桃花、言木、卿月sukie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星蘇 90瓶;35701534 60瓶;二天經(jīng)過、7個隆咚鏘、朝朝暮暮、汐林 50瓶;liuliu 43瓶;吃瓜群眾 40瓶;嘻咿呦、夜婞 39瓶;天然萌 37瓶;無心柳柳、dd、路過打醬油、喵喵 30瓶;大口啾咪 26瓶;嗎哩哇哇 25瓶;oka_、云深不知處、沐暮、允礽、梧舞霧、羅妮 20瓶;火鍋都給你吃 15瓶;yolo 12瓶;落日的優(yōu)傷、黑皮の夢、明河影下、少艾、cui花啊、7281039、纖纖玉人、阿爾、水桶城主、^_^123、谷雨、進擊的考研狗!、一只二萌萌、狗 10瓶;陌宸、pasta 8瓶;一簾雨 6瓶;24970449、糯米飯愛吃苦、蘭亭迢迢、滄浪濯穢、山抹微云、夢中鳥、青雀、言木、饕餮 5瓶;黎子、冽慕初 3瓶;余下 2瓶;22654469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