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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親手所做, 皇上為表孝道, 自然也要用些,太上皇那里也就沒別的話了。 謝皇后就將手輕輕覆在皇上的手上,安慰道:“這些年都過來了。皇上,您如今已經(jīng)是九五之尊了?!?/br> 皇上反握了她的手, 夫妻兩人默默坐了一會。 這對天下間最尊貴的夫妻,在這冬日夜晚彼此對坐,各有感慨。 皇上心道:結縭二十余載,朕也寵愛過許多女人,然她們都漸漸失寵,許多更消失在王府與后宮中,連面目都十分模糊。 這么多女人里,唯有正妻謝氏,在平日里,可以對朕自稱一句“我”,到底是與旁人不同的。 而皇后心中想的卻是:一世夫妻,做到最尊貴的份上,也不過是同床異夢,各有憂慮,更甚至彼此算計。 好在玉兒不必再過跟我一樣的一輩子。 皇上并不知皇后所想,在他心中,謝氏是最合宜不過的正妻。 此時他側首看謝皇后,只見她眼角也有了細細的紋路,再不是當年紅燭下嬌俏柔婉的少女。 這些年,她為他生兒育女,一路陪著他走過許多風雨如晦的日子。 為此,她甚至失去了他們唯一的女兒。 皇上心中一動,忽然開口道:“你不是極喜歡林如海的女兒,要認作義女嗎?你著欽天監(jiān)定個日子吧?!币菜阕鲆环N補償。 皇后心內冷笑,面上卻露出感激的神色,語氣和緩,一一道來。 “雖說咱們皇家不論輩分,但商大公子到底是皇上的親表弟,臣妾再認了玉兒做義女,還是有些不妥的?!?/br> “且臣妾叫了宮中掌管史書的女吏來,翻閱舊例:帝后所收的義女,大多是忠臣良將的遺孤,因年幼失怙才鞠養(yǎng)在宮中,再不然就是節(jié)烈貞孝的女子,記做義女以彰皇家之德。” 這些就不必接進宮中養(yǎng)著了:但凡能驚動天下的節(jié)烈貞孝,多半已經(jīng)死透了,皇家就負責給個名聲。 皇后溫婉含笑:“可現(xiàn)在林大人還在呢,且就這一個掌上明珠,咱們總不好奪了人家的獨女,反上了咱們皇室的玉牒。” “所以臣妾想著,只心里有就是了,來日我能以長輩的身份主持這孩子的及笄禮,也算是圓滿。” 因覷著皇上神色和悅,皇后便起身行禮道:“臣妾疼愛林姑娘之心,與親生女兒無異。所以雖認不得義女,也請皇上賞她一個縣主之位,成全了臣妾的私心吧?!?/br> 說完眼圈就紅了。 皇上哪里不明白皇后的心結,此時一手托起皇后:“你放心,朕許了你就是。你也不必再擔憂,林氏女若嫁了旁人家朕也不好說,但進了保寧侯府必不會受委屈的?!?/br> 皇后這才一笑:“若不是嫁了圣上的表弟,臣妾也不會失了認義女的機會,到時皇上必要許臣妾替她選個好封號才是?!?/br> 皇上頜首答應下來,然后便示意皇后入座,兩人就兒女之事繼續(xù)閑談。 皇后知道現(xiàn)正處在分封諸王的關鍵時候,許多話題都是不能碰的,于是只挑些五皇子的趣事來說。 果然皇上眉目放松了些,因聽到五皇子他們還去禍害各色禽類,不由想起商嬋嬋來:“朕原聽母后說,這位小表妹是個最孱弱內向的,如今也叫讓兒和荔容兩個帶壞了。” 又笑道:“母后和保寧侯這樣疼愛她,不知日后許到哪戶人家才放心?!?/br> “朕記得她剛出生沒兩年,舅舅就與朕私下說,女兒打小生的弱,日后也不準備將她嫁到高門大戶里去受拘束,準備下嫁以求自在呢?!?/br> “正好他今年主持春闈,等殿試后說不得能來個榜下捉婿,挑中個好兒郎呢?!?/br> 謝皇后垂首不語,只是含笑,心中卻道:不好意思,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們家的了。 不比商馳和黛玉之事能過明路,目前商謝兩家聯(lián)姻之事,卻只在彼此默契中。 起碼大皇子做太子前,并不預備叫皇上知道,免得叫皇上以為兩家早早聯(lián)合起來,謀求太子之位。 雖然這確實是事實沒錯。 于是謝皇后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道:“二月的春闈,四月的殿試,五月又是萬壽節(jié)。商侯爺當真是忙得不可開交?!?/br> 皇上連著點了兩下頭表示認同:“是了,似保寧侯這等,才是入館閣則曰名流,歷省臺則號能臣的官員。是真正的辦事之人?!?/br> 說完又將已經(jīng)被削成白板的盧御史拿出來繼續(xù)當反面教材:“似盧林安那等,不過是胡說八道,陷明君于昏君之地來圖自己的虛名!當真是該死。” 皇后心道:是不是明君,也得千秋史書評定功過,您倒是大言不慚的就給自己戴上明君的帽子了。 況且盧御史也沒說錯什么,從前您逾制寵愛柳貴妃的時候,難道不是偏寵媵妾,宮無正寢? 當然面上還是笑著的,邊拿著銀火箸,輕輕撥弄香爐里的灰邊笑道:“前朝的事兒臣妾不明白,更不會分辨誰是能人誰是無用之人。” “然只瞧上回,商侯爺為圣上盡心,被太上皇罰抄書,就可知侯爺忠義了?!?/br> 現(xiàn)在商、謝、林三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所以彼此守望相助,一有機會就會不動聲色替對方說好話。 不過以三家之勢,幾可定局。 用商鐸私下跟長子表態(tài)的話來說就是:大皇子占著嫡長的名,在內有親娘做皇后,還有親弟得寵。